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1 / 1)
红袖坊的花娘们花容失色,惊声尖叫起来。燕离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水威似乎是受伤不浅,身形颇为不灵活,“混蛋,受了伤也不说。”
古川看看水威,目光中突然迸溅出一丝火花:“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你扑身上前的第一招,叫做‘天地’,第二招叫 ‘人鬼’,都是和敌人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招数;而第三招尤为惨烈,叫做‘玉碎’,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原本是以利剑穿过自己的小腹,再刺入紧贴背后的敌人的腹部;但你手中没有长剑,只有匕首,这才改成紧贴腰间刺向身后。也幸得如此,否则我们两个人早就腹部洞穿、玉石俱焚了。我说的对不对,不过,这样我也肯定了你的身份,‘神鬼难缠’水威水公子,谷某失礼了。”
“不错,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最好在这次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像厉鬼一样缠着你,不死不休。”水威傲然答道。
“可惜,这回我接到的命令是要生擒你回去,你这个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不过,你现在已经受了伤,而且,绝对比你表现出来的要严重,你还要继续吗?”
除非你杀了我!水威的眼中明白透露着如此的意思。
“也罢!”古川长叹了一声,伧一声抽出了一直未用的宝剑,轻轻一点,剑尖顿时化为万道寒星闪烁,颤动不已
“我知你的心意,与其回去受辱,不如——谷某这次拼着受责罚,用这‘幻影’送你一程。”
在这短短的时间,水威的脸色变的惨白无比,嘴唇也有些发青,不过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谢你的好意,或许我还有一线的希望。”水威强力振作起精神。
“那我就不客气了。”举起长剑,轻轻挥动,那剑光就在空中化成一道青虹,忽而如萧萧而下的无边落木,忽而如条条上下翻飞的游龙,忽而如后羿射日拉满神弓,忽而是幽冥路上神鬼当哭。就在这诡秘难测的剑影笼罩中,水威仿佛陷入重围的巨螯,举步唯艰,每一道长虹划过,身上的鲜血就如同喷泉一般的涌出。
眼看水威的身形越来越迟钝,渐渐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众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边上,古川忽然一滞身形,飘身撤步,那令人窒息的刀光剑影便顿时如泥牛入海、销声匿迹。刹那间,众人只觉得仿佛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透了出来,大地一片澄明。
“最后问一句,你真的不愿和我回去!”
水威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我成全你!“手中的宝剑微一用力。
燕离用扇子遮住了眼睛,不忍再看下面血流的场面。等了半晌,才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睁开了眼睛,没有想像中的血腥,可以说,什么也没有发生,众人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场中戏剧性的画面,古川与水威的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人,那人斜斜地插在他们的中间,而古川宝剑的剑尖则握在那个人的手中。
空气静的可怕,喘气的声音也没有,古川就那么定在了原地。
“为什么不杀了我?”水威一直在等着那冰冷的剑锋刺入脖子的感觉,却是怎么也等不到,睁开眼睛,看见古川呆立在那里,不动也不撤,有些不耐烦,自己站了起来,“你不动我可要动了。”
刀刃上还沾了一些凝固了的血迹,闪烁出冰冷的光芒,匕首逼在了他的脖颈,古川还是呆呆的,仿佛已经失了心神。
屋里半响都没有人说话,寂静之中除了各人的轻微呼吸声之外,只听得水珠浇注在窗棂上,仿佛春蚕咀嚼桑叶一般沙沙作响。雨好像渐渐小了。
几番欲用力,终还是下不了手,嗤一声,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深深插在墙板上,“你走吧!”
“你不杀他?”青衣人看了他一眼。
“让他走吧!忘了这段就好了!”水威低低地声音说着。
古川从迷惘中醒了过来,转身就走,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看周围的人,就好像是什么人也没有看到似的。
到了外面,挥手,包围屋子的众人霎时间如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燕离这时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走了上来,“移魂大法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他们——”
“你放心,他们的记忆我全消了。”
“那就好!”这时才似乎想起了水威,撇了他一眼,伸脚踢了踢,“喂。活着没,活着的就吭一声,要不我一张破席卷了就扔了。”
“咳咳,不用这么狠吧!”水威咳了两声,苦笑着,听出了她狠言下的关心。
“谁让你受了伤还要逞能的,这次先放过你,下次要是还这么的,我第一个把你赶出去。来人,扶水威公子进去休息。”几个小婢过来,半扶半抱的把水威弄走了。
燕离也想随后离开,青衣人挡在了她的面前,什么也没有说。
“你真的那么想见‘紫杉药钗’?”
男人的眼中露出了坚定的表示。
“好,看在你这次帮了我忙的份上,我破例让你见她,希望你不要后悔。”
不久,四周重新寂静下来。窗外的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夕阳斜照,淡淡的金色洒进空荡的阁子间。
绯红色的八仙桌上,一双漂亮的手搁在上面,指尖略呈玫红色,肌肤是透了明的白,水滑细长的手指缓缓的舒展开来,仿佛午夜里含香绽放的兰花,花心中间,是一张薄薄的字片。
“‘追风无形’古川在红袖坊本已经是稳操胜券,不知为何最后一言不发撤走了所有的人。
另:盗宝之人查证是‘神鬼难缠’水威,另有红袖坊老板娘和一个不之名的人物都有合谋的嫌疑。”
“公子……”,身形高大强壮的男子,必恭必敬的垂手站立一旁,此人身穿一袭青衫,腰间佩着长剑,衣衫下摆,绣着一条腾飞在天的青龙。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坐在桌旁的少年。
那少年身着淡墨色锦袍,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白的仿佛一点血色都没有,偏偏眉心间一点红痣,吞吐掩映,妩媚中隐隐藏了几分杀气。
“水威,燕离,不知名的人物,想不到还都是一些出名的大人物,看来这回我还得亲自出马了,夜,你通知下去,让咱们的人做好准备。”
“属下遵命。”青衣男子弯腰行礼。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一地黄叶,片片如断了翅膀的蝴蝶。
“诺!你既然已经看到了,那么,是不是——”剩下的话在看到了青衣男子的的眼神,哀痛、凄厉、能将人心揉碎的眼神后全部吞回了腹中,“你——”
失望,绝望,原本眼睛里还残留的一点光已经完全熄灭了,沉静的什么也看不到,人,像是在瞬间死了!而嘴角居然在笑!
别亦难。人憔悴,泪纷垂。四体慵懒,五内俱焚,六神无主,一颗心七上八下。魂断九天,无语凝噎,十里长亭。上穷碧落下黄泉,竟无个豁处可寻!别亦难,唯有相见欢。
心已经死了!原来,希望与失望竟然是一线之隔,本以为,这次的出山可以与你长相斯守,从此再不分离,谁知道,见到了这么多年最想见到的人,却已经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是不是应该哭,可为什么我在笑?
一时之间,静得出奇的房中只余撕心裂肺的笑声凄厉地回荡,泪水更加肆无忌弹地滑下脸庞。
渐渐地,笑声低了下去,越来越低,在不能再低的时候终於转为了哭声。不是撕心裂肺的嚎啕,也不是幽幽的呜咽,哭声并不太大,但其中饱含的深刻绝望的感情却让这哀声穿云裂石般,让人如坠冰窟,从里到外的凉。
那种声音已经不能算是哭,那是戈壁沙漠中失偶的孤狼所发出的哀嚎……
“啪!”看不过去,燕离忽然走到了他的跟前,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燕离小姐!”众人惊呼。
“混蛋!”燕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看你成什么样子!亏你还是个男人!事情还没有完全绝望,哭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别人还没有说什么,你自己先放弃了,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说还有转机!“没有介意被一个女子打,青衣男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切的问,难道还有一线的希望吗?
燕离没有说话,只是把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女子,女子会意,扬手,招来晶莹剔透,绚丽如梦的琉璃玄琴。轻轻抚弦,一丝清音从琴间流泄而出。清雅平淡的象轻抚的风象悄来的春象醉人的暖象暗香的甜,没有激流,没有急湍,琴音承指一脉而下,轻灵,柔和,却又温暖抚平所有伤痕,如斯温柔,无由地,昨日种种,恍惚间全涌上了心头。琴音变,变的清越,变的高远,变的出尘,带着在俗世喧嚣里让人心净气和的清宁,带着来自于内心来自于爱的深深祝福。
“我不知道你是雪的什么人,我只是知道雪曾经是人人称颂的‘紫杉药钗’,她手下救活的人不知道有千百个,也许是这样,才引起了有心人的妒忌。有意的散播下,独特的医术却成了她是妖女的罪证,终于在她在治疗一个人的毫无防备的时候,被人下了毒手,要烧死妖女。
等我匆匆赶到的时候,雪站在火堆上,面对的是那些昨天还叫着仙女的乡民,今天却成了他们口中的妖女,在火点燃的时候,雪还在笑着,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想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发誓了,这辈子由我来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是我还是失言了,那次之后,雪昏迷了好长的时间,醒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满怀着希望到处求医,找着各种的办法,最终我还是失望了。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在什么地方。“燕离没有表情的说着,没有看到青衣人在听到她的话后脸不停地抽搐着。
“那天很冷,而那个场景让人从心里往外都觉得寒冷。我抱着雪走着,忽然悲从中来,站住了脚步,指天骂地,怨天尤人,天空忽然飘起了晶莹的雪花。
浓重馥郁的檀香味弥散四处,抬头看,只见头顶上一朵金莲在涌聚的五彩祥云中出现,佛光浮动,梵音天籁回响。
佛现。我却是傲然而立,我不服,不服命运为什么对雪这么的不公平;佛笑了,手中托着一只冰莲。
冰莲独立。
纤长的茎干上纯白得透明的花瓣紧闭着。仔细看,可以发现原本纯白无瑕的花瓣上竟有淡淡殷红,如血,像朱砂跌入清水中。一缕红丝上浮,随即洇开。又一缕,再洇开。血色渐渐加深,加重。直到整朵莲完全不见原本的模样,直似一团火焰般灼灼地烧着。那样极至的反差,却又相同的绝美。迫得人说不出话来,只能屏息凝视。有那么一瞬,仿似天地初开时的寂静。那莲就从容地开了。也只不过一瞬,花瓣复又飘零,落入雪中。浸了水,那花瓣又渐渐退去血色,散落在地上,苍白而透明。
佛说,世上有着太多的不公平的事情,如何看待,却在于人的心思,心不染尘埃,则身也不受煎熬。
所以雪在火刑上还依然微笑着。
我不管,我只要雪的恢复,佛微叹一声,待幽若花开,雪就会醒来。
我找到了这个地方,将幽若花细心的栽种了起来,静静的等着她的开放,一年,两年……”
众人摒气的听着,不知道这厉害的老板娘还有这么样的身世,“我告诉你,既然你已经等了那么长的时间,也就不要在乎多等一些时候了。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忽然,一切都会好的出乎你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