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此物一出动天下(1 / 1)
秦诗雨哈哈一笑,挥着手中奇怪的紫红色泥土,冲着齐录眨眼道:“咱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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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牛头山的匪窝里传出了一声惊天巨响,那声音比中午的大炸雷还猛。在那声巨响之后,正在饮乐庆祝的贼匪们顿时炸开了锅,山寨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叫骂声接连不断。等强盗头子安抚了众贼惊慌失措的情绪,这才看清了巨响的来源——那个关押着两只“肥羊”的山洞,不知怎地,洞门崩坏,走近前去便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奇特烟味。
贼匪们气急败坏,连忙组织追兵,忙活了半宿,却哪里追到两只肥羊的踪迹?那少年和青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如此熟悉当地地形的盗贼们找了遍,竟连影子也没发现。这些贼匪们不知道,此刻,那两人早已骑着一匹追风快马,将要奔到彤州边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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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兄弟,你好厉害!那种泥巴忒得神奇,竟然能将洞门炸开!”
“那种泥土又叫土硝,或者叫火硝,我估计是因硝土和草木灰长期沉淀积累而成,可能那洞以前被用作过马厩什么的。其实我们这次能逃出来,全因为那泥土之中不仅仅只有土硝,还有硫。你是否看到那泥土除了紫红色之外,还有一点赤黄色间杂其间?呵呵,齐兄,这不是我厉害,是我们运气太好了,竟然遇到了的黑火药原料!”秦诗雨坐在齐录背后,缓缓说着——乌丸跑起来,真是跟御风一样,一点也不颠簸,可惜她此刻衣衫犹湿,觉得分外寒冷,连大气也不敢出,否则,此时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肯定比骑车兜风,爽了不知多少。
“黑火药?”齐录一听,不由得偏过头来,眼中有着秦诗雨一目了然的兴奋,“秦兄弟……你能不能将怎么识别这种泥土告诉我……”
“齐兄,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此物一出,天下必将大乱。”秦诗雨半眯着眼睛,双手自后面抱着齐录,以防摔落马背,她带了几分慵懒和惫意,“我不知道齐兄在予阿是何等高位,但请恕我不便相告。”
火药,呵呵,她可不愿打乱这个时代的秩序,那是多么可怕的发明。
齐录眼中的兴奋黯淡下去,他心中也知道这黑火药的威力,恐怕一旦现世,便是天下大乱,血流成河之时。他心中暗自为之震惊的同时,更在猜想着这个看似疯癫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既能预算天气,又能造出这么恐怖的力量,难道他竟有神力么……
雨霁之后,月光如洗。
齐录犹在回味着刚才那个惊心动魄的爆炸,忽觉身后少年抱着自己的手松了,他连忙回头,却见少年双目紧闭,正往马下坠去,他忙吁声喝止乌丸再奔,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衣襟,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稳在怀里。
“秦兄弟,秦兄弟!”连唤两声,没有回应,秦诗雨兀自昏沉着。齐录微微皱起眉头,这少年身体怎么这般柔弱,轻得他可以一只手提起。将人揽进怀中,借着皎皎月光,他细细往少年脸上看去。
他被小型的爆炸弄得有点狼狈。想来自己也是一般。
炭乌的垢迹之下,是过分的白皙,竟似比月光更加透明,连他白日里尚显红润的双唇,此刻也透出苍白灰败来。齐录有点急了,翻身从马上下来,就着草地将少年平放其上,伸手脱下自己的长绒衫子铺在地上,将少年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放好,想来是怕露水湿寒,使人病情加重。他眉头未松,不知怎地,自从答应与秦雨同行,自己便真的将他的安危也放在了心上。尤其是在共同经历了被山贼囚禁,又经他引燃奇怪的泥土,炸开了逃生之门后,齐录心中便对这少年更加在意。此刻看他奄奄一息,心中也闷闷不乐起来。
许是受了凉,中了风寒。他心道。想到这里,便欲伸手去解秦雨的湿衣,刚碰到颈口长襟,便忽然停下了动作。他双眉一竖,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连乌丸也竖着耳朵,打着响鼻,分外焦躁——齐录额上汗布,心头砰跳,天呐,怎么又是马队密集的蹄声!
秦诗雨却在此刻悠悠醒转,她耳朵离地面近,虽然头晕耳鸣,却也听得清楚,面上浮起一丝惊惧:“齐大哥,怎么又有人来!”她本以为,跑了这么一两个时辰,山贼已经不可能追得上了……
齐录冲她点了点头,弯下身子将她抱起,放到了乌丸背上,谁知,那些骑马的人来得好快,还没等他翻身上马,一些模糊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了朦胧夜色中。
齐录一手稳着秦诗雨,一手扶着马背,不顾前方的十数个黑影,翻身上马,他将脱下的长绒衫打了个结,勉强做个武器的模样,双腿一夹,乌丸轻嘶一声,便往前冲去。
对面的十数个黑影同时抽出了明晃晃的兵刃,发一声喊,往四面散开,便欲截住飞奔而来的二人一马。
乌丸转眼即至,齐录将手中的衣索用做长鞭挥出,抡圆了护住自己和秦诗雨身周,舞得呼呼作响,密不透风。一个黑影骑着马奔至面前,长刀往齐录身上招呼而去,齐录因为手中舞着的衣索正抵挡着斜侧方一把砍向秦诗雨的钢刀,这边反而顾不得自己,他惊怒中回头,往那黑影长声一喝,那黑影竟似被喝声所吓,浑身一哆嗦,长刀举在空中再也砍不下去。
“齐鲁达弟弟!”
那黑影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扔,大叫一声,撞下马来,语气中满是喜意。黑影这一声喊,好似下了个立定口令,所有的黑影都立即停止了攻势,一个个怔在当地,叽里咕噜咬着耳朵。
“你是……赫赫里?!”
齐录把手中的衣索也跟着一扔,本欲也跳下马来跟他相拥,谁知道刚一动身,身前的秦诗雨却一阵摇晃,他连忙稳住她的身体,就在马上冲着走过来的赫赫里哈哈大笑。秦诗雨回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的嘴角浮起一缕轻笑,也不知是在笑他被自己拖累得不能下马,还是在怪他用假名骗了自己,原来所谓的齐录竟是予阿国王齐鲁达。齐鲁达还未去细细体味她眼中的复杂笑意,就被已走到跟前的赫赫里打断了思路。
“赫赫里参见吾王!吾王平安归来,予阿福厚!”
赫赫里来到乌丸身前,左脚单脚跪了下去,右手抚上左胸,毕恭毕敬地叩了头。齐鲁达却皱起了眉头,他还是喜欢赫赫里刚才那一声发自内心的齐鲁达弟弟啊。
“参见吾王!吾王福厚,予阿福披!”
那十多个人影纷纷落下马来,早走近身边,跟着赫赫里齐齐跪了下去,秦诗雨这才看清楚他们的打扮,是正宗的术孤族士兵。而那个赫赫里,穿着华贵,短髯裘帽,看上去比齐鲁达大了好几岁,却也精神抖擞,此刻更是喜上眉梢,笑容焕发。
“起来吧!赫赫里。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对着我耀武扬威的样子!”齐鲁达伸出右手,比了个平身的姿势,向赫赫里笑道。
“谢吾王恩典!别跟赫赫里开玩笑了,这君臣之礼,不得不行。”赫赫里也笑着站了起来,身后的士兵们连忙效仿,围了过来。术孤族长的目光看向齐鲁达身前的肮脏少年,眼中闪出一丝疑惑,询问似的看向齐鲁达。
齐鲁达却没理会他的目光,自顾自问道:“赫赫里,你们怎么到了此地?”
“吾王有所不知,我等在彤州界外从下午一直等到二更,心中越发担心你的安危,这才命士兵们分头来接。谁想,我运气好,还是被我接到了!”赫赫里语气中满是得意和高兴,那是作不出来的真欢喜。
齐鲁达眼中也有了笑意,轻轻抚了抚乌丸的头,这马儿鬼精,被秦诗雨抹了一身泥土之后,在他们被关的那段时间,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洗了个干干净净:“赫赫里,我失约啦!但这次不怪我,走,带我去你的篷包里,美酒好菜招呼我,我再慢慢说给你听!之后,我还要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吾王放心,酒肉早已备好,我要与你不醉不休!哈哈,什么事你还要说‘请’,有什么吩咐,我敢不听吗?”赫赫里已跃回自己的马上,一招手,其他的士兵跟着上马,一行人便驱马往前奔去。
“好,有你这句话,我算没白受这番侮辱。对了,赫赫里,你那营地里,有好的大夫吗?”看着身前虚弱的少年,齐鲁达目光中带着点担忧,“我的秦兄弟好像着了厉害的风寒。”
“你放心,医不好他,就让所有大夫跟着陪葬!”
“这么多年了,你说话还这么不讲究。你这不是在发咒吗?”
“吾王恕罪……”
秦诗雨脑中嗡嗡一片,本就似有一堆蜜蜂在乱飞,又疼又昏沉,此刻听着二人无聊之极的对话,心中更加烦闷,本以为予阿草原之上的男子都是些爽快之人,谁知道竟然如妇女般又是啰嗦又是唠叨,她紧闭上眼,很快就又失去了知觉。
她却不知道,齐鲁达和赫赫里从小就是玩得最好的兄弟,自长公主齐雅儿被齐鲁达送出学艺起,他便恪居草原深处,跟着父王学习治理民生之道,两人已有十多年未曾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