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 悲伤的童年(上)(1 / 1)
第二十三话 Cheerless Childhood(悲伤的童年)
这里一片寂静,小径两边栽满了花草树木。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点点光亮,风吹过树梢,叶子发出“沙沙沙”的树叶。
突地,一阵飘渺又甜美忧伤的歌声从前方飘来。凌封悦本能地加快脚步。歌声越来越清晰了,一间美丽的玻璃屋很快映入他的黑眸里。
母亲!她就在那里!
月
静静地照着
凝视着你渐远的背影
我的世界一片冰海
意识被歪曲了
我们的冰之桥开始粉破残音
凋谢几万片
变成了碎片
想一边拥抱着你
一边嘴里唱着怀念的歌曲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
直到你沉沉入睡
一直抚摩着你
我的手已经不能拥抱你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
我的梦想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
直到你静静入睡
一直凝视着你
我的唇已经不能亲吻你
在辽无边际的天空
映照出
希望的残像
轻轻推开玻璃屋的大门,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出现在他的美目里。
“母……母亲……”
穿着一身粉色晚礼服的艾琳娜停下歌声,笑着睨向儿子。
“好久不见了,我高贵的王子!”
她从沙发上起来,女神般地踩着优雅的步子来到他面前。
“你长大了。”她莞尔一笑。“来,过来坐吧。站久了会很累的。”
她伸出双手欲要拉儿子到沙发上坐一下,却在离他手臂1公分的地方停住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回双手。
“呃……抱歉……”她别过头,赶紧走到茶几边帮他倒杯茶,“你喜欢喝什么?我这里有茉莉花茶和碧螺春,你要喝哪样?”
“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小隐?”凌封悦冷着脸责问道。
艾琳娜手顿了一下,差点把茶壶里的开水全倒了出来。她搁下茶壶,用小托盘将两杯香气四溢的茉莉花茶端到沙发前的玻璃桌上。
“他又跟你讲亚伯和该隐的经典故事对不对?”她回过头盯着他,随后跨下双肩喟叹了口气。“小悦小悦啊,你怎么被爱编故事的小鬼骗的。妈妈真不明白呀。”
真是的,那个臭小鬼一点新鲜的创作感也没有!亚伯和该隐的故事连她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昨天他洗澡时,我发现他身上有多处的疤痕。是你干的吗?”
“你是说他背上‘鱼刺’其实是他5岁时爬树被树枝刮伤的;左手臂上的疤是今年端午节他放鞭炮不小心被鞭炮弄伤的;右膝盖上的‘蝴蝶’应该是他去年生日跟罗西尔去登山摔伤的……还有很多,我都快忘记了。人老了就是这样的。好了,别说他的糗事了,过来喝茶吧。”
听了她这样说,他有点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小隐还是个孩子,你这样对他不是一个母亲的所为!”
“我知道。但是我如果不那样对待他,他不会知道个世界残酷的一面。”
“我……我已经没有了童年……我不想自己的弟弟也一样……失去自己本应有的东西……这一点你明白吗?”他低着头闭上眼,握紧拳头将内心的话大声说出来。
艾琳娜怔了一下,苦笑道:“我明白。对不起,是我的私心害成你们这样的。对不起……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今天叫你来就打算告诉你有关我的一切。”
那些黑暗、悲伤、痛苦不堪的过去!
一切?凌封悦顿然惊愕住。
“哟,喝茶吧!”她将杯子递给他。
他可以感觉到当她的手碰到他的那一刻,双手是颤抖着。
他睥睨低首不语的母亲,发现她的手正紧紧攥着着身上裙子不放。他搁下杯子淡然道:“母亲?”
她怎么呢?
“一分钟……不,三十秒就行了……”艾琳娜像似一个人喃喃自语。突地,她侧过脸睇向他。“小悦……可以……可以让妈妈……抱抱你吗?”
她十指交握放在胸前,恳求道。
他被她霎时间的话语给怔愕了,别过脸去。
见他没有反应,艾琳娜的唇边勾起一抹无奈苦涩的笑。“还是不行啊,你还是不能原谅妈妈。”
相隔五年,他还是不原谅她这个做母亲的。这是谁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他不原谅她也是人之常情。她几乎毁了他的所有!就像那个人毁了她一样!
“只有一分钟。”他轻叹气将她紧紧地揽入怀里。
她倏地睁大蓝眸眨了几下,两手本能地环上他的腰。
“谢谢你……谢谢……呜……”她轻嗅着儿子身上发出淡淡的沁香,落下喜悦的泪花。
这样她再没有牵挂了。
“母……亲……”感到背上湿了一片,凌封悦抚摩着母亲依然美丽照人的金发。
自从父亲去世后,这也许是她第二次哭吧。不管她是不是天才,她始终是一个女性,喜欢哭泣的女人。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其实他对这位母亲爱比恨多。父亲,当初你是不是因为那样才爱上她的?
轻搂着母亲,他意外地发现她瘦了。这几年她一直隐姓埋名避开自己父亲的生活,该有多大的勇气啊!
“抱歉……鼻子一酸就哭了……”她失笑着以手拭擦,却止不住汩汩而出的热泉。
他微蹙眉头,掏出手帕轻柔地抹去她的泪水。
她握住他的手掌将其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嘴上漾着恬淡的笑丝。
“小悦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她可爱的儿子……
※※※
凌封悦透过玻璃眺望繁星点点的夜空,捧着茶杯沉默不语。
“你应该在卡特妮娜那里知道有关史迪家的事吧。”艾琳娜指心在杯沿上画圈圈开口。
他颔首。
“我……我非常憎恨我父亲艾诺特•冯•史迪!”她扭曲着美丽的五官,嘲谑地嗤笑两声。
“有人说过,仇恨是没有未来的。”他漠然地发出一句。
头颅轻轻靠在儿子肩上,她垂下睫毛流露出苦涩的神色。
“我早就放弃了我的未来。正如欧卡尔爷爷说,史迪家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那个表面风光,人人憧憬的家,却是比任何东西都要肮脏、污秽,散发永远都吹不走的恶臭。”
凌封悦见状不作任何反应,静静地任由她发泄沉积在心里几十年的怨恨。
“今晚,告诉你我在史迪家里的一切,诞生在史迪家族的悲哀……”
史迪家大宅
在临时当作产房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的女人生小孩的喘气*声。
宛如天使化身的艾诺特•冯•史迪站在走廊上的窗户旁凝眺不远处那栋隐蔽在丛生密草的黑屋。
“怎么这么久的,该不会是难产吧。”满头白发的欧卡尔•冯•史迪心急如焚地在产房门口来回跺步。
“老爷,放心吧!少夫人一定会顺利诞下小少爷或小姐的!”阿克莎虽然怕他,但还是说出鼓励的话语。
他微颦白眉瞟了她一眼,点点头。“我名字都取好了。男的叫艾雷斯,女的叫艾琳娜。”
她眨了一下眼睛问:“没有中间名吗,老爷?”
“我们史迪家族的人都不用中间名字的。”
她点点头露出“我明白了”的神情。
这时,一遍接一遍的婴儿叫喊声瞬间响彻整幢大屋。
“好了,我们史迪家的下任主人终于诞生了!”欧卡尔苍老的脸颊上浮动着叫阿克莎怔愕的笑纹。
“……老、老爷,少爷……是位、位天使般可爱的小姐……”产婆抱着襁褓里的婴孩出来让欧卡尔看。
阿克莎赶紧拉起杵在一旁无动于衷的艾诺特,“艾诺特少爷,恭喜你当上父亲了!小姐一定长得很像少爷!”
“是吗?”艾诺特勾起一道浅浅的孤线移步到父亲身旁,俯视着女儿的睡颜。
“艾琳娜•冯•史迪,这就是你的名字!”欧卡尔凝睇着怀里的女婴微笑道。
5年后
轻敲祖父的房门几下,艾琳娜把小脑瓜探进里头盯着他的背影问:“爷爷,我能进来吗?”
欧卡尔顿一下,回过头朝心爱的孙女露出慈祥的笑容。
“哦,娜娜,进来吧。”
一步一步跳到他的身旁,她好奇地瞄着祖父桌面上的文件。
“这是什么来的,好怪的图片喔。”
“人体细胞质。虽然现在比较稳定,但不知道再过十几年后会变成怎么样……”他轻蹙浓眉以钢笔戳破最上面的那张纸。
“爷爷……”爷爷怎么呢?“爷爷不要皱眉头,娜娜会帮爷爷的。”
她小手攀抚在他修长粗大的手臂,眼神坚定地说。
“娜娜?”他微动了一下唇角将她抱在大腿上,“爷爷老了,需要你继承我的事业,代替爷爷守护着这个史迪家还有你父亲。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这个家,懂吗?”
“爸爸?”她不懂地偏首。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的笑容给她一种难于言喻的感觉。他总是一个人站在窗户边,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每次她问他有什么事时,他一脸忧伤地对她说:娜娜是一个幸福的人。因为她小孩,所以父亲不肯跟她说吗?
“艾诺他很单纯,身子虚弱。我不知道哪一天他身体会变成怎么样子。万一艾诺出了什么事,他也活不了多久。”那种失去利用价值的废物!
“他?他是谁呀?”感觉到他身体微微抖动,她心惊诧了一下。
他大掌轻抚上她疑惑的小脸:“他是我为了艾诺而创造出来的代替品。一旦离开了艾诺,他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XXX这种生物出人预料的脆弱。”
“XXX?人类的一种吗?”陌生的单词引起艾琳娜的求知欲。
“嗯。但他只能在一辈子生活在黑暗的沼泽中。”没错!那个贱人永远都别想抢走他的宝贝儿子!任何人都别想离开这个史迪家!
黑暗的沼泽?
她心猛地一颤,激动地揪住祖父的衣领追问。“好可怜……既然他是爷爷创造出来的,那他可以和我们一起住呀!这样他就不用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不是吗?”
“娜娜?”欧卡尔闻言,脸部出现一丝扭曲冷冷地盯着她。“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我们必须除掉!那种低贱的人根本不配留在我们史迪家!”
艾琳娜被他恐怖的神情吓得脸色刷白,“……爷、爷爷,你在说什么呀?”
欧卡尔见状,赶紧慌张地解释。“不,娜娜!爷爷的意思是不论是人还是XXX,如果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去冲出黑暗的话,是不行的。就算掉入绝望的深渊,只要存在着可以攀爬的蜘蛛丝,都要毫不放弃地抓住它,人类就是要如此才能坚强地活下去。”
“真的吗,爷爷?”她狐疑地瞠大蓝瞳直视他心虚的脸。
“所以,爷爷不在家的时候,娜娜要代替我好好守护你父亲。不要让他独自一个人离开史迪家,外面太危险了!”他双手抚爱孙女天真无邪的脸蛋,冷峻道。
太像了……不要用这张脸看着他!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想她死的!他救不了她,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已经失去了两次,他不要再失去可怜的艾诺和娜娜,他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爷爷?爷爷你怎么呢,不舒服吗?”艾琳娜两手小心翼翼地伸向祖父,悄然落在他的白发间轻轻地抚摸着。“爷爷不用怕,娜娜会保护爸爸的。娜娜会很快长大,变得越来越坚强保护整个史迪家的!”
冷不防抱紧她瘦小的身子,欧卡尔把头颅埋在她的颈项上。
“……对不起,对不起……艾美诺……”
※※※
又五年过后
举手不可以触摸的苍穹晴朗得叫人赏心悦目,白云飘过消失在地平线上。午后的清风迷人地拂拭过淙淙而流的小溪,在茂密的树叶里窜动,“沙沙沙”的声音为树下正享受下午茶的小家庭的笑声伴奏。
“来,娜娜,这份草莓果仁松糕给你。”欧卡尔把切好的点心呈到孙女手上。
“谢谢爷爷!”艾琳娜叉了一块送进口,蓝眼睛却不时瞟向默不作声的父亲。
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开心的日子,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出声?即使唇边挂着浅浅的笑纹,却感觉不到他在笑。
“那个,艾诺特少爷,请喝红茶。”身为史迪家媳妇,美兰对丈夫的称呼却是恭恭敬敬。
“谢谢。”艾诺特接过茶杯轻声道谢。
艾琳娜满眼不解为何父母太过相敬如宾,两人根本就不像夫妇。
“爸爸,你不喜欢红茶吗?”放下手中的蛋糕,她爬到父亲身旁瞅着他手中原封不动的茶水问。
摇晃着首脑,艾诺特一只大掌贴上女儿的小脑袋微笑。“不是,只是没胃口而已。”
蓝瞳眸倏地瞠大,她的心里翻腾了一下巨浪。
又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用那么虚伪的笑容来应付她?作为他唯一的女儿,难道他一点都不爱她这个女儿吗?
“艾诺,虽然你的身子已经复原了。但也多吃一点东西,不然哪有力量工作!”欧卡尔板起脸轻斥儿子,眉宇间却不见怒气。
“是,父亲。”艾诺特垂下头拿起卖相好看的糕点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实际上,他连吃下去的是什么滋味都不晓得。
怪异的气氛在周围缭绕,艾琳娜对这个气氛越来越感到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她不想看到这种场景。
“唔?娜娜,你要去哪里?”瞥见孙女提起地上的小花篮,欧卡尔神情紧张问。
“我想到小溪上流摘点花回来,可以吗?”艾琳娜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为什么她去哪里也要得到允许?讨厌!
“当然可以。不过不可以走远喔!”考虑到这一带都是他们史迪家的土地,不会有外人进入,他才许可她去。
她点点头,睇了眼无动于衷的父亲,鼻头一酸扭过头跑开。
小溪上流处
相对于他的世界来说,外面的世界到处都充满着光明。为什么他却有着挥不去的罪恶感,即使离开了那座宛如监牢的屋子还是感到很孤独。对于没有活着目的的他来说,自由也变得没意义了……平静得让人想唾弃的无聊日子,就这样虚幻地度过一样啊……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跟死人没两样。那么,就这样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吧……反正已经没有人再需要他了……
坐在溪岸边上,雪白的美腿浸泡在清凉的溪水里,弗莱特在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搁在手腕上。
……就是这样,慢慢地割下去,让这些和艾诺同样的血液流去吧……
鲜艳的血映红了蓝瞳眸,他粉色的唇瓣上浮动着苦涩的笑丝,悲怆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过那张苍白的芙蓉脸。
蓦地,一道瘦小的影子猛地扑向他。他手中的小刀飞脱出去,直插在离他身子一米处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能故意的……”低着头忙道歉,跌倒在地上的艾琳娜瞥见粘在手背的红色粘稠。
血!
她愀然抬头睇向眼前美得……跟父亲一模一样的人?
“……爸爸……”怎么可能,爸爸根本不爱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爸爸?
弗莱特怔忡了片刻,仰起泪渍残留的脸颊瞅向同样泪痕满面的小女孩。
“你是……”
“……你不是……爸爸?”艾琳娜泪水刷地止住,瞠目结舌地掀起抖动的唇瓣。
他见状,赶紧别开脸起身走人。
博士曾说过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他的脸。他要赶快回去,不能再这里逗留,要赶快回去才行……
“不要——”她猝不及防地从背后抱紧他,哭着哀求道。“拜托你不要走,好不好……当我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心陡地一颤,他的脑海里顿然响彻她最后那一句话。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
“你叫什么名字?”弗莱特沾湿手帕拧干后拭擦艾琳娜的小脸问。
艾琳娜垂下睫毛,声音幽幽道:“……艾琳娜•冯•史迪。”
闻言,他惊愕了一下。
这个女孩是艾诺的女儿?也难怪……都十年了,艾诺结婚了有小孩也不是奇怪的事。当年艾诺抛弃了他和医院的护士长结婚,他也离开了黑屋。相隔十年不见,不知道艾诺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叫弗莱特的人呢?
“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应该是男的吧,和爸爸长得那么像。
她斜着头睇视他过分漂亮的脸孔,问得很小心。忽地,她惊讶看到他左腕上的血痕。
难道刚才的血是他的?
“我叫……弗莱特。”发觉到她注视着自己手腕的视线,他苦笑地抬起左臂睥睨着那道浅浅的伤口。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她疑惑地睁大眼睛凝视着他被羽睫半遮的蓝眸。
“因为活着很痛苦。”简单给她一个答案,他手指划过她可爱的脸蛋。“那你呢,为什么要哭了?”
被他指出伤处,她摆动着浸在水里的小脚,徐久后才开口。
“因为爸爸不喜欢娜娜。”虽然有爷爷在,但她清楚地察觉到爷爷在透过她注视着某人的身影。
扬着头凝眺蔚蓝的天空,他喟叹一声。“……同样想得到爱的两个人……我们的共同点啊……”
“弗莱特也和你爸爸感情不好?”她惊异地斜睨向他的侧颊。
他冷睇了她一眼,“我没有父母,谈不上感情好不好。可以说那个人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也这样!”她颇有同感地抓住他的右臂,眼里释放出异彩。“即使我在他前面,在他的眼里却找不到我的影子。可以的话,我好想问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讨厌我。如果我做错什么,他可以告诉我,我会改的!为了令爸爸开心,要娜娜做什么都行!”
他嘴唇微微弯起,“傻瓜……”
即使她这么说,艾诺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危险的事。真是个和他很像的女孩子,为了讨好父亲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不一样的是……艾诺绝对不是会对女儿做出残忍的事,因为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弗莱特?”
见他不再说话,静静地眺望偶尔有一两只鸟飞过的天空,艾琳娜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掉沾在身上的泥土。刚要拾起落在地上的篮子,她眼角的余光落在一株长在石头边的植物。
“哇——好可爱的紫色花!”她欲伸手采下它。
紫色花?
弗莱特怔忡了一下,倏地旋身截住她的小手将她抱了起来。
“笨蛋,那种东西有毒的!”他厉声冲她斥喝道。
她被突如其来地吼声吓得小脸刷白,晶莹的泪水“唰”地涌出眼眶。
“……对、对不起,弗莱特……对不起,娜娜不是……”
见状,他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声音放柔和些:“抱歉,我不该这样吼你。”
这个女孩是艾诺的女儿,史迪家的唯一继承人,他不应该对她这么粗鲁……
“弗莱特,你为什么又哭呀?”她伸手碰触他湿润的脸颊,皱着小脸问。“是不是手那里又痛呢?不要怕,痛痛全部飞走啦!全部飞走啦!”
她两只小手掌举高摸着他的头,念着爷爷教她驱除疼痛的咒语。
他失笑一声,俯首贴上她的额头喃喃道。“艾琳娜,要做一个坚强的人,不可以随便掉眼泪。”
她轻一颔首应声,“嗯!娜娜要做一个坚强的人,不再流眼泪。弗莱特也不可以再哭,也要坚强!”
“那我们两个约定好,坚强地生存下去,不再掉眼泪。”
“Yes,sir!”她蓝瞳眸好奇地瞅着地上长得十分漂亮的植物。“对了,那个紫色花叫什么名呀?”
“这是一种草本植物,叫麦仙翁。学名是Agrostemma githago,花程式为:♂*K5C∞G2~5:1:2~5,科属是石竹科麦仙翁属,原产地中海地区东部。耐寒,并耐干旱瘠薄。夏季开花,全株有剧毒。它的适应性很强,能自播繁殖,生长旺盛。人们切勿用手触摸它们!”
她听了之后颇感兴趣地又问:“那它有没有好的方面的?”
这么可爱、娇小玲珑竟是带毒的,大自然真的太奇妙了!
“止咳平喘、温经止血。用于新久咳嗽、百日咳、肺痨咳嗽等症;妇女崩漏、月经过多,以虚寒性出血尤为适宜。这种植物在中国植物图谱数据库收录为有毒植物,其毒性为种子有毒,其毒性与生长土壤及成熟期有关。”在中国的《新华本草纲要》里有记载的。
“China?是陶瓷吗?陶瓷植物图,好怪的名字。”
弗莱特被她疑惑的表情给逗乐了,他轻柔地放下她说。
“不是这样的,艾琳娜。China是一个东方大国的名字,全名是People Republic of China,是一个拥有5000多年悠久历史的国家。中国的中草药是很有名的,其中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就是一大著作!”
“好有趣的国家呀!弗莱特去过中国吗?娜娜好想去中国看看!”
他摇晃着头笑道:“可以的话,我也想去看看。中国有好多旅游胜地,像万里长城、北京紫禁城、颐和园、桂林山水、杭州西湖、拉萨的布达拉宫等等。中国还有一句话叫:不到长城非好汉。我也想当一回好汉。”
但是他是永远也逃不脱这个地方!
“那我们一起去中国吧!”她握住他的大掌莞尔一笑,“一起去北京紫禁城、颐和园还有好多好多的风景区!娜娜要学会所有的草药,要当一名伟大的科学家!”
他感到有点无奈,“那是生物学家,不是科学家。”
“是科学家!娜娜要当一个天才科学家!”她两手握紧拳头立下誓言。
“那你要努力奋斗,艾琳娜!”弗莱特手掌抚爱着她的小脑瓜淡笑。
对,为了你的父亲,努力奋斗吧,艾琳娜•冯•史迪!
“弗莱特也要努力奋斗,不可以再伤害自己的身体!”艾琳娜竖起一根小手指在他鼻前摇晃,“只有活着才会有未来的!弗莱特要等娜娜长大喔,我一定会按照约定生活下去的!”
“嗯。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为了自己,为了艾诺,同时也为了她。
拾起落在地上的花篮,她朝他曲了一下腰。“我要走了,不然爷爷他们会担心的。”
欧卡尔博士?
他凛了一下叫住她,“艾琳娜,可以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当然可以,娜娜是说话算数的好孩子!”她比出大拇指,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啾”一口。
弗莱特手撑大树注视她身影消失的地方,抚着被亲的脸颊喟然长叹。
再见了,可爱的小公主。希望你能代替我陪伴在你父亲的身边,用你天真无邪的笑容去温暖他。
“娜娜,你跑去哪里呢?担心死爷爷了!”欧卡尔一脸穷紧张地抱紧孙女,害怕一旦松手她就会离他而去。
就像他可怜的妹妹,艾美诺•冯•史迪那样。瞬间玉石俱焚,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去小溪的上游摘花,你看——”隐去与弗莱特见面的事实,她稍微撒了个小谎。
“喔,这样啊!下次不要跑太远喔!”他轻拍她的小脑袋。
她微笑着点点头,眼底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
月光,静静地洒满整个庭院。
夜风,轻轻地吹拂每片叶子。
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的艾琳娜,凝睇着地面的月光陷入沉思。
爸爸,爸爸,你真的讨厌娜娜吗?
蓦地,庭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好奇地爬下床透过窗户望去,心猛地怔忡了一下。
……爸爸?他怎么这么晚不睡觉到院子里去?
在心里挣扎了片刻,她决定去找父亲跟他说清楚。
庭院
注视着自己的掌心,毫无睡意的艾诺特坐在石椅上喟然一叹。
已经十年没见过弗莱特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呢?父亲一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没有办法联络到母亲寻找弗莱特的行踪。难道父亲因为他的病治好了,骗他说弗莱特跟母亲一起离开了黑屋,其实是杀了弗莱特……不,不可以乱想!弗莱特一定会回来那间黑屋里一直等着他的!对不起……他曾对弗莱特承诺过会救他出去的……对不起,他食言了……
“……爸爸……”
稚嫩的声音突地在耳侧响起,他惊诧了一下拧过头瞅向女儿。
“娜娜?”她怎么会在这里的?“怎么这么晚不在房里睡觉?”
眼睛直直地睨视父亲的眼睛,艾琳娜不解地问:“爸爸,你为什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
她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哭泣。
被她这么一说,艾诺特才发觉自己泪水遍布脸孔。轻轻拭走泪渍,他站起身来到女儿跟前半俯身子莞尔。
她蓝眸倏地一沉,怒气在胸口窜动欲要冲破喉间。
“爸爸,你是不是讨厌我?”又是这种笑容,她讨厌这种虚伪的笑容!
他顿了一下,不明白为何她会这样问。“娜娜,你是不是……”
“回答我!”她低垂着小脑袋吼道,“如果你讨厌我的话,就直接跟我说。我不要看到爸爸的假笑!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到底觉得我哪一点不好,爸爸?”
这下子,艾诺特更加怔愣了。他不是滋味地将女儿拥入怀中,“对不起,娜娜,爸爸并不讨厌你,真的。你是个好孩子……只是爸爸已经忘记怎么去笑了……”
“爸爸?”感觉父亲的身子微微颤抖,她为之愕然。
“对不起,让你误会这么深。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原谅我……”他额头抵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声音微带哭腔喃喃道。
“爸爸……”她小手滑过父亲美丽的发丝,轻轻落在他的背上。“爸爸,哪里痛?不用怕,痛痛很快就会消失的。”
“……娜娜,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的话,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一个人?”原谅他,他无路可走了……
照顾一个人?听不懂父亲的意思,她顺着下去问道:“那个人是谁呀?”
“如果爸爸不在的话,帮我去找一个叫弗莱特的人好不好?我希望你能代替我照顾他。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任何人不行,跟爸爸约定好不好?”即使十年过去了,他仍忘不了弗莱特!他爱他!为了他,他可以放弃史迪家的一切……
弗莱特?“爸爸认识弗莱特哥哥?”
闻言,艾诺特当场惊骇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娜娜,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父亲不可能告诉她的……难道她见过弗莱特?“你在哪里见过他?快点告诉爸爸,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他神色震惊地揪住女儿的手臂,心脏跳得非常剧烈几乎快破胸而出。
弗莱特回来了!他回来了!明明回来了却不来找他……难道他已经不爱他呢?
“前天,我在河边遇到一个跟爸爸长得好像的人,他叫弗莱特。”她诚实告之。
忽地全身僵硬,艾诺特惊慌地咽了一下唾沫追问:“这件事你有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譬如爷爷。”
“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的。但是,为什么爸爸会知道弗莱特的?”
绷紧的神经瞬间松了下去,他舒了口气抱起女儿坐在石椅上。
“娜娜,你见到弗莱特时,他还好吧?”幸好父亲不知道这件事。
第一次被父亲抱着的艾琳娜心里浮动着一股暖流。
“一点都不好,弗莱特拿小刀割自己的手。”她皱着眉头说。“我问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他说活着很痛苦。”
她现在稍微了解到他的心情,活着有时候真的很痛苦……
“活着很……痛苦吗?”因为活着很痛苦就伤害自己吗,弗莱特?
“爸爸,我们和弗莱特去中国,我们三个一起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吧……”她攥着他的衣物恳求道。“我不喜欢这个家,我讨厌史迪家!”
她讨厌填鸭式的教育!在学校上课之余,周末也要在家里接受家教的全面课程和到医院学会认识各种药品。一点自由都没有……虽然爷爷经常买很多昂贵的东西给她,但是她根本不想要那些。她什么都不需要,她唯一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父亲的笑容而已,就这么简单……
“娜娜?”他睨着女儿湿润的眼睛,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离开这里。你愿意放弃史迪家的所有吗,艾琳娜•冯•史迪?”
她坚决地点头道:“只要和爸爸在一起,我愿意放弃史迪家所有财产的继承权,甚至舍弃史迪这个姓!”
“我们约定好了,一个星期后悄悄收拾好行李离开这个家。”艾诺特悄声在她耳边道,“不可以告诉爷爷和妈妈,知道吗?”
“嗯,爸爸,我爱你!对了,记得带上弗莱特!”
“当然。我也爱你,娜娜!”
两个星期后
“……爷爷……呜……”悲伤无助的小女孩凝瞅着眼前的墓碑抽泣着。
前来拜祭的人们在她周围小声议论。
“听说,这个小女孩一个人继承了过亿美元的财产。”
“趁早讨好她,以后不愁没钱花……”
“我看你还是少打她主意好,别看她只有10岁,智商可你们高得多。”
轻轻熟悉的脚步声传到耳边,艾琳娜抬起头以泛红的蓝眸望向眼前陌生的老太太。
“艾琳娜,这位是路娜•M•斯哥彼恩女士,你的祖母。”“艾诺特”冷若冰霜地跟她介绍“母亲”。
“……奶奶?”第一次和离异的祖母见面,艾琳娜竟有一股恐惧感。
满头银发的路娜眯着绿瞳瞪视孙女,嘴角有抹令人疑惑的诡异。“长得跟那个女人……真像啊,哼。”
浑身如同被一桶冷水浇透似的,艾琳娜的心敲响了警钟。
“咿呀——”
被人无情地甩在地上,艾琳娜满眼恐惧地瞅视眼前面目狰狞的祖母。
“哟,快点动手吧,天才艾琳娜•冯•史迪!”路娜随手扔下一袋解剖用的工具,嘴角尽是得意洋洋的笑纹。
“嗄?”顿时艾琳娜傻了眼。
堆放在她身后的竟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我不要……”她僵硬地摇晃着首脑,本能地把视线移向站在祖母旁边的父亲身上。“爸爸,救我……我不要碰那个……爸爸,救救我……”
别过俊脸,“艾诺特” 无视她哀求的眼神。
“不快点动手还等什么呀,史迪小姐?”路娜坐在椅子上挑高下巴讪笑一声。
“……爸……爸?”艾琳娜绝望地叫唤了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答娜娜……我们明明说好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