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风起云涌2(1 / 1)
冯芊芊回府后,撞见秋素云跟锦瑟两人正在偏房里描花样子。
秋素云穿着藕紫斜襟夹袄,下身是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乌黑油亮的长发编得整齐,用一条紫色发带束在脑后看见冯芊芊,便连忙起身行礼,那一字刘海下的水莹莹的眸子,恬淡安稳。
“三少奶奶。”
冯芊芊走过来拉她的手,笑道,“上次,你来,我却不知道姑娘的确实身份。真是怠慢了姑娘,以后,来我这里可不需这么多礼。”
秋素云听她这样说,脸颊绯红了一片,“三少奶奶,这是哪里话?素云只是个丫鬟,没什么别的身份。”
冯芊芊笑,“我并不是说笑,只盼着姑娘哪天能大大方方地听我叫一声‘嫂子’!”
秋素云一听,脸色红了又白了,连忙遮掩冯芊芊嘴,“素云,可真心求三少奶奶再不要这话,若是传出去,素云,可是再也待不下了。”
冯芊芊怔了下,叹息道,“我不会说的,但这心里头,实在佩服姑娘的为人,即便这嘴上不说那尊称,但我这心里,是尊重姑娘的。”
冯芊芊望着秋素云,忽见秋素云眼底骤然泛着红,她握了握的冯芊芊的手,十分用力,沉默许久,一字一句道,“三少奶奶如此说,真是素云此生幸事。素云得一知己,即便以后死了,也......”
冯芊芊连忙掩她的嘴,“刚还叫我说话小心,姑娘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不论是谁,终究都是要死的,姑娘这样说,岂不是给我们都提这个醒儿?再说,你说你死,那二哥可怎么办?他一个病人,却还为着姑娘坚强撑着,姑娘怎么就随意地说这话?”说着,牵起秋素云的手,“姑娘,正是为了二哥,才更不要这么随意把生死挂在嘴边,为了二哥,你更要珍重自己。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尽管过来说。”
秋素云感激地点点头,锦瑟走过来,笑道,“小姐也出去大半天了,锦瑟服侍您进屋换身衣服吧。”
锦瑟跟了冯芊芊进了内室,交待着翠儿去端水。她从衣柜里拿出家常衣服帮冯芊芊换上。忽然,冷呵呵地说,“小姐可真是广结人缘,先有一个五小姐做知己,现在又多了一个素云姑娘。啧啧,以后要再多几个,小姐记不清楚,锦瑟可都帮着小姐记着呢!”
冯芊芊笑,“你若也是个体恤人儿,我倒也愿意认你为知己。如何?”
见冯芊芊半带讥讽地拿眉眼扫她,锦瑟冷笑着,闪了出去。
翠儿捧着热水走进来,浸过了手巾给冯芊芊拭面,瘪嘴道,“三少奶奶,也该管管姐姐了。姐姐这股子脾气也不知道跟哪位学的,现在连主子的面子都敢随意卷去!”
冯芊芊笑着捏了一把翠儿的鼻子,“你呀!以前怯生生的,现在不也这么话多!”
翠儿娇笑,“三少奶奶,是最最体贴我们下人的,怕我们下人吃苦,受委屈,倒是宠坏了我们。”
翠儿端了水盆出去,冯芊芊不禁打起哈欠。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困乏难挨,白天总是强打着精神,胃口也不十分好。
脱了睡鞋,上了床榻,盖上被子,朦朦胧胧地进如睡梦里。
睡到不知何时,忽然嗅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她睁开眼,正望见司凌萧。他脸颊浮着红晕,眼神执著得怕人。
他俯身盯着冯芊芊,两手按住盖在她身上锦缎被子的两角,仍不吐半语,呼吸粗重,那眸子里无光无火,只是两个深邃的黑洞,毫不费力就能将她拖拽进去,把她心底藏进的所有的秘密和心事,都一一揭露。
她,不能!
冯芊芊忙掩住情绪,伸出手拭去他额角的细汗,轻声问,“三爷,今天,怎么想起喝酒了?”
司凌萧仍是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那眸子的吸力,照得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冯芊芊正欲撑起身子,不想,他整个身子腾地铺压上来。
还未等她说话,他已经掀开被子,一只手扯开她的内衣,他的唇齿,他的湿吻顺延着她灵巧的蝴蝶骨,一路向下,向下。
冯芊芊几分迷惑,几分惊惶,身子在他突来的温存之下,不但没有半点融化,却愈加的紧绷,冰冷。
他这是怎么回事?
当她还在思索,只听见“嘶啦”一声,身上的衣服都被他轻易尽除。她想,或是他醉了,才会这样急躁。
她刚想说等等,身体却被他一猛力洞穿透彻,之后,些微的疼与热,在周身翻涌成浪,一层层,将她包裹,无法挣脱。她刚一皱眉,他的唇便落在她的眉心。
“语嫣!语嫣!”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透着沧桑隐忍,仿佛吞咽了荒漠沙砾,掺杂着咸腥的艰涩,令人心疼。
“凌萧,你是怎么了?”
她还要说话,嘴被他的呼吸死死封住,无法呼吸令她感觉难受,眼角滑出泪来。
司凌萧像发了疯一般,不但不听她的话,反而更加激烈。她感觉腹部以下怔怔地发紧,一阵疼,一阵热,一阵发胀,一阵空虚。
他额头汗水噗噗地砸落在她胸口,她就快要窒息过去。终于,他停了下来。伏在她身上,久久不动。
过了许久,才默默地说,“语嫣,答应我,你心里永远只能有我一个人,永远!”
冯芊芊有种终于靠岸的恍惚,虚弱地点头。
眼光瞥向那窗子上凝结的霜花,仿佛盘根错节的蟹爪菊,看不出哪朵缠着哪朵,哪朵压着哪朵,哪朵是哪朵的枝蔓而生,哪朵是哪朵的最终归属。
心里一团迷乱,又听见司凌萧梦呓般地唤着“她”的名,冯芊芊把他扶到身边,盖好被子,他伸出手牢牢勒住她的手腕,不肯放松。她只得顺从地栖在他怀里,又合了眼睛睡了。
两天后是司老太太的七十大寿。
这一日,司府内外尽是喜庆之色。前几日都已经大致布置完备,一大早,大老爷司洪图带着司凌源并老管家东叔几个,还是忙活着不停,总怕有哪里做得不妥帖。
司凌萧的请柬都已发出,冯芊芊问他是否请了霍云龙,其实是为着惦念齐语嫣的近况。司凌萧面色略有不快,淡淡道,“老太太过大寿是大事,虽然我不喜他这个人,但终归是场面上的事情,怎能不请?再者,少游也会来的。”
冯芊芊笑,“任副官如果能来就最好,说不定,楚楚也会破天荒地来赶这场热闹呢!”
司凌萧牵过她的手,柔声问,“你别光为着别人高兴。我问你,你这些日子,怎么看上去病恹恹的,胃口也小得很,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叫仲景兄过来看看?”
冯芊芊脸色白了下,连忙道,“没什么,不过是这里的气候干冷,一时不适应。青州那里的气候,总没这么冷过,三爷也是知道的。”
司凌萧看着她,若有所思,笑道,“我还是头回听说冷会让人胃口小的。我想,你是怕麻烦。其实也并不麻烦,反正仲景兄今日也会来给老太太祝寿。”
冯芊芊连忙劝道,“三爷,千万不要!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如果这时候叫来大夫看病,岂不是大煞风景,也显得晦气。再说,我更没什么大毛病,又何必多此一举?”
司凌萧无奈地摆手,“也罢,你自个儿的身子,你自个儿清楚。”忽又瞪了眼睛,“但我告诉你,如果你身子有什么散失,我可不饶你。”
冯芊芊脸色白了下,顿顿地答应着。
这时,翠儿过来通报,吕梁到了。
司凌萧见时间还早,没想到,参谋部的那帮小子这么快就到了。冯芊芊帮他整了整衣襟,他便匆匆地去客厅。
冯芊芊想着也该去阮佩云那里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从文秀阁的园子里出来,经过兰水桥,转过来弯,却看见一行人带着唱戏的行头家伙,朝那福伦阁的园子里走。
她想起,过去在冯府里,在过节时也常请来戏班子唱几出。
忽地被人从身后抱住,“芊芊,别闹了。”
“哈哈!三嫂,怎么这么聪明呢?每次都骗不过你呢!”
冯芊芊抿嘴笑,“你身上的香水味总是跟我们府里头的胭脂水粉是不同的,我怎会闻不出?”
司芊芊坏笑着,“哦,怪不得,连我三哥都被嫂子捏住了把柄,三嫂也太精明了!”
冯芊芊见她依旧穿着家常的衣服,脸上也只擦着淡淡的胭脂,便问,“你这丫头,怎么也没人帮你收拾下?今天是老太太的大喜日子,你也该穿得喜庆些才对。”
司芊芊神秘兮兮地小声笑道,“三嫂,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冯芊芊笑着摇头,心想,这小丫头定是又有什么鬼主意。
她转身望向那戏班子,急急地跟冯芊芊告了别,也往福伦阁里赶。冯芊芊择了近路来到兰心阁,正撞见阮佩云跟几个丫鬟交代事情。
“呦,这可不好,怎么偏偏这时候出岔子?”
冯芊芊款步走过去,“太太,出了什么岔子?”
阮佩云见是冯芊芊,轻声道,“昨个,老太太突然派丫鬟来,说要取我屋子里的那把玉如意放在堂前摆摆,谁知道这一要用时,反倒找不见了!这些丫鬟却都说没看见。”
冯芊芊连忙劝道,“太太不必担心,那玉如意可是雕刻着福寿禄三星的那把?若真是,太太便不用急了。我听三爷曾说,他送我的那把正跟太太的这把是一对呢。这时,正是应急,取来用用也无碍的。”
阮佩云这才恍然,“那,语嫣,你赶快拿来吧,记得,可别叫人知道,若是老太太听见风声,恐怕事情要做大了!”
“太太且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只是,太太,这园子里的人万不可随意放出个。”说着又瞥向那些个丫鬟婆子,“嬷嬷,姑娘们,这家贼查起来,也并不费时,只怕丢了谁几辈子的老脸面,却是大大不应该了。再说,那白玉如意可是前清宫里流出来的宝贝,并不多见。这沪城里,有几人不知道它是司府里的东西?你便拿出去卖,也没人敢买。即便买了,到头来还是会被查出来。难道,你就躲得了一辈子?你们谁若是错拿了去,只趁着今个儿人多,事多的间隙,偷偷地送回来便是。大家也都别在这紧要时分,戳了窟窿。到时候,就是大太太菩萨心肠,老太太又能饶得过你们么?”
众人都垂下头,缄默不语。
阮佩云听得冯芊芊这番话,说得轻重适度,又不无威严。心里十分欣赏。
冯芊芊匆匆地往文秀阁里赶,翠儿跟几个小厮都被爬去福伦阁那里忙,锦瑟在看屋子。回来看着冯芊芊气喘的样子,以为有什么事,正要跟来。
冯芊芊连忙阻住她,“你自去忙吧,把那园子里再打扫下。”
锦瑟迟疑地望了冯芊芊一眼,遂默默转身走开。
推开了卧室的门,她匆匆地拉开梳妆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只胭脂盒子,刚要打开,忽地从身后伸出一双手,将她抱住。
冯芊芊刚欲挣脱,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芊芊,你终究还是做了他的人。我想你想得好苦!”
那声音恍惚似一把破刃,在她胸口上狠狠地划一下,她觉得那里很痛,却触不到流血的地方。
她浑噩噩地停住了挣扎,那双手也松开了。
回身之时,她的双眼已被泪水淹没。
“天宇,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