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宫闱两望（一）（1 / 1）
从这件事情过后，允憬重新面对了很多的事情。而当他回到府上，没有瑜江，没有一个可以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值得的。
事情那样得多，那样得繁琐。
才一年多的光景，允憬便将瑜江忘得这样快。
而对于允憬和允毅来说，那个位置的斗争似乎还没有结束。帝位之下同胞兄弟也不过如此。
允憬原以为经过付林海这件事情之后，他和允毅二人能够冰释前嫌，可是却还是不能够，因为现世不许，所以他们的隔膜，依旧无法消除。
而这一切，却不能责怪自己的父皇和各自的母妃，走到如今，也都只是他们兄弟二人自己的事情了。
立储和有意立储，本来就是两个概念，而当这两者都不在一人身上时，就会出现矛盾。这个矛盾横在允毅和允憬身上已经那么多年。
付家灭门之后，允毅委任了朱之麟为丞相，这一个看似那么正直的人，兢兢业业的要为允毅的江山贡献自己的一生。
而允毅和允憬，在此以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既相互尊重又相互提防。
景和七年的十月，那天恰时下了一场雨。允憬去园陵拜祭自己的生母容太妃，施寅随行而去。
站在容太妃朱氏的墓前，施寅蹙眉提醒道：“容妃娘娘为七爷你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七爷应该明白自己的使命。”
允憬淡淡道：“你们在本王身边多年，本王自是了然。”
随后，允毅召允憬、允承入宫。
允毅不为政事，此刻的他显得略微平易近人，他道：“你们也该是娶纳妻妾的时候，再拖下去，恐怕朕答应，父皇和太后都不答应了。”
允承是新封的恒亲王，乃先帝第九子，同允憬一样尚未有王妃。
允承这时笑道：“皇兄今儿个倒是会着急起了臣弟们的王妃人选，看来今年新晋的这一批秀女皇兄很是钟意。”
皇帝对后宫并不着紧，他的心思并不在此，所以他的妃嫔也只是寥寥数人。每每秀女选拔，都只是过过场面罢了，不过这一回倒是有所不同了。
“若是老九你心有属意，朕自然会成全你。”允毅淡笑道，“不妨说说看。”
允承微笑着说：“是左谏议大夫的侄女儿乔氏，前几次宫宴，皇兄还是见过的，臣弟以为，乔氏乃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九弟觉得她好，朕自然是成人之美。”允毅的心情似乎很好，掌不住的笑意。允承闻言大喜，连忙行礼谢恩，“那臣弟多谢皇兄成全。”
允毅欣然应允，再看允憬，仍旧一副似乎事不关己的模样。允毅便问允憬道：“老七，朕前一年就跟你提及过娶妃之事，如今你还是没有主意吗？”
允憬回答：“臣弟并不急于此，所以……”
“老七此言差矣，传宗接代也是你作为大邑朝亲王的责任。”允毅打断允憬的话，“若是老七你没有主意，那朕，就为你做这个媒。”允憬似乎对这件事情上已经麻木，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拒绝，自己的答案只得是答应。
而允毅思度再三，才缓缓说道：“朕是知道老七你的性子，司徒太尉前儿个也跟朕提过，他的长女司徒如仪如何？据说是淮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容貌也是数一数二得好，朕看，司徒如仪也是配得上你的。”
“那臣弟在此，谢过皇兄。”允憬没有资格有异议，他能做的，就只有谢恩。
而后，允憬和允承两个人闲话着从议和殿出来。又要去给太后请安后，从永巷处走出来。
与允承分道扬镳后，允憬心事重重的独自一人行走。正路过一道宫门时，施寅就已经走上前来接允憬的驾。步未起，忽而听见两位内监站在宫门处闲话。再一瞧，原是在在后宫司仪局当值的王公公和刘公公。
允憬原本无心理会，可是施寅却驻足下来认真倾听。允憬正欲叫他离开，却被他阻止了。
这处，王公公一脸艳羡地说道：“今年难得皇上多纳了几个秀女，这么些人里头，别的不见特别出彩，就属段婕妤步步高升，三个月前她还是个半大不小的贵人，眼看着当下皇上就要晋她到从二品淑仪了，可见她圣宠不倦，段婕妤好大的福气。”
苏公公不禁叹道：“真真儿是圣宠不倦，早前奴才们都上赶着巴结连晋两级的何小媛和白嫔等人，没想到峰回路转，倒是这个不见经传的段婕妤对上了咱皇上的心思。”
“嘿，哪里是不见经传，段婕妤的来头可不小啊，你怎么就不留点心瞧着呢！”
苏公公疑惑，“此话儿可怎么解？”
王公公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宫门后的允憬和施寅。他连忙拉了拉苏公公上前给二人行礼，“参见七王爷，参见施大人。”
“免了。”允憬说罢，负手离开，施寅疾步跟上。
在烈亲王府上，施寅与允憬静坐。半晌，施寅对允憬道：“依微臣看，若是从这个段婕妤的身上下功夫也未尝不可。”
允憬轻蹙了一下眉头：“段婕妤？”
“适才那两位公公倒是提醒了微臣。后宫，其实是需要有咱们的人。”施寅淡笑，“有时候一个女人，比很多事情都管用得多。”
“女人？”允憬思索间，恍然想起一年前好像就是因为一个女人，才毁掉了一个大为棘手的势力。
今日是允憬母妃的忌辰，又刚刚被允毅赐了婚，此刻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允憬随意答道：“那劳烦施大人去安排了。”
施寅起身，躬身道：“微臣现在就去打听。”说罢，就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允憬自顾自地静下来，想了好久，直到暮色打入堂屋之中，他才恍惚过来。他突然唤了一声道：“萧凛他是不是……”
管家在侧旁，闻言一怔，才欲要开口提醒：“王爷，萧大人已经走了……”他叹了一声，挥了挥手，道：“本王知道了。”
天气已经微凉，他在书房中坐定后，施寅含笑着向他禀告一切：“不曾想到段大人比我们有先见之明，早已经将自己的人安□□了皇上的身边，而这个人恰恰就是我们曾要想拉拢过来的段婕妤……啊不了，是段淑仪了，七爷你说这是有多巧的事儿！”
“原来是他安排来的人，也难为他一番心意。”允憬微微颔首。施寅满目喜色地纠正道：“是段大人的人，自然也是七爷的人。”
施寅又说道：“段大人一向会用人，听段大人说，段淑仪是他的女儿，是极为聪慧的女子，”他继而顿了顿，“虽然段淑仪见不得可以参与这其中多少，可至少在后宫里头有这样一个巧人儿也是好的。”
允憬淡淡道：“本王自然了解，可是皇兄心思深沉，本王也实在猜不透，她有用即好，无用也罢，我们现今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
“那……王爷的婚事呢？”施寅多年前曾经答应过容太妃，一定全力护全允憬。如今突然被允毅赐婚，施寅不由有些担忧。
允憬眼神淡了淡，只说了一句：“司徒太尉不是糊涂人。”
施寅喟叹，不再说话。
而允憬的婚期则定在十一月十五，离现在估摸着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允憬被允毅召去了皇家御马场伴驾随行。
“给烈亲王将西域进贡来的宝马牵来，”允毅说罢又对行李完毕的允憬笑道：“老七，朕可是要看你的骑射可有退步的。”
“臣弟惭愧。”
允毅的目光高深不测，他看着翻身上马的允憬，言语是不由人抗拒的：“老七万不可再将手弄伤，记住，你烈亲王的手是握兵器的，是用来保卫我们大邑的。”
允憬取过内监递过来的弓箭，亦深深地看着允毅，应了一句：“是，皇兄。”
他随即扬了马鞭，西域宝马身姿矫健地飞越而出。允憬双手拉开长弓，他目光如炬，盯住箭靶上的红心一点。他的食指倏然收力，箭瞬间蹿出了五十米开外并直中靶心。
场外场内的人顿时掌声雷鸣，座上的允毅淡淡勾起了唇角。允憬神色如常，又骑着马绕了场子几圈，才回到了允毅的跟前。
他下马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抹粉红色的身影从允毅身后的屏风一闪而过，允憬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异样。他不敢细想，匆匆到允毅跟前跪倒。
允毅对身旁的内监罗有多吩咐道：“淑仪不舒服，你且去看着她。”罗有多应声后离开，允毅便赐座于允憬，并赞赏他骑射又精湛了更多。
而后场上骑士都在表演骑射，而允憬却发现近座的允承却心思不在，他问：“老九你在想什么？”
允承啧啧叹了一声：“适才七哥你是没有瞧见段淑仪，她真的……怪不得皇上对她……”
允憬一愣，随即低声提醒：“老九！”允承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来连声对允憬道歉。
允憬道：“这话可万万说不得，皇兄的女人岂可能这般被我们评头论足？毕竟上下有别，君臣有别。”
“是，七哥，九弟知错！”允承轻叹一声，目光终于还是投回了骑射场上。
而允憬则是微微看了一眼刚才那抹粉红色身影闪过的地方。她，便是段淑仪？
这时，周围又响起了更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座上的亲王和允毅都定眼看向了骑射场上那身着紫色骑装的女子。她的身手不凡，一看便是受过极好的训练，骑术和箭术十分了得，丝毫不逊色于男子，她正是今年才入宫并连晋两级的何小媛。
马上的她笑得清纯大方，在阳光下显得如此具有光和热。何小媛下马，走至允毅的跟前，轻快而娇羞地向他行礼，“臣妾参加皇上。”
“极好！小媛的骑射让朕大开眼界，赏！”允毅目光中含了一抹凉凉的笑意。何小媛唇角微扬，笑道：“多谢皇上！”
待她退到酒席上后，许多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她，有艳羡的，也有不甘的。
骑射场上，依旧热闹非凡，看着马蹄儿扬起的尘土，策出奔腾，壮观不已。兄弟几人把酒畅饮，好生惬意。
皇城内，灯火渐熄。而直到午夜，未央宫里依旧有点点灯火。
皇后苏玉瑶朝香炉内倒了些松香，漫不经心地对站在侧旁的宫女茯芩问道：“今儿个晚上，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茯芩不敢怠慢，恭声道：“回娘娘的话，皇上翻了小媛小主的牌子，不过亥时的时候，皇上摆架去了淑仪娘娘的淑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