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哭魂剑】章十二（1 / 1）
“啊，你才发现？”素若红倚着杉树，慵懒一笑，“那你接着猜猜，我是怎么让你中毒的？”
侯平渐渐脱力，他伸出两指想点穴抑制住毒性蔓延，却听得素若红道：“别浪费气力了！那毒我下得早，你每次一运功，毒素便会随着内力侵入心脉一分。方才一战你已使出十分内力，那毒恐怕早已完全侵入，你必死无疑！”
“活命丸！”杜无忽道，“那药有问题！”
素若红微惊，倒是没有想到杜无会率先道出，她摊手笑道：“算你猜对了。那药虽叫活命丸，但我可没说它是活谁的命……侯大哥，你就安心去罢，我会记得你的。”
素若红眉眼带笑，是如同藏着夹着□□的蜜糖，看之心喜，尝之毙命！侯平双眼死死盯住心爱的女人，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来，最后他又再度咳出一口黑血，接着便倒在地上，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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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若红上前踢了踢侯平的尸体，见不动了，不由叹气：“唉，男人……”
杜无问：“你为什么要毒死他？只要你的一句话，他决不会与你争那一千金珠！”
素若红轻笑：“你当我真是为了赏金？杜女侠，你可别忘了我是什么人。”她手指翩飞，眨眼间就拿了侯平腰间的荷包在手：“我是鬼影盗人素若红，只要我想偷，世上就没我偷不了的东西！杀人这种事情太低级，若不是情非得已，我根本不稀得做。”
杜无退回明光身边，持剑护住两人：“这么说，你和那毒书生是一伙的！”
“不错。”素若红道，“其实那日不管侯平选了谁的药，他今天面临的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我的药……会让他走得舒服一些罢了。”
“你什么时候背叛的侯平？”
“背叛？”素若红又笑，“一切都只是他自相情愿，我又谈得上什么背叛？杜女侠，我不想死，当危机来临时，我自然会选择投靠胜算更大的哪一方。”素若红抬手打了一声响指，身后人影闪动，出现的人竟是……毒书生！
面前的男子一身素衣，唇角带笑，举手投足间好像真是温文尔雅的书生，可他的半幅衣摆已染上血迹，不是书生，更胜修罗。
素若红道：“杜女侠，我猜你也不想死的。怎么样？做个交易如何？”
“妄想！”杜无道，“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
素若红却笑了一声：“谁说我们要的是那个少年？杜女侠，我们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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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无怔了一瞬：“我？”
素若红道：“没错。本来我们的目标的确是你身后的少年，可昨日听说你杜无来了，我们便改了计划。”她顿了顿：“因为我们忽然意识到，你杜无这个人，可比那一千金珠有价值多了……”
“你们要我做什么？”
素若红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你是杀手，天下第一的杀手。”
杜无想了片刻：“你是血门的人？你要我加入你们？”
“血门？”素若红狂妄一笑，“血门算什么？不过是一群胆小的乌合之众！我们是……”
她忽然昂起头，一字一顿道：“暗、影、会！”
说罢她回头想与站在身后的毒书生会意，可一声“舵主”还没说出来，腹部一凉，剩下的半句却是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杜无心下一惊，但见一柄匕首从素若红的胸腹间捅出，鲜红的血液喷出，染红了鬼影盗人脚下的一片雪地。素若红的脸上惊恐、诧异、愤怒——千种表情在她的面上转瞬即逝，她甚至连□□的机会都没有，那柄匕首便倏地又抽了出来。
“啊……”
素若红捂住伤口，踉跄了几步跌在地上，她死死盯着拿了匕首的凶手，想说什么，一口黑血却是先涌了出来。
“你……为何……”
话未说完，人已断气。
鬼影盗人的手垂在地上，杜无从她的指缝间看见了，那是一只荷包，是方才她从侯平身上拿回来的。
荷包已然被两人的鲜血染透，绣面却在血迹的覆盖下模糊可见——是一双正在戏水的鸳鸯。
血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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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出卖朋友而活的人，从来不值得我暗影会信任。”书生边用袖口擦着匕首上的血迹，边道，“杜女侠，这一点，你比她要好多了。”
杜无收回眼神，狠狠盯住他：“靠杀害盟友而活的人，同样也不值得我信任！我杜无行走江湖数年，从来都是无门无派，要拉我入伙，你们休想！”
书生摇头：“杜女侠你杀人，我们也杀人，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矛盾。与其各人干各人的，不如团结在一起，有人一起杀，有赏一起拿。若暗影会有了你杜女侠的加入，我相信便是血门那边，也不足为惧！成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指日可待！”
“哼，”杜无上前一步，“我杜无连血门都不在乎，难道还会看上你这什么暗影会？”
她握住满是鲜血的左手，右手挽出一串剑花：“毒书生！想跟我交易，也要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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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书生叹了口气，细而窄的眼睛里满是惋惜，“本来好心好意给你条活路，谁知你不爱敬酒，偏爱罚酒……那我也没办法啦，杜女侠，得罪了！”
他话音落下，人却未出手，反倒向后跳了一步，口中高喊：“小小！”
杜无还没想通这“小小”到底是何人何物，脚下雪地猛地震动起来，她边退边用眼神扫过一周，却始终找不到震动的源头在哪儿。视野当中，唯有书生的一张脸笑得可憎，他默默做了一个唇语，杜无看清了，是“认输吧”三字。
杜无暗骂一声，左脚狠踏雪地，内力顿时将自己一周的积雪击出丈高。震动忽然消失，一物却从脚下的雪地里弹出，杜无飞身而起，那东西竟像长了眼睛般尾随而上，险险擦过杜无的鼻尖，“铮”地一声钉在树丫上。
杜无落地，只见那东西原是一根再细不过的钢索，末端拴着一只龙爪勾，此刻正牢牢嵌在上方的树皮之中。钢索的另一端被人持着匿在雪幕里，杜无眯起眼睛，却寻不到那个拿着钢索的杀手。
但没过多久，杜无就看到了他——
那十九人中唯一不知来历的，矮个子。
小小。名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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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杀手借力从雪地里飞起，第二道钢索破风而至，杜无看清楚了，这次栓着的是一柄匕首！她右手翻动，耳边只听得哭魂剑一声低啸，匕首被剑身击偏，但侏儒手速极快，紧接着第三道钢索已然击出……然后是第四道，第五道……杜无身法虽好，却始终敌不过这诡异多变又迅猛的出招，没多久便占了下风。
那究竟有多少道钢索？杜无看不清，更无暇顾忌。她只看见无数条银光掠过眼前，几乎每一条的末端都拴着一种兵器！先前是勾子，这次短匕，接下来还有箭矢、飞镖……眼前的这个侏儒人虽矮小，但站在那里浑如一个强大完备的武器库！各类兵器通过细索拴在他的指尖、腕间、腰间——甚至是脚腕和脚趾上！他只要随便动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任何人都可以死在他的面前。
以任何形式。
杜无在车轮般的攻击下逐渐脱离，一道匕首劈面而来，杜无侧身一闪，躲过了匕首却没躲过钢索，生生被那细索勒住了左手臂。
“嘶……”
方才经历了与侯平的一战，杜无的左手本就有伤，此时更是雪上加霜。猩红的血从新伤，还有已经凝固的旧伤口处一并涌出，滴滴答答落在雪地里，光是听着声音就令人心惊胆战。
钢索无情地勒入肌肤，疼得杜无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她动了动右手手指，想用佩剑砍断，另一端的侏儒却忽然从树干上一跃而下，钢索绕过凸起的树丫，侏儒这一头落地，另一头的杜无却在绳子的牵引下被吊了起来。
“杜女侠！”
明光听见她的声音，不由大呼。杜无回头看见少年完好无伤，刚想做出一个宽慰的表情，却意识到他也看不到，便也不再强撑。她用尽力气拽住钢索，哪怕是割裂了手指，也要防止自己的整只手臂被它切断。
“杜女侠。”书生含笑而至，“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的选择是什么？”
书生一指明光，侏儒小小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捉住。书生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将一枚翻着绿光的银针对准他的喉头，说道：“如果你选择加入我们，这样谁都不用死；可如果你不答应……不好意思，我会先在你面前杀了他，然后，再杀了你。”
“放开我！”明光却道，“杜女侠，你不用管我！那些人要杀便杀！我不怕！”
“哦？”书生轻笑，一手扯住了少年的头发，“你竟不怕死么？”
明光牵了牵嘴角，道：“我天生就是个没有痛觉的人，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杀死我，我都不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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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书生继续笑，“小朋友，你以为死是什么？难道在你的眼中，死亡，就只有疼痛么？”
明光睁着眼睛，书生却忽的伸出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颈。
“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明光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满面胀红，双手无力地在半空挥舞着，似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溺水者拼命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你快死啦，小朋友……”
半身染血的书生表情狰狞，看着少年痛苦的面容却只觉得享受，手下丝毫不放松。良久，他似是看腻了那般的表情，猛然收手，道：“死亡的滋味……你现在可知道了？如果你还是不怕死，那我佩服你，你真是个……”
书生顿了顿，反而抬头望向杜无。
“傻子！不怕死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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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跌坐在地，拼命地咳嗽。杜无思索片刻，终于道：“放我下来。”
书生眉眼一弯：“你答应了？”
杜无的左手几乎要失去知觉，她咬了咬下唇，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明光，然后道：“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想你也不愿最后加入你们的，是个只有一只手的残废罢。”
书生心知这是她的权宜之计，却也不揭穿，只耐着性子陪她耗下去。“我很愿意看人在临死前的挣扎。”他命小小将女杀手放下，“因为我觉得，那个时候的人最丑陋，也最……美妙！”
他走上前钳起杜无的下颚，将原先夹在指缝间的银针拍入她的脖颈：“这毒针见血即化，此刻恐怕已经融入了你的心脉，没有解药，十二个时辰内你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我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考虑。”杜无已无力挣扎，虚弱笑道，“你还真是‘仁慈’……”
书生亦笑：“是啊……比起杀人无数的杜女侠来说，我可要仁慈多了！”说罢他松手，将杜无狠狠摔下地上：“杀手都怕死，我敢打赌明天这个时候，杜女侠，你一定会哭着求我把解药给你！”
“不妨……试试看！”杜无啐他一口，“我也正好想看看自己究竟，怕死……怕到几何！”
“我很感兴趣。”书生转身，丢下女杀手与少年，“杜女侠，你也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道理，我相信你和我们，一样懂。”
说罢，他回眸一笑：“我们，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