正文_第91章 心思难懂(1 / 1)
凤衣公主应了慕容输所求,要见六清,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好言相劝望她相助。可太子沉默寡言良久,还示意他将事情告知,明明就是要她知难而退的意思。费力将她从江南带回来冷漠囚禁,有没有要她冒险的意思。
袁真眼光掠过众人,心中疑惑道:“殿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在场诸人显然不知道袁真心中的想法。
凤衣公主聪颖过人,贯会揣摩人心,却猜不透身边太子的意思。她与慕容输定下约定不能毁约,只能向着眼前沉静矗立的人追问道:“此法凶险异常,观主一诺千金,如今可还敢一试?”
江湖中人极为在意名声,凤衣公主说话绵里藏针,倒是有逼迫之意了。可正中站立的人却无丝毫反应,只是浅浅一礼,道:“万般皆是命,贫道只怕救不回莫夫人,又怎会食言。劳烦娘娘先带贫道去看看,兴许还有更为稳妥的办法。”
“观主还懂医。”慕容输听她的话,眉头高高挑起,眼角两道星芒射出,无比的欣悦。
六清颌首,“贫道少时练功不甚,服食丹药又不对症,落下一身的病。久病成医,不足话语。”
慕容输如何听不出她的自谦之词,心中大石终于稳妥落地。
楚渐行长身而起,负手缓缓下阶。楚凤衣跟着从玉阶上下来,裙裾拖地,一身明黄无比刺眼。身后侍女向着侍立在两侧的人微微施礼,道:“慕容将军,六清观主,请随奴婢来。”
“又劳了。”
六清从容还礼,与慕容输并肩跟在楚渐行之后,绕过盘盘曲曲的朱红走廊,进了一所无比清幽的小阁楼。
楚渐行自在主座上坐了,默然不语。
六清与慕容输随着凤衣公主转到后面寝室里,逐退护卫的侍卫侍女,屋子里紧紧剩下了寥寥几人。凤衣公主端庄坐在座椅之上,两名侍女挽起床上垂帘,露出里面静躺着的莫采歌。
莫采歌一张脸清雅精致,因翡翠泪的毒性,面目覆上一层淡绿之色。像个翡翠做成的玉人。可知情的人都知道,这是翡翠剧毒运行全身命悬一线的征兆。
慕容输不敢再往前走,眼眸微微一颤,低声道:“观主请。”
六清颌首,上前在床边坐下。伸进被子将她手臂取出来,一伸手并拢三指,搭在她腕脉之上。
慕容输仔细看着她脸色变化,一颗心跳个不停。等到六清将莫采歌的手腕放回被子之中缓缓下来,他连忙低声问道:“如何,可还有救?”
六清臂挽拂尘,淡淡笑道:“不必准备洗髓伐骨,我还有一个办法救她。”
此话一出,别说是慕容输,就连楚凤衣也满脸震惊的怔坐在原地不动。六清不等他们开口询问,摇了摇头叹息道:“贫道虽可以救她,却又不能救她。”
慕容输笑意僵住,满目震惊道:“为什么?”
楚凤衣眉头一皱,“还请观主莫要再打禅语,本宫与将军皆是红尘之人,不能领会观主话中深意。”
“娘娘误解,这并非禅语。”六清眉目沉静,淡淡道:“这位夫人中毒后适逢高人相助,留了一道强悍真气护住了心脉,以致于她能持久至今。我可以配药救她,在运功将她体内剧毒逼出。只是她全身血脉异乎寻常的脆弱,若是清醒之后妄动忧思,心脉在真气冲撞之下必会断裂,境况比如今凄惨百倍,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她。贫道不知这位夫人因何中了如此至毒,醒转之后会做何事,所以不敢施救。”
“你胡说!”一喜一悲之下,慕容输失了分寸,两只手掌朝六清身上一扣,却被护体真气弹开。他无计可施,眼睛通红道:“什么侠之大者,不过是怕了自己损伤分毫,不敢救不想救罢了,现在扯出这么多,谁信?”
楚凤衣缓缓起身,道:“如夫人不过是被人所害,那里有这么多事。观主若是不想救如夫人可以直言,本宫定然不会勉强。”
六清眉目柔和,嘴角含笑,就像是一颗青竹,任由雨打风吹,自是矗立不动。
她柔声道:“莫夫人若是一心求生,贫道自然要救她。贫道有言在先,只是怕莫夫人醒转之后情绪波动。既然两位都这般笃定,贫道便应下来救她。不必等天医来了,还请拿纸笔来。”
慕容输一心放在莫采歌身上,六清的话一点也没听进去。楚凤衣听了倒是展眉一笑,名侍女取来纸笔放在暗上。看着六清手持狼毫写下三张药方。
六清最后一笔落下,将狼毫放置好,等待墨迹干涸之后将其交给身边侍女。
“第一张要以大锅煎煮三个时辰,一锅水只剩下半碗便好。第二张要磨成粉末带来,第三张煎煮至水沸便倒入沸腾浴汤之中。三贴药的时辰安排及一些注意事项我已经写在最后一张纸上。请尽快准备。”
侍女朝着看楚凤衣看了一眼,见她颌首,行了个礼便下去准备。六清眼神一转落到楚凤衣身上,拂尘微微飘动:“还请各位先行退下歇息,贫道要为莫夫人逼毒了。”
“有劳清观主。”
楚凤衣从主座之上下来,客气一句便朝外面走了。慕容输恍然大悟般的清醒过来,一双眼睛落在床幔遮掩的莫采歌身上,沉声道:“我留在这儿为观主护法。”
话音才落,只觉清风荡过后脑。慕容输身子一麻,一瞬间没了知觉,颓然倒在地上。
楚凤衣闻声后望,见到眼前情景微微蹙眉,便抬手命侍女前去扶起倒地的慕容输便责问道:“清观主这是何意。”
“娘娘赎罪”六清眼眸敛笑,“翡翠血不同寻常,逼毒之事凶险万分,还是不要让慕容将军涉险的好。”
楚凤衣眉头立即展开,眼眸中涌上淡淡激赏之色,“清观主说的是,是本宫考虑不周了。我与慕容将军等候在外,静待观主佳讯。”
六清一笑回应,目送楚凤衣转出门外去。
两扇雕花门缓缓合上,六清在门前站了会儿,突然脸色一变,一只手挽拂尘按在桌案之上,另一只手抚住胸口低低咳嗽起来。
半刻过去,六清咳嗽之声渐渐低下来,她放下掩唇的衣袖,见那一片被染成暗红色的衣袖,嘴角一勾。她手上一动,便将那染血袖口扯了下来,内力运转于手掌,不过片刻,手中布片以化作粉末流落在地板上。
六清拿起一只空茶杯平放桌上,抬起左手手腕。六清右手食指在手腕上凌空一划,暗红的血便从手腕处涌出来,正好滴落在茶杯里。等血流了满满一茶盏,六清点住穴位止血,毫不在意的端起茶盏。她抚着胸口低声咳嗽着朝床边走,撩开帷幔在边缘处坐下,一指点上莫采歌胸口重穴,逼得她无意识的将嘴张开。六清伸出手去将莫采歌僵硬冰冷的身子扶起坐正,将茶盏里的血缓缓喂进她口中。莫采歌的脸上幽绿之色渐渐散去,眉宇间却隐有一股古怪黑气。
一盏血喂完之后,六清手掌微微用力,那茶盏经不住内力轰压,竟然也在她愈来愈紧的手掌中变作流沙滑落地下。
毁去茶盏,六清盘腿坐于她身后。胸肺之间的旧伤复发,便如蚂蚁细细啃咬碎裂的肋骨,痛苦的难以言明。她闭眼运气,温如水流的真气流转胸口一转,见那种痛苦缓缓压了下去。妄动真气有是一阵急咳。等到真正平静下来以又过了许久。六清睁开眼睛,顿了顿才将双手放置道莫采歌后背之上。她低眼扫到断了一截的袖子,淡淡笑道:“真不争气。”
话落手动。丰沛如流水的真气喷涌而出,自背后涌向莫采歌的七筋八脉。清水真气所经之处必将毒素带出,干脆利落就如洪水过境,所经之处不留一丝痕迹。
三个时辰以后,六清脸颊上奇异的浮现出红晕之色。
莫采歌全身大汗,头顶之上雾气蒸腾。六清手掌用力一推,最后一波真气如同脱缰野马而出。冲进莫采歌的血脉之中。
强大的力量激的她身体剧痛,抽搐一下之后,她身子前仰,“噗”地一声喷出一口口黑血来。
六清在她身后扶持着她的身子,等她血都吐尽了,拾起锦帕为她擦了擦嘴,一展衣袖将她横抱起来放置在一边卧榻之上。
沉睡多日的莫采歌在这一番动作之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迷糊的眸光望进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里,好半天之后才恢复过来。她眼光环视一周,最后又落回到眼前这双无悲无喜的眼眸里。她使力抬头来,蹙眉问道:“我没死?”
“是。”
“你救了我?”
“是。”
“这是哪里?”“长宁王府。”
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莫采歌失力躺回锦榻上,嘶哑的生意带着无限的疲惫:“翡翠血是天下剧毒之首,为了解毒一定花费了你不少力气。只是我活不了多久,你不该救我。”
闻言六清直起身子,拂尘静静搭在臂上。她温和的看着她,柔声道:“你该庆幸你能活过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惟独活过来才能看清一切。”
“是么?”莫采歌并不睁眼,低笑了两声,“慕容输这次请到了高人,却不想当初便是这高人赐我的解脱。”
“夫人认出来了。”六清淡淡一笑,眉目中不见丝毫慌张。
莫采歌睫毛颤动,缓缓睁眼,冲着她笑道:“杨姑娘。”
莫采歌缓缓睁开眼睛,扫了她面无波动的脸一眼才幽幽道:“我算是死过一次了,清醒过来看明白很多事。杨姑娘赐我毒药的时候虽然改变了声音面貌,这双眼睛却是无可替换的。如姑娘般死沉如水的眼眸,我在死生之间看过,如何也不能忘记。”
闻言六清眼眸却还是无甚波动,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半天之后才柔声问道:“夫人果真是一心求死。现在揭穿贫道身份,也不怕贫道肆意谋害么?”
莫采歌倚着床榻,神态松垮眉头紧皱,“你要杀我就如举手抬足便宜,又何必废上这般周折。”
六清微微一笑:“夫人经过劫难,果真是长进了。贫道的确没有伤害夫人的意思,否则也不会送药助夫人解脱,又在夫人一心解脱之后救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