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哭魂剑】楔子(1 / 1)
百影刀从未想过自己会如何死去。
直到他遇上“哭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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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以兵器为名,他手中的刀也叫“百影”。江湖中有人曾说他的刀法极繁极快,舞起来像是有一百道影子,敌人经常还没看清他手中的兵器,就被他一刀割断了喉咙。
还有人说他曾在泽州的白鹭汀上大战血门十大杀手,十一个人战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只他一人浴血归来。江湖人在佩服他以一敌十的战绩的同时,他却说那并不是一对十,而是对方十个,对他的一百零一人。
“我一个,剩下的一百个是我的刀。”
他半生都以“快”自诩,直到他遇见眼前这柄名叫哭魂的剑——
以及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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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女人——并不是他看到,而是他本就知道。他知道如今江湖上有着这么一个女人,她带着一柄纯黑的乌金剑,经常出没于暗夜与黎明之间——她不属于江湖上的任何一个组织,能让她出现在一个地方的原因,通常只有一个……
她是一个杀手,一个自由的杀手。唯当有人可杀时,她才会出现在此地,此时。
百影刀自谓有仇必报,可现在他却已不想知道出动杀手的是谁,因为他看到了女人手中的那柄剑。
剑名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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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影刀真正明白它被叫做这个名字的原因,同样也不是因为他看到,而是听到。漆黑的夜,漆黑的人,漆黑的剑。他没有看清那柄剑的真容,可当女人的身影闪过眼前,他却能清楚地听见那柄剑的声音——
没错,是声音,剑的声音。那不同于世间任何一种剑吟,倒像是低沉的呜咽声。明明剑身离自己不过咫尺,百影刀却觉得那声音是从渺远的地方飘来……身前还是身后?天边还是地底?他辨不出。
江湖上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地描述出那种声音,因为听过它的人早已成了地府亡魂。剑鸣再起,百影刀只觉脖间一凉,胸前一热,然后在某一个片刻,他忽然明白了哭声的主人是谁。
原来,是自己。
那是魂魄的哭声,是他自己魂魄的哭声。他听得见,是因为他也即将要成为这剑下诸多亡魂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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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影刀倒下,脊背靠在冰冷的地上,胸前却因为血液的涌出而觉得异常温暖。他隐约记得自己曾在无数战场上浴血凯旋,曾体验过无数人血液的温度,却没有一个如此时一般的温暖。
那种温度就像是掺了蜜糖的□□,是掩藏在温柔的表象背后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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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的女人站在男人面前,从上而下俯视着他如何死去。夜里的风吹动她黑而直的长发,百影刀却仍旧看不清她的脸,直到月光挣脱黑云的束缚从远方的天幕上透射出来,他才能依稀看见女人半边脸的轮廓……
平淡无奇的一张脸。
百影刀想起那句“牡丹花下死”的俗语来,此刻不免失望。面前这朵分明算不上是牡丹,充其量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野花,连名字都不会被世人记住。
耳边又响起低沉的呜咽声,百影刀神思飘荡,眼前竟恍惚出现另一株花。不是富贵的红牡丹,也不是路边的小野花,而是……曼陀罗。
黑色的曼陀罗。
无法参透的黑暗,以及不可预知的死亡。
是了,持剑的女杀手呵,唯有这种用鲜血浇灌而成的花,最配你。
百影刀这样想着,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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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杀人夜。
黑衣的女杀手将黑色的剑收入剑鞘。而她的对手,那个以刀为名,传说能用刀化出一百个幻影的男人倒地而亡,死时手指仍扣在自己的刀柄之上。
百影刀还没来得及拔出他的刀,就被哭魂剑一剑割喉——那夜之后,江湖中人不约而同地用这句话总结了这一场刺杀。
至于这一战的胜者,那个带着哭魂剑、使着一手诡异剑法的女杀手,人们知道她犯下的每一桩案子,知道死在她剑下的每一个人,对她的了解却仅限于她的名字。
杜无。
杜是姓,无是名。
简简单单的名字,一如传说中她平淡无奇的面容。江湖上的人议论着,怀疑着,同时也畏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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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什么比一个毫无原则的杀手更可怕。”血门的杀手曾这样说,“比起人,她更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前一瞬能帮你割断对手的喉咙,后一刻却有可能刺入你自己的心脏!”
前一瞬你是主顾,后一刻你就是目标。这个叫杜无的女人好比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纯粹为了杀人而生,以饮人鲜血为乐。
自然江湖上也有些不怕死的,或为寻仇、或为除害,决心与她决一死战……可惜那些人的名字早就在岁月中被江湖遗忘,世间所有活着的人,他们的心中,只知道一个事实——
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自她出现的八年内,从未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