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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抛却无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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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皆是寂寂雪声,才在脚下吱嘎作响。岁末的冬寒愈发浓重,院中花木扶疏,枝条上积着厚厚积雪仍旧在无声无息地堆积着,隐约能够觉察出那不意乍现的轻微断裂之声。梁九功见皇帝只是凝眸不语,两道剑眉拧成了“川”字,心头又是焦虑又是惶惑,大着胆子道:“瞧这会儿的天气阴沉沉的,太皇太后只怕是要歇午觉了,皇上可还是要过去?”

皇帝“嗯”了一声,指骨在玉辇的车辕上笃笃地敲着,梁九功知道再无办法,心里暗暗一叹,只好命小太监继续前行。皇帝忽道:“方才良贵人的话,你怎么看?”

梁九功不意皇帝突发此言,先自唬了一跳,定一定神,方道:“依奴才看,良主子纵使没伤着,也定受了极大的惊吓。”皇帝截口道:“这不用你说,朕也看得出来。朕是问你,那一盏酥酪的事故,你觉得如何?”

这样棘手且见不得人的算计,梁九功不敢多言,噎了好久,实在想不出如何圆场,只好说:“奴才想着,敏敏姑娘原不是宫嫔小主,良主子就是再得宠,也轮不到她来费这样的心思。”皇帝仿佛笑了一笑,声音却是干涩的:“她若肯费这样的心思……”言语间似有万千隐衷,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慈宁宫里极暗,虽是点了灯,依旧是混沌一片,窗外清冷的雪光透过那层层叠叠的薄纱照进来,衬得桌椅案具皆笼上了一种淡而寂寥的青色,仿佛是残月的光华,让人不由自主的叹惋惆怅起来。

皇帝顶头一进殿中,只见太皇太后、皇太后俱在,先自愣了一愣,又见地下站了两三太医,都是慈宁宫素日留守的老成之人,专门伺候太皇太后脉象。此刻一个个交头接耳,神色严峻,愈发狐疑不解,心头通通直跳,连忙上前请了安,问道:“孙儿多日未来拜见,可是皇祖母有什么不适么?”

太皇太后摆一摆手,脸上的忡忡忧心却是丝毫未减:“哀家没事,就算有事也不过是一个半老婆子,值些什么?”皇帝从未见过太皇太后这般焦虑情状,眼见着皇太后在一旁欲言又止,只拿了帕子轻轻拭泪,一面又闻言劝慰太皇太后,心知必然也问不出个究竟,少不得转向苏麻喇姑道:“苏嬷嬷,这究竟出了什么事?”

苏麻喇姑叹了口气,一抬眸,竟是泪眼盈盈,语气仿佛极为不忍,“回皇上的话,敏敏那孩子……”才说了半句,便见里间的赵太医掀了帘子快步走出,“咚”得一声跪倒在地,急道:“禀太皇太后,皇太后,姑娘毒入脏腑,催吐怕是无用。微臣请旨,以施针法替姑娘驱毒救治。”

宫中女子将容貌身体看得极为贵重,断断不许有损伤疤痕,若不是紧要关头再无他法,太医院也不敢擅用这一举措。太皇太后略一皱眉,便道:“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保全敏敏的性命。若是出了一点岔子,先摸摸自己腔子上有几个脑袋!”她甚少这般严词厉色,赵太医颤声应了一句“嗻”,慌忙折回里间准备针具。

皇太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皇帝,冷声道:“皇帝素来看重玲珑,如今又有了身孕,多加偏袒些也是应当,可万事总得有个分寸。敏敏姑娘虽说只是御前女官,可论及家世背景,哪一样比不上宫里的格格殊贵?连尝膳这样担当风险的大事也叫她区区一个女孩子家顶在前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和你皇祖母怎么向科尔沁交代?”

皇帝只觉得头顶猛地炸开一记惊雷,猝然间三魂七魄都离了躯壳,空余一具腐朽皮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倒是太皇太后咳了一声,愠怒道:“罢了,这会子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且等着,听太医究竟怎么说!”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脑中嗡嗡作响,翻来覆去只是那几个字“她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快步上前跪倒在太皇太后身侧,“孙儿莽撞失察,只是孙儿实在是不知此事。”

太皇太后扭了头,只是不去看他。皇太后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了结的事情。郭络罗家的小七,那样聪慧机灵的一个丫头,赶着过来回话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变了。玲珑肚子里的是皇家血脉不假,可皇帝总也不能将整个太医院都搬去咸福宫,万一你皇祖母这里有什么吩咐,哪个担得起?”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哀家哪里敢有什么吩咐。”皇帝听得老祖宗言语不善,显然是动了真气,当下不回一言。皇太后又道:“宫里这么大,总有眼睛顾不到的地方,可你是皇帝,纵使一时间瞧不见,事后也总该有个明白分证。”说着语气一转,“这后宫与前朝,瓜葛渊源,难断难解,皇帝坐拥天下,若是连自家后院这点子纷争都不能做到公正无私,那哀家同太皇太后,可真不知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了。”

这话说得分量极重。皇帝连忙恭声回道:“让皇额娘费心,是儿子的不是,儿子必定彻查清楚,给皇额娘一个交代。”

忽听太皇太后截口道:“皇帝的交代,只管留着给咸福宫,哀家同你的皇额娘,不差你这点孝心。”全然不顾皇帝进退两难的木然僵持,老人家转过身来,语气疏冷,“皇帝这么大的架势,匆匆而来,难道不是为了良贵人的一句话,上老婆子这里来拿人的?”

皇帝惶恐,心中愈发绞痛难安,只道:“孙儿不敢。”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不敢?敏敏现如今就在里头,皇帝是拿人,是羁押,还是即刻发落去慎刑司,哀家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停了一停,仿佛是触动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老人家的声音也变得哽咽难言,“哀家不是不心疼皇孙,哀家只是不忍心,见着又一个好姑娘,为着我们爱新觉罗家的血脉,白白葬送了性命。”

便在此时,忽听得内室帘子一掀,赵太医满脸是汗地走出来:“禀太皇太后,姑娘经针扎催吐,体内毒素已尽数排除。只是姑娘中毒颇深,又耽误医治,这能否清醒,何时清醒,微臣只怕,只怕……”

支支吾吾地不敢妄言,皇帝的脸色一分跟着一分冷下来,苍白一片,殊无血色,整个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他蓦地转身,抬脚便要向内室冲去,梁九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万岁爷,万岁爷这可不合规矩啊!”

皇帝一抬手将他摔了个倒仰,碍于太皇太后在侧,只得强自按捺心中腾腾怒火,“通通给朕滚开!”皇太后从未见皇帝此番形状,刚开口厉声唤得一句:“皇帝!”却听太皇太后在一旁淡淡道:“让他去。如今才知道万般懊悔,万一人救不回来,又有什么用?”说到最后,悲泣中已然带上了三分凛冽。

他不敢再说,只觉得脚下每一步均有千斤重。内室里昏黄飘渺的光亮投射出宫婢来来回回的匆忙步履,床前的暗青色纱帐低低垂着,仿佛有檀香的气息从最深处渗透出来,炉烟寂寂,只余那样一星的火苗兀自跳跃着。

身边早有贴身的女官拧了热手巾上来,皇帝瞧着她一张莹白如玉的脸,药气蒸腾的惨淡神色一圈接着一圈萦绕在她耳畔,额角的汗水才将拭净了,一晃眼的功夫,又细细密密的浮现出来。她阖眼睡着,仿佛极是安详,眉宇间那一缕淡然安定超脱世外,偶尔一两星微微的轻蹙,明明痛到了极致,却也不见有半分□□。

他愈是心急如焚、悔恨交加,手上却愈是不敢动弹,只这样静静立在她床前。但见她侧过头来轻轻一咳,唇叶依稀,好似说了些什么,眼角跟着有浅浅的泪痕滑落。他看在眼里,又是一阵锥心剜骨的疼痛,终于迟疑着伸出手去,轻轻覆在她莹薄如瓷手背上。但觉触手皆是滑腻冷汗,声音不由得哽咽,低低说了句:“我在。”

她喘一喘气,呼吸艰难着侧过身,睫毛簌簌而动,却依旧没有睁眼。过了好久,才听得一句略响了些的轻唤:“额娘……”

皇帝指骨收拢,下唇被牙齿勒得几乎要渗出血来,只将身子靠得更近些。诺敏枕着那一方苏绣软枕,身下的枕单早已湿了一大片,也分不清是泪是汗,隔了半日,又喃喃吐出一句,只寥寥三个字,却好似蓄着万千情丝:“三哥哥……”

皇帝呆呆地望着那一绺潮湿逶迤的碎发蜿蜒在枕上,心底那一处酸涩的空洞,竟蓦地霎时间溢满了暖暖温泉。各色事物在周身飞速倒退,模糊了,偏又转而清晰,儿时那段罹患天花的难熬时日,屋子里长久吊着那一炉翻沸的汤药,咕嘟咕嘟的声响,循环往复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

那是芳儿还不曾出现的日子,头顶灰暗的天,满满的都是孤寂冷清,只有在她出现的时候——梳着带有草原芬芳气息的少女髻,雪白的风毛绒绒地招摇在领口,衬着她百灵鸟一样的声音,“三哥哥,三哥哥……”莺莺软玉,恰如往昔那般婉转娇艳。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十指交扣,好似生了根,再也不愿分开半点。嘴角那一丝无奈的悲怆一点接着一点散去,却又好似沁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她又唤了声,“三哥哥,公子他,公子他……”便再没了声响。皇帝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滞,一双手被她牢牢握着,不能动,也不敢动,只心头那吱呀碎裂的声响,声声硌在最是柔软最无防备之处。

外头冯毅过来传话,梁九功本不在殿内侍奉,现得了重要消息,刚刚掀了帘子,瞧得此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皇帝听得响动,回过头来向他皱一皱眉,梁九功心中领会,连忙垂首,将方才预备的回话全部咽了回去。皇帝看着他,想了想,道:“去传旨,调纳兰性德回京侍奉,升御前二等侍卫。即刻就去。”

梁九功答应了,躬身退了出去,及至到了慈宁宫殿外,方向前来传话的冯毅道:“去告诉咸福宫,万岁爷现在有了要紧事不得闲,若是良主子疼得厉害,直接去承乾宫回禀佟贵妃。”

冬日里路滑难行,这一来一去自是极费辰光,待得佟佳贵妃携人赶到咸福宫,玲珑早已在里头疼的死去活来。佟佳贵妃看着样子不好,立刻传唤接生嬷嬷,语气焦急却不失严厉镇定,吩咐道:“良主子这一胎非同小可,若是母子均安也便罢了,如若不然,出了一星半点的岔子,皇上怪罪下来,你们自己掂量着分寸。”

接生嬷嬷知佟佳贵妃素来宽和仁厚,听得如此警醒,自然敬畏异常,连声答应着折回里间。榻上的玲珑死死攥着茜雪的手臂,脸上一行泪一行汗,气若游丝连话都说不利索,眼皮恹恹的垂着,只在喉间余了一口气,喃喃问:“皇上,皇上他……”

茜雪心里早没了主意,眼瞧着这样的情形断然说不得实话,只好连声安慰道:“冯毅已经去向梁谙达传话了,皇上素来爱重主子,这会子定已经在路上了。”玲珑摇一摇头,整个人疼得几乎闭过气去,接生嬷嬷在一旁叫一句“不好”,一叠声地命人去取了那参汤来给玲珑灌下提气。

佟佳贵妃在殿外瞧得这等阵仗,手中的帕子往地上一撂,狠声道:“梁九功呢?去命人传了来,本宫倒要看看,这样大的事情,他是安了几个脑袋,居然敢瞒着皇上!”冯毅答应了一声,却不动,只低低道:“娘娘千万稳住神。”佟佳贵妃听得此言大有深意,刚一愣神,便听得里间传来清脆的婴儿啼哭声,整个人蓦地就立了起来。

过得片刻,接生嬷嬷满面欢喜地抱着一团和气的小小婴孩走出暖阁,向着佟佳贵妃行下礼去,欢声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良主子生的是一个小阿哥。”佟佳贵妃笑盈于睫,满口赞好,又向冯毅吩咐:“还不快去告诉皇帝知道?”

这样的喜报向来传得极快,一时间阖宫六院俱已知晓。太皇太后见冯毅伏在地下一脸喜不自胜,口内淡淡应了一句,道:“去里头告诉皇帝,让他跟着欢喜欢喜。”冯毅答应着,跟着苏麻喇姑进了里间,梁九功听得走动早已迎了出来,细细问明了原有,当即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转身前去回禀皇帝。

皇帝这里一脸淡然地听着,只在闻得“母子均安”四字时微微轩了轩眉,然不过一瞬,有恢复了一向的肃容自持,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梁九功一愣,不意皇帝如此冷淡应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想了片刻,方道:“那皇上可要去看看良主子?”

皇帝摆一摆手,道:“有太医伺候着,朕去了也是添乱。”梁九功答应了一声,心里已开始渐渐明白过来。皇帝又道:“从前既把咸福宫的诸项事宜都交托给了佟贵妃,那如今便一事不烦二主。你去告诉她,叫她也不必太过费神,自己身子不好,总归多留心就是了。”

梁九功垂首连连应声,见没了旁的吩咐,方才试探着问:“既然良主子平安顺产,酥酪一事,皇上是否预备……”话音未落,皇帝便已森然截口,道:“性命攸关,朕就是有心宽恕,只怕外头言官议论,说朕昏聩无能!”想了一想,道:“咸福宫的事情且交给德嫔荣嫔打理,你去告诉佟贵妃,务必替朕查问清楚,不管用什么办法,总得套出一句实话来!”

梁九功“嗻”了一声,即刻便要去传旨,却又见皇帝抬一抬手,肃容道:“这件事情你只嘱咐佟贵妃,悄悄地藏得隐蔽些,也别惊动了老祖宗。”目光落到依旧昏迷不醒的诺敏身上,眼底那一分柔缓的光霎时凝结成寸寸冰凌,“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历朝以来后宫之中均层出不穷,梁九功自是见惯了阵仗,当即吩咐冯毅传话下去,各宫小心留神,只用良主子喜得贵子的消息遮掩,自己则亲自去回禀佟佳贵妃。可巧安嫔正与端嫔一道在惠嫔处喝茶,猛听得玲珑母子均安,手腕一抖,整杯茶淋淋漓漓地倾在身上。端嫔唬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替她擦拭,口内笑道:“姐姐可是高兴糊涂了?”

惠嫔低着头只顾喝茶,听了这话不由得一笑,道:“她那哪儿是高兴糊涂的?”端嫔听出这里头话中有话,当下住了口不再深问。安嫔冷着脸笑了两声,半晌,只道:“这样的喜事,放眼宫中,又有哪个不高兴?”

惠嫔听出她话中带刺,恍若未闻,搁下手中的茶取了帕子拭一拭嘴角,若无其事道:“现下这喜报六宫中定是传遍了。皇上正当盛年,又值节下喜庆,玲珑这一胎来得这样好,太皇太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

端嫔接过话头道:“姐姐说得狠是。”然心里不免疑惑,停了停,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只是已然这大半日了,皇上那里怎么还没恩旨下来?”惠嫔知她是指晋位册封一事,触及心中避讳,脸上笑容一僵,含糊道:“许是还没商定给个什么位分罢?”端嫔窃窃一笑,道:“都已经册了贵人,再往上不过就是嫔位,难不成还要逾矩封妃,大赦天下么?”

惠嫔显然没想到这一层,眼中惊异的火花倏地一跳,喃喃道:“总不至于吧?她那样的出身,原也不该痴心妄想地太多。”端嫔笑道:“姐姐可是忘了,顺治爷在的时候,董鄂皇贵妃才刚刚诞下皇四子,顺治爷便宣旨大赦天下,称‘朕之第一子也’。后四皇子不幸夭折,也破格追封了和硕荣亲王。如今我瞧着咸福宫这一位的恩遇,同当年的董鄂皇贵妃相比,可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若是皇上破例册封,也并非全无可能。”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四下刹那间静的出奇。身后那一架西洋落地挂钟蓦地铛铛响起,空空的声响飘荡在略显昏暗的殿中。许久,才听得安嫔冷冷一笑,道:“端妹妹可别忘了,就是孙猴子翻上天,终归还有尊如来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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