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无奈初入骤得院 可怜娇花雨下残 中（1 / 1）

入夜，颜初辗转难眠，起身入园中，坐于石上，见月夜朦胧，忽记得离家之时，家中之月却是那般明亮，心中又起伤感之情。

“妹妹，可是又睡不着？”

来人者秋池。颜初不答。

秋池道：“不如我引妹妹却看一处美景？”

颜初幽然道：“可有这月色美？”

“妹妹你莫要骗我了，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妹妹满心的幽怨，可有心赏月？”

“多日来，还是姐姐最知颜初之心，也不枉费我未与姐姐假言欢笑之意。”

秋池听罢，心中甚暖：“你我皆是苦命之人。不提也罢，姐姐带你去瞧美景。”

说罢秋池执颜初之手而行。却不想身后有人相随。

“瞧，这里可美？”

颜初借月光而视，只见榴花满树，争香怒放。有如百折红裙，伴月而舞，有如红玉金樽，娇含玉露。正所谓，一树争艳榴花血，十里流香终不绝。

颜初见满树榴花，忽念家中桃花。

“姐姐，如此美景，不如让妹妹为姐姐献舞一支，不枉这月下榴花情。”说罢，不等秋池言语，便自行而舞。

颜初翩然而舞，其身柔若无骨，舞姿飘摇似仙。颜初仰面视榴花，脑中所想却是一树桃花。

“为何上天要如此捉弄于我？我究竟错于何处？我已认命，终身禁于桃坞，为何又来扰我？母亲，你此时在何处？可是安好？可是知道颜儿所受之苦均不如思母之痛。颜儿死过几次亦无事的，只愿再见母亲。仅仅一面足矣，让颜儿知道母亲身子安康。”

想到此处，颜初突觉容颜浸湿。竟不知何时天降细雨，亦不知浸面之水是泪或雨。隐约听得有人相唤，却无暇顾及。却满眼桃花，只当仍置身于桃坞。盼着舞罢之后，便可见母亲立于花下，等待着拭其汗颜。这可看急了秋池，只见颜初在雨中反复旋转，衣裙尽湿，满地残花。

“颜初，颜初，快来避雨！”秋池已站于亭中。忽见颜初无力旋倒于地上。秋池心觉不妙，忙跑去。

近于颜初身侧，见其紧闭双目，残花落于其身，点缀其颜。秋池竟有一刻呆住。

只听得颜初幽幽而言：“姐姐，颜儿不敢睁开双目，只恐所见之景却不是桃花坞。”只见颜初有泪顺眼尾而下，又随即被细打散。

秋池不言，拉起颜初入亭。

颜初抱双膝坐于亭中，不言。

“妹妹，我知你想家。你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托人送信过去，若家中有人相救，妹妹也可脱离苦海，若无相救之力，彼此相知，已解妹妹惦念之苦。”

颜初听此言，埋头于双膝之中，啜声而泣。

秋池不知如何是好，忽闻颜初道：“我不知家住哪里。”

秋池听此言，甚是不解：“见妹妹初来丽江园时所穿的衣裙，并不像无家之人。”

“我自幼便与母亲居于桃坞，桃坞四面环墙，每每我欲出桃坞，均被母亲责骂。若是单单责骂也罢，可责骂之后，母亲便独自流泪数日，茶不思饭不语。我欲问原委，可母亲责骂更甚，落泪若溪。数次之后，我亦只能强言欢笑，不再语言出阁一事，已求家母欢颜。”

秋池听罢，恍然大悟：“难怪妹妹总是人前欢颜，人后落泪了。想来可笑，那日我还怨妹妹需学着假言欢笑呢，不曾想我这句说的竟是多余的了。”

颜初听罢，忙道：“姐姐，当日之事，是颜初不懂得人情世故，我初出桃花坞，对着如此陌生之处，心中不免慌乱。误怪了姐姐好意。”

“你瞧瞧，真真是个玲珑的人儿呢，我不过这么说了，你便乱想。姐姐怎么会怪你呢？”

“如今，我只求见一见将我卖于此地之人，也许能探听到我家住何处。”

秋池听罢，道：“向来此事均由刘大娘与姑姑出外交易，丽江园中人未见过这些人的模样。不过，想来干这一行当的人屈指可数，查起来亦不是难事。只是按丽江园的规矩，一旦入了丽江园，便不得轻易外出。除非有宾客请姑娘们作场。但这也不是常事。宾客家中自有私技，招待家宴一事是轮不到我们这些人的。若是能使些银子，打点小厮为我们打听，也不为一计。只可惜，以你我情景，是拿不出什么的。”

听罢，颜初更觉悲怯，回家无望之感再袭心头，埋首而泣。

秋池见状，慰藉道：“妹妹莫哭，无论如何，丽江园还有我这个姐姐。”

秋池见颜初哭泣未止，急道：“我怎不知妹妹之苦，姐姐原也是正经女儿，不想只因旁人一己私欲，沦落至此！”

颜初止泣而视：“姐姐如何被害到这番田地？”

秋池忽觉言语过甚，见雨已停，遂言：“妹妹，瞧这雨停了，我们快回骤香院去，以免妹妹你受寒着凉。”

遂秋池起身拉颜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