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1 / 1)
二十岁那年,我以自己的名誉为代价,把时任NBC执行总裁的Tony Hill送进了监狱。我以为阴霾会就此过去,满心欢喜的期待着手冢国光在美国网球公开赛的第三次夺冠。然而,我想错了。
真相和假象可以很接近,近到让你错把假象当真,尤其是当这假象中也有几分真实的时候。
我终究没能看到手冢国光捧起他的美网第三冠。
理想与现实只有一步之遥,却跨越了生死,再也无法抓住。
我不在手冢国光身边的那些日子,他究竟经历了多少苦痛,我都无从知晓。他给我的邮件中从不会提及半句,有的只是规律到刻板的作息时间表。如果我能再细心一些,对他再多些关心,而不是只考虑他的训练安排和比赛成绩,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身为旁观者,我的负罪感已经如此强烈,作为当时站在他对面的人,距离他最近的人,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人,越前龙马的切身感受可想而知。我能理解他任性的逃离赛场整整十六个月。他已经做得很好,换了是我,大概再也没有勇气回来了吧?
越前龙马足够坚强,不愧是手冢国光当年选定的青学支柱。
但是,这样的他,真的能成为我的支柱吗?
——高原流歌于纽约
四月底,一封附加了录音文档的电邮发到了WADA北美事务部负责人Jason Half的邮箱。
五月,Half代表WADA出面,以伪证和诽谤为名把NBC执行总裁Tony Hill告上了法庭。
六月,Hill的案子从体育仲裁法庭转至纽约州法庭,高原流歌亲自出面作证。
七月,纽约州法庭判处Hill五年□□,NBC随即免除了他的职务,国际传媒圈一片哗然。
八月中旬,手冢国光的秘密禁赛终于结束。他复出的第一件事便是举办新闻发布会,当然是高原流歌为他张罗的。按照手冢本人的意思,开与不开都无所谓,只要能赶上参加美网就好,但高原不准备息事宁人。关于手冢停赛的猜测,满世界早已传的沸沸扬扬,猜他使用兴奋剂的也不少,一概否认总有越描越黑之嫌。现下问题已经解决,再也不怕见光,甚至亟待见光。
发布会在德国慕尼黑举办,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他们的问题集中在两个方面:伤病和禁药。手冢坐在台前,时不时用中指按压太阳穴,高原知道,这是他心不在焉的表现。他不喜欢被质问,估计也不怎么会回答记者的提问,所以大多数问题她都代他回答了。
“手冢现在很好,肩伤已经恢复了,你们可以期待他在即将开战的美网中有上佳表现。”
“是在训练中旧伤复发的,和NBC的比赛转播安排没有关系。”
“绝对没有使用兴奋剂。之前的那些传闻都不是真的。相信你们都知道了Tony Hill那个案子。药检结果确实有阳性反应,但送检的那份样品并不是手冢的,是Hill指使人做了手脚。”
“停赛主要还是为了调整身体养好肩伤,不然我们完全可以针对ITF和ATP的处罚向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提出申诉。这个处罚本身就是错误,是不该有的,所以我们并不承认它。”
“我们与USADA和WADA的人一直有沟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件影响我们以后的关系。”
……
三小时后,慕尼黑国王广场附近的一家地下酒吧,高原流歌,不二周助,手冢国光,迹部景吾,难得的四个人聚在一起,点了大杯生啤酒,就着昏暗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在这里“切磋琢磨”。
不二周助已经从大学毕业,凭借手冢国光新闻代言人的身份,他顺利从最初实习留用他的那家小电视台跳到了另外一家更有名气的大台。手冢停赛的这几个月,日本国内也有一些不利于手冢的流言见诸于纸媒和网络,都是不二做工作压了下去。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不二却连一个问题都没有问,也没有做录音,只是把相机对准手冢。此刻,他一手端着杯啤酒,另一手还在摆弄相机,在液晶屏上浏览着自己的作品,一张一张翻过,那些照片的焦点全部都是手冢的脸。
“天才先生,看什么呢,啊恩?”迹部坐在不二的右侧,用手肘碰了碰他,“真人就在你对面,看哪门子照片?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手冢的事,不敢面对他了,啊恩?”话里话外透着淡淡的嘲讽。在高原流歌的记忆中,迹部景吾对不二周助讲话,永远是这种不和谐的模式。
不二没有回应迹部,转头朝高原微笑:“呐,高原,那件事,你想瞒着手冢一辈子吗?”
“……你在说什么?不二,我不懂你的意思。”从他眯起的眼睛中,高原隐约看出了他的意图。她不想说,只好装傻,而不二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又转向手冢。“手冢,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作为交换,你也告诉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情,好不好?”
手冢国光面色冷峻,更恰当一点说,是僵硬的苍白。许久没有认真打量过他,高原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比年初差了很多,可以明显看出绝对不在健康状态,但这会儿她没心情去问原因。
手冢抿着嘴没有说话,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不二笑了笑,自顾自说了下去:“嘛,既然手冢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其实,我要说的这件事,在我们传媒圈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只要对传媒界有一丁点注目,就不难打听到它。不过,前不久一个偶然的契机让我搞到了更加有趣的东西呢。”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手冢,你知道NBC大厦是怎样倒掉的么?”手冢愣住,摇头。“也许手冢觉得这和你没关系可以不用关心,那么,换个问法,手冢,你知道你的名誉是怎样才得以彻底恢复的么?”
“不二!不要说了,拜托你!”高原手撑桌子站起来,死盯着不二,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杀死。这个不二周助,为什么总是唯恐天下不乱?从中学时起就是,到现在还不改八卦本色,为什么一定要亮人底牌?为什么一定要把人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她简直就要出离愤怒了,不二却依旧笑容满面,似乎很满足,云淡风轻的看着迹部黑了脸,看着手冢露出疑惑神情。
“高原,我也是为你好呀,你替手冢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不让他知道总是说不过去的。”不二笑着从兜里掏出个小巧的MP3,隔着桌子递给手冢,“呐,戴上耳机按下PLAY键,你就会明白了。”他起身拦住试图去抢回MP3的高原,用力把她按在座位上,贴着她耳边轻轻说:“别忘了,你可是越前龙马的女朋友。你说,如果我让越前听听那个会怎么样?”
高原被不二的一句话弄得没了脾气,任凭他拉着和迹部换了位置,和他一起坐到手冢对面,眼睁睁看着手冢把耳机塞进耳朵,按了PLAY键。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沉默,几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只听得酒吧内的背景音乐兀自缓缓流淌。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手冢的眉头一点点拧做一团,脸色由苍白变作铁青,额角罕见的暴起青筋,血管突突的跳动清晰可见。一旁的迹部许是好奇,伸手想从手冢那摘只耳塞也听听,被手冢劈手打开,惹得他满脸诧异。
“手冢,你这是……”
“迹部,抱歉,这个,你不能听。”
手冢的声音还算镇定,但高原能听出来,那里面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在MP3上快速按了几按,扯下耳机,一丝不苟的缠好后递回给了不二。“不二,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个,我已经把它删掉了。如果你还有其他的拷贝,也请你删掉。”
简洁的话语,似请求,更似命令。音调里除了冰山寒气,还透着烈焰燃烧。
不二灿然笑了。这么多年来,只有这次终于把他给惹火了。可偏偏这次,他不是特意为了惹火他才这么做的。果然,做惯了撩拨看戏的角色,做好人反而不会做了呢。真是讽刺啊!
“手冢,你放心,我那里没有保存多余的拷贝,只有这一份,既然你听过了,也就没必要留着它了。”不二说着,又扯出微笑,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把满满一杯生啤酒灌了下去,然后,重重把空酒杯掼在桌面上。“我让你听那个,其实只是想告诉你,高原她……”
“高原她,是我的经理人,是越前的女朋友。”手冢干脆的打断不二,用平稳的声音陈述了事实,脸上疲态尽显。见他这样,不二的微笑僵了僵,叹了口气,“手冢啊……哎,算啦,我就当你知道好了。刚才说好的,我已经告诉了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了哦。我相信这件事,我们在座的几位都非常关心——你的身体,还好吗?”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
手冢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酒吧内忽明忽暗的光线让他的表情晦暗不清。
不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睁大了平日里总是眯成两道缝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手冢。一向掌握主导权的迹部也少有的内敛,扬起右手做了几次试图打响指的动作,最终还是没有打出,改去揉右眼下的泪痣,目光穿过指间落在手冢身上,发挥着他的“洞察力”。
这沉闷的气氛像倒灌的冰水,就在高原感到即将没顶的时候,手冢打破了它。
“不二,我很累,不要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