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谁的痴,谁的恨(修)(1 / 1)
云烟漫漫的东仙殿深处,一袭艳红的曲千秋懒懒的在冉冉晨光中停下来,潋滟眼波似笑非笑的侧目看去,些微的金芒投在他绝美的面庞上,那嘴角虽勾着笑,却又暗携嘲弄。
“怎么,不守在你那宝贝徒儿的床前等她醒来,反倒跑到我这儿来了,又准备像以前那样兴师问罪么?”
一旁的冉惊云静静立在道旁的树荫下,看样子似是等了好一会儿了,闻言面色不变,眸底还是一贯的温柔。
“栖霞宫积了不少的事情,直到今日我才将所有事物处理完,你我两年未见,陪我去小酌一杯吧。”
笑着伸出手来,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曲千秋略皱了皱眉,终是什么都没说,随着他的步伐进了内殿。
“千秋,自回来后,你我还未曾得此一聚,现下难得如此清静,我先敬你一杯,先干为敬。”冉惊云温和的笑着,微一拱手,将酒尽数饮下。
斜撑了下颌,曲千秋偏头把玩着手上玉杯,闻言笑睨了冉惊云一眼,将酒杯递至唇边一饮而尽,却始终不发一语,只静静的看着冉惊云将第二杯酒满上。
见他不说话,知他必还在介怀两年前那事,冉惊云将酒杯放下,诚恳的歉然道,“千秋,这两年在外漂泊,等静下来,我已悔悟…当初是我不应该,不应该质疑你,你承诺过的必然都会做到。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情谊早非寻常,当时我却对你挥剑相向实是不义之举。这一杯酒,承载着我对你的歉意,权当自罚,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冉惊云再次举杯,真诚的看着曲千秋道,“先干为敬。”
闻言,曲千秋微一挑眉,眼底终是有了些笑意,“惊云,你不信我,对我拔剑相向,而我则把你扔到教外逗留两年,让我乐得清闲,我们也算是扯平了,你知道,我除了不喜欢别人威胁我,更忌讳我身边的人不相信我。”
冉惊云听他如此说,知他已不再介怀那事了,心底松了一口气,气氛顿时也就轻松了很多。
原来,在两年前,曲千秋曾力排众议派夕颜独身出教刺杀血魔宫宫主,后未料血魔老祖已练至寒冰掌第十层,以致夕颜被寒冰掌所伤性命垂危,眼看夕颜药石罔顾即将身死,刚赶回教中的冉惊云一时平抑不下心中怒火方对曲千秋执剑相向,那一剑虽未刺出,却终是使两人之间生出罅隙。
自那以后,冉惊云被放逐,这两年间,两人除了对夕颜寒症的情况通过一次书信外便再无来往,本就是相互扶持,情深意重的多年老友,现下心结一解,一时之间便也有了很多话题,两人边喝边聊,不觉间已过了两个时辰。
言谈间,冉惊云面上虽始终含笑,心里却有些忐忑,其实此来还有一个目的,虽会令曲千秋不悦,踌躇良久,还是开口道,“千秋,不知夕颜的爹娘现在可好?”
“哦?”稍稍一顿,曲千秋冷下脸来,“你是专程来探听消息的么?”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并无他意。”冉惊云连忙解释。
“不过是她的养父母而已。”见冉惊云面有难色,曲千秋的眼底染了一丝戏谑,“你也不用隐瞒了,我知你此次前来必然还是要为你那宝贝徒儿的事情,你就回去告诉她,她养父母活的很好,很快活。因为我曾对他们说,他们若敢过得不好,我就让他们的宝贝女儿过得不好,你说,他们到底过得好不好?”
他慵懒的靠在软榻上,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朝冉惊云轻轻摇了摇,“惊云,你知道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让步的。我已经答应你保夕颜不死,但不要妄想救他们出来,然后就好放夕颜走,其他的我都可以依你,但惟独这一件不行。”
对上那道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冉惊云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日前,那个孩子的面容沉浸在晨昏暗昧的竹舍中,她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定定看着他,那个时候,她轻声说,“不,师父,我不明白。”
她的眼神里明明写满了疑问和不解,可是,她已不再追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那段难以启齿,又纠结难分,不知孰是孰非,孰对孰错的宿日恩仇。
那些旧事,叫他如何开得了口呢?冉惊云思及前尘,心下苦楚,不由就叹道,“千秋,我知道站在我的立场上,无法去置喙你的做法,可是,你当真就那么肯定,夕颜是她的女儿?如果你认错了呢?你不觉得你把满腔的恨意报复在一个孩子身上太过残忍吗?”
曲千秋冷笑,眼波流转间带出几分讥诮,“孩子?才伤好没几天她就能设计诱祁阳犯下滔天罪行,而我们则都成了她的证人,不要说你不知道,她让你最后一个到就是为了让自己有机会寒毒复发好借此威胁我,连你这个师父都算计在内,只有你还当她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孩子。”
“你说我会弄错?”他偏头看向窗外,深若潭渊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又似陷入了某种回忆,“我和那个女人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会认不出?夕颜和她小时候的样子有八分像,尤其是那双眼睛,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就算你没有认错,可是夕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有何错?”
“她是没有错!”曲千秋蓦地回过头,妖娆的凤眼中隐含薄怒,“错就错在她是她和那个男人生下的孩子!要是让我找到那个男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冉惊云在心中长叹,“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吗?”
“你…还爱着她对不对?”纵使当初那人绝情一剑让曲千秋差点丧命,纵使那人给他下毒使他这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或许只有爱之深,才会每每在提到那个人时,让那双从来都波澜不兴的深潋眸底惊起这般滔天怨愤,撕心苦楚。
“爱?”曲千秋微怔,伸手轻按胸口,隔着衣衫去感受心口处那一道伤痕牵起的细微疼痛,当初若非影卫鬼宿突然出现使那一剑略微刺偏了一点,以那一剑的力度,他早已命丧黄泉。
抚上这道经年累月依旧疼痛难消的伤口,当日的情景再现,那张决绝的脸,满布怨憎的双眸,连同那把利剑一起呼啸着带着不死不休的恨意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胸膛!
后来,鬼医告诉他,他中了□□七绝,此生再无生育的可能。知晓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是当初那几个月她每天亲手端给他喝的莲子汤,看着和以前一样笑颜如花的她,他以为她回心转意了,愿意留在他身边了,可是美好的念想总是容易破灭,最后那一天那绝情一剑彻底的斩断了他的念想,胸口血流如注之时,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凄然一笑,他才终于明白,她是如此恨他,恨不得他立马就死!
思绪飘回,忆起最后那一剑,胸口的伤疤顿时犹如火烧,心中猛然间痛彻心扉,如撕裂一般的疼痛,不过为了一个在教外仅仅相识数月的男人,她竟然不顾十七年的情谊,决绝至此,狠心如斯!
半垂眼眸,掩去眼底骤然涌现的骇人杀气,曲千秋勾唇一笑,衬着东方天初生的朝阳,笑意残凉,“惊云,你知道吗?穷我一生,我都要把她找回来捆在自己身边,而那个男人,我会让他付出应得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