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宅门（1 / 1）

宅门

一

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钟灵死了，就死在陌儿的怀里，是她帮他合上的眼睛。尸体的余温还没有散去，陌儿就被那些人拉走了。

她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地上，鹅卵石的地面红漆漆的。很多人围着钟灵的尸体，他们或许要烧了他或者埋了他，再或者……肢解了他！钟灵的脸在那些冰冷的铁衣间若隐若现，死灰死灰的，他已经不再看她，永远都不会再看她了！

“美人儿，跟我走吧，嘿嘿。”好像是有这样一个声音，陌儿被人抱上马。

也或许没有这样的声音，陌儿记不清了。

陌儿什么都记不清了，她眼前只有死灰死灰的钟灵的脸，她手里只有他残缺不全的尸体留下的余温。

坐在马上是一种摇摇欲坠的遥远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熟悉。陌儿想或许上一辈子自己就是一匹马，然后老了，被人宰杀——一如现在，无能为力。陌儿感觉自己脖子后面有一个呼吸，暖暖的，热乎乎的，那气息钻进自己的脖子里——混着汗味，没有钟灵一样青草的香味。陌儿不觉得难受，她所有的感觉都死了吧？！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陌儿期盼着自己可以掉下马，然后摔断脖子，死了。

可是，钟灵说过不让她死……他不让她死！

马停了，陌儿抬头，“将军府”三个字赫然进入眼底——这么大的匾额，却只是后门。

陌儿的心在那一刻，顿然坠落。

“美人儿，下来吧，嘿嘿！”那个男人笑着，满脸的兴奋，伸手将陌儿抱下马。

那个男人根本没有想要将陌儿放下来，一路抱着进了门，随从们都默契地笑起来。

陌儿可能是吓蒙了，她居然没有挣扎。

将军府院落很深，从门口到院子里的路就很长，那个男人抱着她穿过院子的时候，路过的下人都俯身行礼，恭敬地叫他大少爷。

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暧昧不明的。

陌儿扫过那些人的脸，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想必这个被唤作大少爷的人经常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陌儿在下人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冷漠和司空见惯。

大少爷抱着陌儿拐向内院的时候，不想迎面遇上一个人。

那个人白衣、长袍，眉眼星亮。

擦肩而过的时候，陌儿一下子抓住那人的衣衫：“公子！”

“公子！”陌儿只叫了这样两个字。没有了下文。

那是沈长歌第一次见到陌儿，那个女子苍白单薄，却，貌美如花。

她身上透露出的气息，阴冷空洞，如料峭的春寒。

她望着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恐惧也没有哀求，她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衫，叫了他一声“公子”。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呼唤，他的魂魄就被眼前的女子带走。

“大哥，你这是……从哪里来？”长歌站住，挡住了大少爷的路。

“以后再告诉你，让开让开，不要坏了我的兴致。”大少爷沈彦是出了名的好色，在这件事情上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沈彦挡开长歌就往里去，可是陌儿抓着长歌衣衫的手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呵，小贱人，跟钟灵一个贱样，放开我二弟。你要是乖乖地听话，我保证一会儿好好对你~~~”那个声音里充斥着恶心的□□。

陌儿依旧面无表情。

“大哥，父亲回来了，在中堂等你呢，脸色不太好，我觉得你现在就有必要过去一下。”长歌说。

沈彦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不好！父亲怎么提前回来了！我这就过去，这个小贱人你先帮我看着，别让她跑了。”沈彦说完急急忙忙走了。

空地上只余下长歌和陌儿两个人了，他们都望着彼此——只有一瞬间而已——只是他们觉得对望的时间很长。

“你撒谎！”站着的女子说。

沈长歌愣住了，他第一次撒谎就被眼前这个女孩子识破了，原本，看到哥哥离开他还有一点喜悦感。

“不撒谎怎么救你啊！”他不屑地撇撇嘴，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其实他也不过双十年纪。

“快跟我来，他马上就回来了。”沈长歌抓起陌儿的手，“被他抓到的话就麻烦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沈长歌的手很大，有一些细小的茧，陌儿小小的手被他握着，生出了汗，有风透过去，丝丝生凉。

这个触觉，刻在陌儿的脑子里，一生难忘。

他带着她跑，朝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

风吹起他们的衣衫，如同两只□□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