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不易感动的泪水（1 / 1）
第三话 Skinless Tears（不易感动的泪水）
海边
天色美得让人悲伤，平静的大海清澈得教人忘了她也有肆虐吞噬整个世界的时候。
凝视足下的土地，凌封悦仍旧嗅到那时候浓烟刺鼻的味道。
7年了……眨眼间已经7年了。如果没有那场大火，父亲应该可以看着他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吧。世事难料，大概是指这个。
突地，一阵陌生的脚步传到他耳边。他本能地颦眉，不愿有人来打扰自己。
“一整天不去上课跑来这里吹海风呀，凌封悦同学。”艾尔多斯抱着一大束百合，满脸阳光灿烂地走向他。
俊脸上堆满不悦，凌封悦冷睇着煞风景的杀手，欲举步离开。
“你不想听听有关艾琳娜•冯•史迪的事吗？”艾尔多斯蹲下身，将手中的花放置在地上。
凌封悦顿了一下，止住步子横扫视他一眼。“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早就说明来意了。因为有人想杀你，所以你母亲委托我来保护你。”
“这么说，我母亲还没死喔。”怎么可能？
“艾琳娜确实死了。这份委托是10年前定下的。”哎，10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往日的小孩都变成美男子了。
10年前？他7岁的时候，艾琳娜就委托这个杀手来保护他？
凌封悦挑起一道俊眉直视他的侧面。
“那年我执行任务时出现了突发状况，反遭目标追杀，中了好几枪……”
雨夜枪响。
一声声的枪响如催命符，按住不停淌出鲜血的手臂，艾尔多斯咬着牙关节将衬衫撕成布条缠绕住伤口，冰冷的眸光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光。
屋漏偏逢连夜雨，中国这句老话真是对极了。该死的雨，该死的地方，该死的伤口……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不远处响起他此刻最不想听到脚步声，像催命的钟声一样。
糟了，这里没有躲藏的地方，对方很快就会找到他了。难道他注定要英年早逝……
“你在这里干吗呀？”
蓦地，一道女声从他的头顶传来。
英语？
他本能地抬头望向正好路过此地的艾琳娜。
瞥了眼他染红了的衬衫，她大概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马上手脚麻利地扶起他。
“你想干吗？”艾尔多斯以手枪抵住她的太阳穴，冷冷地问道。
“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就跟我来。不然20米外的那群黑衣分子很快就会找到你的，小、朋、友！”斜睨他的俊脸，她发出一声讥笑。
考虑到自己的性命，他唯有沉住气任由这个陌生的外国女子搀着回她的家。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不会如此平静的！被枪口对着，她的脉搏和呼吸却一点都不混乱，为什么她能够这么的从容不迫？
“我只是一个刚好路过的医生而已，你不必这么警惕，帅哥。”她朝他莞尔一笑。
凌宅
“琳儿，这位是……”一开门就看到妻子扶着一名陌生男生进屋，凌问云顿时百思不解。
“小悦睡了吗？”艾琳娜撩开淋湿的头发，答非所问。
他瞅着艾尔多斯苍白的脸，颔首。“你又在哪里捡来的小老鼠？”
外国人？而且是浑身是伤的外国人。
“我们家下面的菜园捡的，他似乎被人追杀。得快点帮他取出身上的子弹，不然他真的要见上帝了。”她将压在身上昏死过去的艾尔多斯交给丈夫。“对了，尽量不要吵醒小悦！”
凌问云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是是，你只爱小悦而已。”
“少吃干醋，我最爱的人是你，云！”她拉下他的头，狠狠吻住他的唇。
翌日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艾尔多斯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到底有什么区别了。父母被贫困折磨的苍老脸孔早已模糊不清了，自从进入了“蝎子王国”过去的一切都抹杀掉，想要成为顶尖杀手就必需做到绝对的冷血，让自己真真正正地成为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现在在哪里？得回组织的指挥部去报告才行，但是这次任务失败了，X教官不会放过他的……
猛地睁开迷惘眼眸，他整人惊醒过来，刚好与一双清澈的黑瞳对上。由于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抓起枕边的手枪指向对方的眉心。
“你醒了。”7岁凌封悦表情纹丝不动地递给他一碗粥。
艾尔多斯的心怔了一下。
他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这个中国的小孩一点都不惊慌的？等等，他昨晚，应该是昨晚吧，被一个外国女人救了，为什么现在在一个中国人的家里？
他思绪开始乱起来。
“我爸爸说如果你醒了，就喝了这碗粥。我父母都上班去了，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就跟我说。”搁下手中的碗，凌封悦说完要说的话便走人。
“等等，你说你的父母，是你的父母救了我？”他昨晚是不是伤得眼睛模糊不清了，他记得救他的人是个外国人来的。
“是我母亲救了你，半个小时后她会就回来的。”这次，他真的是说完就消失在艾尔多斯的瞳孔里。
这个小鬼，说话还真够冷！英语说得挺不错嘛，以他的年纪。
仔细检查完伤势，艾尔多斯拿起那碗白粥直灌进肚子里。
中国料理的味道还真够淡，他们不会稍微加点调味料吗？这个稠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的，吃了会不会死人的？
半个小时后
“睡了三天，终于清醒过来啦，你的身质不错嘛。”下班回来的艾琳娜依着门框笑睨床上少年。
中了那么多枪，还有力气硬撑着，不亏职业杀手。
“我睡了三天？”艾尔多斯吃惊道。
“为了救你，我可是一整夜没合眼。你要怎样报答我呀，杀手先生？”
他心凛了一下，“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轻笑一声，她掩上房门后，走到床边，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很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别碰我！”他一掌扇开她的手，狠瞪视她。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这个美得像魔鬼的女人绝非普通人！
“我叫艾琳娜•冯•史迪，听过这个名字吗？”真是个可爱的杀手啊——
他愣了片刻，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忽地，他露出罕见的怔愕神色。
“你、你是那个美国的史迪家……20世纪……”
原来她是莉莉丝公主的主诊医生史迪博士的大女儿——艾琳娜•冯•史迪！听卡特妮娜说史迪家的长女艾琳娜在8年前失踪了，原来躲在中国。那么那小鬼是她的儿子，除了脸其它一点都不像他老妈。
“既然你是杀手，我有一个委托交给你当作我救了你的回报。”
不亏是天才，很会利用时机！他暗忖。
“No problem!要我杀什么人呀？”也好，他这个人最讨厌欠别人的人情。
“不是杀人，而是保护我的儿子。”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小悦。
保护那个冰山小孩？
他揶揄地嗤笑两声，“大姐，我是个杀手来的，不是保镖。”
“既然你是‘蝎子王国’培训出来的杀手，杀人技巧应该相当熟练。我需要你的能力除掉未来所有妨碍我儿子的人！”她的神情陡地变得极其严肃，身上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你怎么知道我是‘蝎子王国’的杀手？”他警惕地沉下眸子审视她。
刚才那股杀气让他寒毛悚起。
“这个问题你还是别放在心上。”
紫瞳凝睇她一会，艾尔多斯轻笑。“有没有人说你是个恐怖的女人，史迪小姐？”
“请叫我凌夫人，杀手少年。”艾琳娜的表情转得很快，瞬间颊上挂满笑容。
※※※
“后来我就接下了这项委托。艾琳娜出事前发了封e-mail给我要我开始实行诺言。我一直在暗地里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可是最近出现想要你性命的人，所以不得不向你暴露真实身份。”
静静地听他讲述往事，凌封悦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见他不作声，艾尔多斯继续说下去。“希望你珍惜一下你的生命，不要轻易就让人干掉了。”
“……生命？我这17年来的人生吗？”凌封悦对他的话感到很可笑。“反正我现在活着也只不过一具躯体而已，就算没人来杀我，我也会自我了决。”
“你真是冷血的小孩，亏你妈那么爱你。”真是白疼了——
“爱？她根本不爱我，这个世界她谁也不爱！”凌封悦冷笑道。
如果她爱他的话，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她根本不爱他！那个女人疯狂起来，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他倏变的脸色教艾尔多斯不由得怔住了。
“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狠狠地摞下话语，凌封悦心情恶劣极了。
目标锁定
……
发射
凝睇着他离去的背影，艾尔多斯被他的话压得竟不知所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Priceless会变得那么讨厌，不，应该是憎恨自己的母亲的？等等，有杀气！
身体本能的反应已比大脑快，在他扣下扳机的同时，以魁伟的身躯挡住直射向凌封悦的子弹。
砰、砰、砰——
浑身受到猛烈的撞击，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的凌封悦只能听到数声枪响。当他再次张开眸子时，他的喉咙发不出半丝声响，只能眼睁睁盯着头上方血流不止身躯。
“……你？”他瞬间怔愣了，不知道颈间湿黏的液体是何物。
“你什么你！你这个死小孩是不是不要命呀！我都跟你说过，有人要杀你就是不听！”不顾左肩上的伤，艾尔多斯气败地开口就冲他粗吼。
真是气死他了！他前世一定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遇上这个死小鬼！真不该接下这份委托，否则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
翻过身坐在地上，他点住伤口的穴道止血。
回去又要叫卡特妮娜帮他取出子弹，呜……他的家产又要减少了，那个人妖每次收费都很贵，虽然比不上贝利亚斯特那个死医生！
“对不起……”
“说对不起也没用，除非你付药费，不然……”唔？刚才谁说对不起？“你跟我道歉？”
他颇为惊诧地瞠大眼凝睇低头认错的小朋友。
这个小鬼的认错速度还真是快得出乎人预料耶——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去那里我帮你取出肩上的子弹。”凌封悦避开左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你帮我拿出子弹？”艾尔多斯再次瞪大眼斜视身侧的花美男。
为什么卡特妮娜的资料库怎么没有这个的？难道因为他是艾琳娜的儿子，所以儿子跟老妈一样深不可测？
“以前母亲上班时，常叫我去医院看她如何处理各种类型的伤势，慢慢地就学会了。”凌封悦直视着前方解释道。
慢慢地学会了？等等……“你该不会说你还没有真正实际操作过吧？”
他颔首。
艾尔多斯的俊脸刹那间由白变青再转紫。“不要——我宁愿在卡特妮娜那个死人妖上花钱也不要当你的实验品！放开我，我不想这么年轻就死掉，我还没结婚生小孩呢……”
天亡他也！天亡他也！
郊外 凌宅
盯着正帮他处理伤口的小朋友，艾尔多斯打心底对凌封悦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真的只有17岁吗？熟练的手法让人质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生手，普通的护士可能都比不上他。不亏是艾琳娜•冯•史迪的儿子！而且这里的医疗设备比那时更完善了，简直就是一个小医院！
“谢谢你帮我省了一大笔英镑。”死人妖只认英镑，其它货币一律不收。
凌封悦不作声，拿起绑带开始帮他包扎。
滴沥——
艾尔多斯蓦地顿了一下，头慢慢地瞅向手臂上类似水珠的液体，再将视线往上移去，倏地圆瞪两颗眼珠子。
“……你、你、你在哭！”他刚才应该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中国不是有句古语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吗？他干吗哭呀？
他欲伸手拭去他颊边上的泪水，却被对方喝止道。
“别碰我！”凌封悦没有停下包扎的动作，任由泪水冲洗自己冷若冰霜的俊脸。
既然本人这样说，艾尔多斯不敢再鸡婆，免得又被一个小自己8岁的小鬼吼。
“你应该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的。”肯定句。
“要杀你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纯粹要你的命；另一种是为了你的财产。”看来艾琳娜什么事都没有跟她儿子说过。
艾尔多斯暗忖。
“杀了我也只能得到几十万而已。我不认为这个是原因。”凌封悦包扎好后，把染满血的盘子拿到洗手台清洗消毒。
闻言，艾尔多斯扬起一抹笑纹。
凌封悦冷睇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杀手先生？”
怪人。
“凌大少爷，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高中生。”他杀一辈子人得到的钱都不知道够不够他的十分之一。
凌封悦左眉挑高，不懂他的意思。
“史迪这个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史迪家是美国一个非常有名望的家族，你母亲艾琳娜就是史迪家的人。虽然这个家族很出名，但家族成员却很少。现在还没死的有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行踪不明的路娜•M•斯哥彼恩，你的外曾祖母；在纽约郊区史迪家主宅的艾诺特•冯•史迪，你的外祖父；在Northern Westchester Hospital担当内科医生的基尔•巴斯迪，艾琳娜的表弟；现在就读位于纽约州,纽约长岛Garden的Adelphi University的艾茜丝•冯•史迪，艾琳娜的妹妹，你的阿姨。”说是阿姨，不如说是表妹。因为艾茜丝•冯•史迪的年龄跟凌封悦一样，都是17岁。
最后的资料，艾尔多斯没有告诉他。
“然后呢？”从来没有听母亲提过她娘家的事。
穿好衣服，艾尔多斯接下去说：“你已过世的外曾祖父欧卡尔•冯•史迪留下了一大笔财产，分别由你外祖父和母亲继承。艾琳娜继承了过亿美元的财产，她将这笔钱存进瑞士银行。她已经不在了，作为她唯一的儿子，将继承这笔钱和她所有的不动产。现在明白了吧，你是别人眼中会走的金库。所以，拜托你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
说完，他喟叹一声。
“今天的那个杀手属于哪一类？”边问，凌封悦边将洗好的的东西放回原位。
“第一种！”艾尔多斯不假思索马上回答他。
那种猝不及防的速度，那只小老鼠一定受过培训！虽然今天中枪大伤他的杀手尊严，但小老鼠也中了他一枪。
“可以问一下，对方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是艾琳娜•冯•史迪的儿子。”有个了不起的母亲并非是一件好事。“请你配合一点，像今天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如果对方真的想动手的话，就不会当着我的面杀你。”
小老鼠这样做无非是挑衅他。
凌封悦明白地点点头，“……抱歉。”
“你也不用再跟我道歉了。”艾尔多斯挥挥完好的右臂，“是你艾琳娜的母爱叫我来保护你的。”
“母爱？”凌封悦顿了一下，冷笑道。“你没听过吗？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是母爱，最残酷的爱也是母爱……”
无论她生前也好，死后也好，她所做过的一切，他都不会原谅的！
※※※
碧绿大楼 501房
“……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瞄了眼右臂，伍零零对着电话筒淡然道。
幸亏她躲得快，子弹只是擦破衣服弄伤了表皮而已，但是……
“……零、零零，你怎么呢？干吗突然不出声？”
电话另一头传来焦虑的声音。
她顿了一下，“呃，没事，只是稍微有点走神。”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零，你还是不原谅她吗？”
“没错！”伍零零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女人的！她要那个女人对她所做的一切负出代价！
“但是，她的儿子没有错呀。那孩子什么都不知情，为什么要杀他呢？”
“因为他是她最宝贝的儿子！我要让她尝尝失去爱子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黑瞳里掠过一丝恨意，她握紧右拳头。
一阵细微的机械声音响起。
“但是，如果让她知道你对她儿子不利，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她揶揄地嗤笑几声，“那就是她自作自受！是她放我出来的，是她把我的身体改造成现在模样的。如果她怕我杀了凌封悦，她当初就不应该救我，永远把我关在那个跟地狱没有分别的鬼地方，一辈子都见不了光！”
是她放她出来的，要怨就只能怨她自己！
“但是，艾琳娜医生明明叫你好好保护凌少爷的。”
伍零零柳眉挑高，“没错，她确实是这样说。但我没有这个义务。”
“可是……”对方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截住。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再聊有关那个女人的事。晚了，挂线吧，妈。”语毕，她不耐烦地挂上电话。
真是个啰嗦的老太婆，无非是叫她不要杀凌封悦。她以为艾琳娜•冯•史迪是一个容易信任人的女人吗？她之所以放她出来，不怕她杀了她的宝贝儿子，是因为她早就派世界职业杀手艾尔多斯•夏鲁保护凌封悦。
今天的突击只不过是看看艾尔多斯的技术罢了。猜不到他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她的攻击，成功保护了高贵的王子殿下。那么想去保护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冰山男，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吗？手无缚鸡之力……
伍零零蓦地怔愣了片刻，摊开右手一瞧直插在掌心上的数根银针。
出手速度教她猝不及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果她没有猜测错的话，他一定是利用艾尔多斯挡住子弹的那一瞬间的时间空隙挥出银针的！而且根根击中中心点，他的身体机能比常人高出几倍。人不貌相呀，白羽高中冰山花美男凌封悦！
脸上毫无疼痛之意地拔出一根根不带血渍的银针，她将针插在窗前的仙人掌上。
Prince Priceless……
珍惜之人，因人而异。那样的话，对我而言，我所珍惜的人谁呢？下一话，Speechless Bland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