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空木断云树烟萝(1 / 1)
淒黑的夜里,星光闪闪,一轮明月高挂,万籁俱静。柳嫣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天,她曾着著,天上的一颗星若是代表一个人,那她所思念的那个人,会是哪颗耀眼的星,而她和那颗星又是距离多远…
“熹哥,对不起,这次我怕是要失约了。”
回山本来想在师父的膝下承欢,却没有料到竟然是见了师父的最后一面。谁也没有想到,‘药圣’无机老人夜里因阅书过久而伏案小憩,竟就此长睡不起,丟下了他最关心的爱徒和那些一直放心不下的病人,就那么靜悄悄的走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突然的让她无法应变,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在有附近的乡邻帮忙,这才能顺利的将师父安葬。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柳嫣还深深的记着那一天的情形。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了出去,那天起棺,来了好多的武林人事,更有许多被师父救过得人坚持要亲自抬棺到大门外……
那天大伙儿送师父走的时候,沿途乡亲跪得满满皆是,各个是悲痛哀泣不已……
那天飘起了毛毛细雨,是上天感念师父的德行而落的泪……
而她,只是木然的跟着,哭都有点发不出声音了。心里充满着对自己的自责,若是自己不出去,是不是可以好好的照顾师父,也许他就不会那么快就——
孤零零的坐在师父的坟茔上,冷冷的想着,想起自己自幼失去双亲,从小就呆在师父的身边,一直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现在师父一走,好像这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不知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来了师父的一位故友,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对于这位婆婆和师父之间的恩怨柳嫣不太清楚。每次老婆婆来了,师父都会很高兴,婆婆虽是平时疾言厉色,很少会给师父好脸色,每次也只是匆匆一日就走了,柳嫣还是能看到她隐藏在冷厉面容下的一线温柔。师父在她走了之后会把自己关在屋子之中一天不出来。
“跟了你一辈子,现在我来送送你,一路走好。”老婆婆在坟前站了很久,看了柳嫣一眼,星光下,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亮,“他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婆婆!”柳嫣张口想说什么,发出的声音却是粗哑难听。
“姑娘,对自己好一点,不要错过自己的幸福!”
“幸福吗?自己的幸福!”
其后呢?
师父去世之后总是有许多的人前来吊唁,自己应付的有些筋疲力尽了,混混沉沉的喝了一杯不知道是谁递来的水后就不省人事了。醒来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那人自称是师父的旧友。看着他不停的在房间中四处的翻找着什么,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知道他想找什么了——《药典》,那是师父一生行医各种奇病,怪病医治之后的心得笔记,还有一些听起来惊世骸俗的研究,若是落入了坏人的手中,怕会引起武林纷争。
苦苦咬牙坚持着,任由那人的各种刑法加身,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保住师父的心血。那人见严刑逼供怎么也问不出书的下落,一狠心之下将她绑起,放火将整个草庐烧毁,拼命挣扎着要逃出来,一根燃着的粱柱砸了下来。
醒来之后发现在一户农户屋中。
“柳姑娘,乡亲们看到草庐着火了就纷纷赶去救火,可是火势太大了,而且,所以——”乡人的眼中露出了愧疚的眼神。
“真是好人呢!”微笑着安慰着他们。
师父的突然去世本来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那人的严刑和砸在自己身上的柱子更是给本已病弱身体的沈重一击,一直都在吐血。好在镇子中的人对于没有抢救下药圣的草庐很是内疚,各种的好药,有营养的东西都往这边送来,还是有好转的。病稍好之后才发现这大病一场竟然让她经脉俱损,内力皆无。再加上体内的剧毒,最多不过半年的时间。
难道要让那风一样自由的人守着这样的一个自己,整日和药罐为伍吗?
他说他是九天高翔的风筝,线在自己手上。
当这手再也无力握紧线头时,不如松手吧,还他自由。
伤势好了之后决意四处走走,能坚持到哪里就到哪里吧!不是没有动过找凌熹的念头,到了最后还是硬生生压下了这个念头,也许,让他永远找不到自己,心里还有一点的希望对他来说比较好。
而此时夜已三更,月已偏西,冷风中传来的,是孤苦的老更人遥远的叹息。
一声梆响,惊动了所有拥堵在胸口的记忆。
一滴泪,如誓言般飘落尘埃。
“熹,我会记得你的!”
“嫣儿,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跟你说这晚上寒风袭人,你的身子差到了这个地步,不小心就会受寒的。快起来,回屋里睡觉去。”睡到半夜,睡到半夜,发现身边的人又不在,萧潇猜想她一定又在外面看星星,拉起她,不顾她的挣扎,把她带回屋中去休息。
“萧姐姐...”对着救了他性命的恩人,柳嫣是心存感激,只不过...现在被强迫歇息也就罢了,用不著这么紧迫盯人吧?柳嫣想抽回被萧潇握住不放的手,反而被捉得更紧。
“不许说话,乖乖的給我闭上眼睛睡觉。”萧潇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柳嫣只得由她,勉强自己入睡。
待柳嫣呼吸均匀,萧潇方张开了眼,侧身看著身旁已是熟睡入眠的少女。
她和妹子燕离也算是美人胚子了,从小见过,看过的人也不少,可是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清丽脱俗的人,初见的时候,不光是自己,连那个从来在外貌上不服输的妹子,也不由自惭形秽。
只是,这么长时间了,她的脸上没有一次出现过真心的笑容,偶尔怕她们担心笑了,那笑容也没有印到眼底,眉头总是微微皱着,连睡着了也没有舒展过,在那眉宇之间似乎隱藏了说不出的悲愁。
从常州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她,要不是她们的出现,她可能就会被不轨的人糟蹋了吧!想来真是好险!
长叹了一声,自己比她的年纪大了很多,见的事情也多的很,可是,挂心的事情却是没有她那么多,看着这小妹子被满满的愁绪包围着,实在是有些可惜,只是别人的隐私自己不好问,还是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吧!
萧潇睡着了,柳嫣睁开了眼睛,那天之后,她就这么漫无边际的走着……
“救命啊……”
一声尖叫让柳嫣停住了。
自身难保,还能再帮别人吗?
呼救声异常凄厉,就在不远处,一声声传入柳嫣的耳中。
再也忍不住,她来不及细想,疾步赶了过去。
冲到近前,一眼望去,那施暴的人正是自己和凌熹曾经追了好一段时间要捉拿的采花大盗-花冲!
花冲斗然发觉柳嫣,顿时惊得颜色更变,跳起来便去拿刀。
柳嫣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发热,巨阙剑竟似有灵性一样,“呛啷”已迎风出鞘,剑光映寒,刹时一片光华。那是她在和凌熹分开的时候,凌熹提出要和她换剑,睹物思人,她也就答应了。
花冲心胆俱裂,此时想逃,知道柳嫣轻功绝顶,料想也跑不掉了。他向来悍勇,怎甘心坐以待毙,横刀在手。
柳嫣异常镇定,双眸沉净如水,瞥了一眼躲在一边簌簌发抖的少女。
“姑娘,不要回头,拼命跑,听见了吗?”
柔和的声音似是一股春风,吹去了那少女的恐惧。她感激的点了点头,撩起长裙,飞也似的狂奔而去。
四周万籁无声,寂静如死。
秋风席卷,林涛呼啸,枯草黄叶,漫天而起。
冷静,镇定,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意志与勇气的较量。
花冲冷汗滚滚而下。
面对丝毫没有破绽的柳嫣,他越来越沉不住气,无边的惶恐压得他几乎要崩溃。
终于,花冲大吼一声,一纵身,刀当头劈下!
看似简单的一招立劈华山,包含了七种变化,刀势未老,一转腕,柳嫣上半身俱已笼罩在刀光之下。
天下的招数都有破绽,没有破不了,只有看不出。
柳嫣身形不动,也不去格挡,剑尖只一昂,对准了花冲的小腹。
刀已劈到柳嫣的头顶。
花冲正自得意,猛觉肚腹寒气森森,自己竟硬生生凑上去要撞柳嫣的剑尖,吓得一声大叫,一回手,刀直向剑身砍下,欲借力阻住去势。
柳嫣轻飘飘一侧剑,贴住刀身一削而下,花冲五指已在寒光之中。
花冲慌忙松手,刀直掉下来。他动作也极敏捷,换左手一抄,一记横扫千军,推向柳嫣的右腰。
柳嫣犹似未见,巨阙剑剑势不变,向前直刺。
花冲刀未砍到柳嫣,自己的咽喉便已先要中剑,只吓得魂飞魄散,双足向后力蹬,堪堪避过了这神出鬼没的巨阙剑。
连发三刀,柳嫣甚至都没动身,便轻描淡写地化开了,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武功之高,简直不可想象。花冲哪敢再战,回身便逃。
柳嫣慢慢垂下剑,风拂白衣飞扬,一种说不出孤寂散开。
这才感觉手心的汗已经湿了剑柄。
刚才三招其实已尽了全力,没有了内功,运剑竟十分吃力,牵动了全身的伤,火烧火燎的痛。
花冲逃出十余丈,见柳嫣居然没追来,立觉不对,他自己的身份自己清楚,向他们这种自称是正派中人看到自己一定会势必除恶,轻易放过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
心念电转,掏出袋里的飞蝗石,突然击向柳嫣。
柳嫣此时的身法迟滞,举剑一挡,顿时虎口发热,胸口剧痛,“当”的一声,巨阙落在地上。
花冲大喜,旋风一般掠至,瞬间封住了柳嫣胸口的穴道。
柳嫣身子一晃,靠住了背后的树,缓缓坐倒。
花冲一击成功,心中还是后怕,不住地抹着冷汗,冷笑道:“受了重伤还想救人,小姑娘,你可真是寿星公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烦啦。”
柳嫣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小人嘴脸,心底深处一股寒气却升了上来。
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是现在连玉碎的可能也没有了,花冲点了自己身上全部的穴道。
此时,她更加深刻体会到,失去武功对武林人来说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匕首轻轻划过柳嫣的衣襟,白衫裂开。
猛然瞪大了眼睛,惊愕非常,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砸碎,强忍的血气一下子翻了上来,大口大口地涌出。
匕首一寸寸划下去,裂帛之声不绝,风吹来,白衣翻飞。
血再度从口中急涌而出。
花冲捡起一片白布,拭去柳嫣嘴角边的血迹,笑道:“不用害怕,我会好好地疼爱你的,放心,我是最温柔的情人,包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
柳嫣原本温润的眸子逐渐变得冰冷,目视虚空,仿佛花冲根本不存在。
花冲一怔,被柳嫣这种极度蔑视的神情给激怒了。
“在你的眼中,我自是卑鄙小人,不值一顾,不过今天我这只癞蛤蟆偏要吃了你这只天鹅,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冷笑着,一口咬在柳嫣的肩头。
牙齿深陷入肌肤,清楚地感到这圣洁得几乎不可触摸的身体剧烈一颤,口中血腥气弥漫,松开牙齿,一缕鲜血渗出了白衣,滴在碧绿的草叶上。
一股强烈的杀气骤然爆开。
不等花冲反映过来,排山倒海的狂风已经袭来,花冲叫都没叫出一声,整个人便已腾空而起,甩向旁边的巨石,砰的一声,血雨飞溅。
“该死!”即使是花冲已经死了,身后的那人还是不解气,冲上去又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半晌才解气回来,“姑娘,你没事吧!” 扯下外衫裹住了柳嫣,小心翼翼扶起她,连忙解开她的穴道。
柳嫣勉强抬头,见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紫衣女子,担忧的看着她,勉强露出一丝自己都感受不到的微笑,想挣开她的手站起来。
“不想笑就不要笑!知不知道这种笑很假!”紫衣女子好像生气了。
柳嫣愣了一下,真心的笑,很久都没有了吧!
“燕离,燕离。你怎么又出手伤人了。”随着嗔怪的声音,走来一个青衣的女子。
“姐,你来了,采花的败类,留着他做什么!”紫衣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柳嫣却在打量着后来之人。青色道装,青色丝绳,青色玉簪,青色腰带,整个人清幽到了极点,仿佛自青色云间飘落一般。然其容色又极艳,黑发飘拂下的脸,一笑一颦眉都甚有韵味……寻常女子若能清,便失之于艳;若能艳,便失之于清,来人三十上下的年纪,却让人由衷赞叹——“清艳”。很难想像这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是姐妹。
“咦,燕离,这位小妹妹是谁?”
“哼,要是我晚来一会儿,估计这妹子就被那人给糟蹋了!”
“这么清秀的姑娘他也下得了手,真是该死。诶,妹子,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又昏迷了过去。
虽然长的不是很像,可这姐妹两个的脾气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天强制她吃药,吃饭,见她晚上睡不好,一人一天,盯着她睡觉。
这姐妹两个都是好人,尤其是妹妹是个好爽朗的女子,自己都羡慕她的洒脱了,也许,跟着她们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己也可以换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