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人质（1 / 1）

一

雁来音信无凭

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

更行更远还生

广袤的黄沙里行走着的一队人，远远看去只是天边一条渺茫的线。这是乌洛兰派出的护送沈风和钟灵去乌孙国的人马。

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死押解更合适，只不过，他们的待遇可比一般的囚犯好了很多。

“沈风？”钟灵有些犹豫地叫住走在前面的那个人。

“嗯？”沈风扭头，此刻碰巧起风。钟灵的发被风吹起，洋洋洒洒地飞舞起来，铺落在肩上，异常俊美。

“钟灵，你还真像个女人。呵呵”沈风笑起来，他没有钟灵一样细腻的眼睛，他没有看到钟灵眼里的顾虑。

钟灵本来是有话要说，被沈风这样一笑，就咽了下去，瞪了他一眼，偏过头不再理他。

“哈哈哈”沈风看到钟灵不想理他的样子，又乐了一回，看到钟灵是真的不愿意理他，这才正色，“想说什么，说吧！”

钟灵兀自郁闷了一下，抬头看沈风：“你为什么要答应乌洛兰，难道你真的……志在天下？”

沈风的脸色彻底严肃起来：“钟灵，难道你真的以为区区一个一品将军的头衔我会放在眼里？如果你是我，处在一个曾经衰弱的家族，周围没有和自己有相同志向的人，你无时无刻不感到孤独。突然有一天，这个家族晋为皇亲，皇位离你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天下才是真正值得拥有的东西。”

果然是这样，钟灵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乌洛兰说出钟灵皇亲的身份的时候，钟灵就想到了这一层，他只是……想问问。

“沈风，你留下，除了因为以后的同乌孙的结盟，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钟灵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犹豫。

沈风没有立刻回答，躲开了钟灵询问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说：“其他的原因，呵呵，没有了！”

沈风轻笑的声音钻进钟灵的耳朵，欢快而轻松。

钟灵没有见过这么快乐的沈风。

是的，快乐。这种快乐已经让沈风忘记了他们还是俘虏，他们现在正在前往囚禁之地的路上。

沈风策马向前走了两步，他已经有了不愿意和钟灵分享的秘密了。

*********

就在昨天晚上，玉液琼浆琉璃盏、美人如花在身畔。

乌洛兰为他斟酒时的笑脸，纤细白皙的手臂，都是幢幢的影，层叠在他的眼前。

沈风现在想起来，都只觉得那是一个梦境——让他永远都不愿意醒的梦境。

“乌洛兰，如果有机会，让我回来见你好吗？”问出这句话的沈风已经醉了。

“乌洛兰会想念将军的。”美人的话就在耳边，迟迟不灭。

说是践行，却只邀请了沈风一人，说是斟酒，却轻易让他交付真心——乌洛兰只觉得那一盏酒无比香醇、直引人醉。

*********

沈风嘴角的笑容轻浅甜美，久久不退。

沈风没有看到钟灵眼里的担忧——自从昨晚沈风被单独带走之后，钟灵的担忧就开始了。

出发之前，乌洛兰来送行，钟灵感受到了沈风眼里燃起的热烈的火焰，那种火焰暖而不灼、直抵人心底。那一刻，钟灵知道，沈风爱上了乌洛兰——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钟灵不得不承认。

早在几天前，那场大婚典礼之后，钟灵就感受到了他们之间这种隐隐约约的情愫，钟灵很痛苦——他对乌洛兰的爱不逊沈风分毫。

可是，偏偏那个人是沈风——怎么能不是沈风呢？文武双全、玉树临风这样的词说的不就是沈风吗？

乌洛兰选择沈风，钟灵一点都不奇怪——沈风是大乾的将军，未来有机会君临天下的人，而自己又是什么呢？

钟灵放弃了，他知道他和乌洛兰本是庄王有梦，神女无心。可是他做不到潇洒放手，他的心还是痛了——天下唯情可以伤人至深。

他们离开柔然的时候，乌洛兰来送行了，钟灵没有想到她会来，因为她的践行宴已经摆过了——虽然没有邀请他。

“殿下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殿下就一定会做到。”沈风眼神灼灼地盯着乌洛兰，异常坚定地说。

“多谢将军！”乌洛兰说，她吻了他的手——这是柔然送行的礼节。

“殿下保重！”沈风勒紧缰绳转身。

“殿下保重！”一直沉默的钟灵开口道别，即随着沈风离开。

“钟公子！”乌洛兰喊住了他，钟灵的马停下。

乌洛兰跑过来，拉起他的手，垫脚，在他的手上轻啄了一下，“乌孙天寒，公子保重！”

钟灵手心传来一阵清凉，他为之一震。

她抬头望他，眼里盈盈有光，那眼底似有被强烈压抑着的一窜火苗——钟灵之前在沈风的眼里见过的那一种——暖而不灼：“公子千万珍重！”

钟灵心里一惊，她的眼睛似乎击穿了他的心，钟灵用尽力量压抑着的感情被瞬间释放。

“殿下放心！”钟灵转身离开，随着沈风离开了。

再回头的时候，乌洛兰的一袭红裙还站在那里，那团红色和她的笑容一起，渐渐远去，变成了远处的一团混沌的红色，像是一抹永不干涸的新鲜的血迹。

乌洛兰的笑容让钟灵不安起来。

摊开手，手心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枚玉佩。

乌洛兰，为什么？

钟灵眼睛里的卷起的风沙，不亚于正在地平线上肆虐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