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看朱成碧 > 5 莫许前尘

5 莫许前尘(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武道圣者 万能小道士 入梦神诀 商路仙途 灵犀至尊 魔师再现 封神阁 剑星 法则修神 至尊赌神

二月初二龙抬头,天气亦是渐渐转好。隔着红墙高瓦的深宫内院,廊檐上悬挂着的冰凌也映着彤彤的日头淅淅沥沥地渐渐融化了。宫道上原先积了寸许深的雪珠儿现已被扫了干净,绵延了一地的潮湿,虽不像先前那般寒冷彻骨,却也只不见春分时节的温软明媚。

皇帝这两日政务清闲,便记挂着往太皇太后那里请安。及至到了宫门前正巧碰上佟佳贵妃的暖轿,于是笑问:“瞧这天气还不甚暖和,你身子又向来不好,皇祖母心存体恤,跟前这点规矩不必日日勤谨。”佟贵妃闻言笑得腼腆,“谢皇上记挂,臣妾已经大好了。”说着上前两步,低声回禀,“敏敏姑娘的事,皇额娘先前婉转在老祖宗跟前提了提,怎奈……”说到这里便又停住了,一双眼波婉转的眸子柔柔地看住了皇帝。

皇帝倒不意她突然提及这件事来,先是奇道:“是皇额娘开的口?”佟贵妃应了声,款款道:“臣妾是怕自己开口,非亲非故,敏敏姑娘又是那样的身份,怕是不够分量。”又道:“臣妾只当皇额娘开口,必能成事,哪里料得……”

皇帝沉默片刻,眼神中似有怅惘:“老祖宗这是在替她挡箭。朕知道她的性子,柔中带刚,跟芳儿很是相似的。”佟贵妃听他提及仁孝皇后,知道不好插嘴,只是沉默不言。

皇帝想了一想,又问:“她自己怎么说?”佟贵妃笑了笑,规避轻重地回道:“或是跟臣妾有些拘谨,总说一些无福消受的客气话。”停了一停,又委婉道:“其实万岁爷若亲自向老祖宗开口,也未必不能成事……”话音未落,只见宫门一开,竟是苏麻喇姑亲自打了帘子来迎,口内笑道:“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皇帝笑着唤了声“苏嬷嬷”,一面忙赶紧进屋施礼,道:“孙儿请皇祖母的安。这几日政事繁忙,不曾过叩拜,是孙儿疏忽了。还请皇祖母责罚。”

太皇太后眯着眼倚在雕花贵妇榻上,听得这话脸上早已含了三分笑意:“你这猴崽子,还不快过来给哀家瞧瞧。”一面伸手招皇帝上前。诺敏原本屈膝坐在榻下那个梨花木小方几上给太皇太后捶腿,现见皇帝近身,忙放下起身行礼,皇帝抬一抬手说声“免了”,无意间触及那水波清亮瞳仁中所蕴的万千思绪,清冷如雪,寂寂无痕,整个人心头巨震,竟生出一股莫名难辨的滋味。

倒还是太皇太后开口,抬了抬眼睛,吩咐诺敏道:“你去把先前的枫露茶沏出来,还有上次那一寸来大的水晶小饺,问着有股梅花香气。”她微微点头:“老祖宗说的可是‘傲雪红梅’?这时节梅花正是当季,一应材料都俱全。”皇帝眉眼含笑,伸手去点诺敏的额头:“你这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朕不知道的东西?”

诺敏微微一侧,若无其事的避开,只向着太皇太后道:“老祖宗若没什么别的吩咐,敏敏这就下去预备。”清晰可辨的疏离冷漠,倒教皇帝兀自怔住了,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又见太皇太后一脸若无其事,自己倒不好张口先问,四下环顾,只讪讪地向苏麻喇姑道:“苏嬷嬷,你也该给这丫头上上规矩,照老祖宗这样宠下去只怕再过两日她都有胆子上房揭瓦了!”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敏敏这孩子向来知进退,那种得陇望蜀的事情想都不会想。”

这一句话过于直白,大殿里一时寂静无声,只听见窗外那飒飒的北风刮着窗棂,一下又一下,悠悠地飘远了,却倏忽间又回到耳畔。这里皇帝的脸色一连变了数变,试图辩解着开口,却只是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半日,方才赔笑,道:“老祖宗有什么教训,孙儿听着。”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道:“到哀家跟前来讨了敏敏去,是你皇额娘的主意罢?”皇帝忙道:“是孙儿的主张,还请老祖宗明察。”太皇太后眉峰一斥,“你的主张?那怎不见你来开口,反倒扯着你皇额娘打幌子?”

皇帝垂首默然。太皇太后侧眼看着他进退两难的纠结,沉郁无波的眼中隐隐透出一丝疼惜:“哀家便知道知道是你的主意!也亏得你,能劝得佟丫头和你皇额娘都替你到我跟前来要人。只是这样大的情面,对这丫头未必是件好事。”皇帝不知如何回应,只得说:“老祖宗这是担心敏敏,孙儿能够体谅。”

太皇太后抿着嘴冷声道:“照理你是大清的皇帝,一国之君,心里宠爱哪个女人,想要抬举谁便理应抬举谁,哀家并无太多权利妄加干涉。”

皇帝听了这话只觉得愈发惶恐,连忙起身,道:“敏敏是老祖宗跟前的人,未回禀祖母示下,孙儿不敢擅专。”

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道:“非是哀家不愿意成全你,只是哀家实在是瞧不透你的心思。旁人究竟如何哀家没有心力再去计较,可敏敏这丫头打小儿与你一道长大,在我跟前这么些年,任劳任怨,你若是让她枉担虚名,声张出去,你让蒙古科尔沁的脸面往哪儿搁?”

皇帝眉宇深锁,声音紧成一条细线:“孙儿向祖母保证,必不会亏待敏敏。”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必不亏待?这话哀家可不是头一次听你说了!当初仪儿那孩子进宫的时候你是怎么向哀家承诺的?可结果呢?敏敏是达尔汗亲王的嫡亲女儿,蒙古四十九旗多少部落都争着向达尔汗亲王提亲,你以为她会在意这后宫里的一个虚名?”皇帝一时哑口无言。

太皇太后又是长叹一声,道:“皇祖母不是不信你,也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若你仅仅是为着一个已经去了的人的情分来向哀家开口要她,哀家断断不会应允。”她扶起已然跪在身畔的皇帝,极轻极缓的说道:“玄烨,有国者,当断既断。哀家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往后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停了一停,终于像是松了口气,“若你当真对敏敏有心思,她自己也愿意,哀家必定给你做主。”

苏麻喇姑瞧着皇帝黯然离去的背影,终究还是不忍心,开口道:“格格你这又是何必?”太皇太后倦怠地摇了摇头,脸上浮起忧色:“芳儿那孩子去了那么久,可你瞧玄烨,一颗心痴到了这种地步。当初他一意孤行偏要将芳儿的妹子纳进宫来,是我做主点头答应,可你瞧瞧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光景?他这样自欺欺人,只是拘泥在往事里越陷越深,我若不再给他当头棒喝,谁又能知道他日后还要再闹出什么事情?”

苏麻喇姑听了也不由感叹一声:“皇上是个长情的人。”

太皇太后抿了口茶,又道:“若真单是长情也就罢了。只是我不愿将敏敏给他,确还有另一个缘故。这丫头和玄烨从小在咱们跟前长大,与芳儿那孩子的感情又极好,皇帝不过也是为着这两样缘故才素日里才肯听她一两句劝。只是我冷眼旁观这么些年,宫里大大小小的阵仗荣宠,煊赫地位,她竟是不曾动过半分心思。”

苏麻喇姑低声道:“依格格的意思,是说敏敏这丫头并不曾对皇上……”

太皇太后苦笑了一声,道:“哀家一直说,看见了这丫头,便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只是我这傻孙儿根本就不曾有过半分留心,敏敏性子又犟,若是有一日连这一层纱帐都捅破了,那才真叫让玄烨那孩子难以自处。”

苏麻喇姑跟着叹了口气:“其实皇上也是可怜。这些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奴才偶尔听梁九功说起,也只有敏敏在御前伺候的那两日,皇上难得有个笑脸。”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苍老的眉宇间缓缓流出一缕睿智的光芒:“慢慢来吧,命里如此,终究强求不得。”

夜里起了风,吹着廊檐上未融的冰凌,化成沥沥的雨滴声,飒飒地敲在青石砖地上。皇帝进了启祥宫,见端嫔仍坐在灯下,便问:“夜已深了,你还坐在那里瞧什么呢!”端嫔听得响动,连忙起身请安,笑道:“皇上来得这样迟,臣妾还只当皇上忘了。”

皇帝道:“在养心殿里批折子,批着批着便忘了时辰。倒是累了你,等了这半日。”说着倚着暖榻上首坐了,见案上摆着一套水磨晶石的云子,奇道:“你会下棋?”端嫔哎呦一声,道:“臣妾哪里懂这些个!倒是芳仪妹子懂,臣妾跟着学了个大概,依样画葫芦呗!”

皇帝这才像是想起来,问:“朕前些日子听说芳仪病了,一拖拖到现在,你这启祥宫的主事可曾放在心上了?”端嫔眼风斜斜,略一沉吟,便回道:“都遣太医过来瞧了,说是没有大碍,不过是身子内虚。”说着又笑,“皇上也真是,好似臣妾诳骗了谁!若芳仪妹子真有什么,那还能有气力教臣妾下棋呢!”

皇帝方笑了笑,“你行事周全,朕不过随口一问。”闲话片刻,因见小桌案上摆着半碟胭脂鹅脯,遂问:“朕不记得你宫里的小厨房做过这个。”端嫔见状,忙道:“前些日子去给贵主子请安,说是小厨房得了新的做法,特意给姊妹几个尝尝鲜。”见皇帝眉眼温和,似有笑意,柔声问:“皇上喜欢吃这个?”

皇帝“哦”了声,只道:“从前吃得多,所以有些印象。”又笑道,“这宫里数你嘴巴挑剔,怕是承乾宫里的吃食,还及不上你这里的。”端嫔抿嘴而笑,道:“皇上惯会笑话臣妾。”停了一停,似是赌气般,又道:“再者说起日常吃食,臣妾宫里的,哪里能有宜妹妹宫里的讲究?瞧她平素那样的阵仗,哪一日不是山珍海味叫人流水似地送去?姊妹们都知道皇上历来崇尚后宫节俭,叫她这样一闹,可不是坏了后宫里的规矩?”

皇帝本浑不在意,但见端嫔一味痴缠,于是顺口道:“有这样的事?朕倒是不清楚。”端嫔忙道:“只说前日里,臣妾拿着贵主子上的鹅脯去瞧她,想着能给宜妹妹一道尝个鲜儿。偏生她不放在心上,倒像是平日里吃惯了似的,落得臣妾直讨了个没趣。”

皇帝只以手支颔,似寐非寐,问:“那后来呢?”端嫔说得上了兴致,道:“倒是宜妹妹宫里那只巧巧,乐得撒欢儿,臣妾见它可爱,便拿了鹅脯去……”话音未落,却见皇帝蓦地醒了神,面色冷冷地寂了下来,“怎么,原是你去逗的那只西洋点子哈巴儿?”

端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了一跳,心思慢转,却也着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冲撞了圣意,讷讷道:“臣妾不过是瞧着那巧巧,实在可爱,一时没忍住神,所以……”皇帝哼了一声,道:“你忍不住神的去处倒还多!”说着霍得站了起来,淡淡扔下一句:“朕还有事,你自己早些歇着吧。”跟着扬声便叫梁九功,“回养心殿。”

端嫔愣了这半日,眼瞧着皇帝摔门而出,竟是半点都没有回过神来。只听的宫门外梁九功悠悠的喊了一声:“万岁爷起驾啦……”那声音那样轻,轻的像是飘荡在宽阔无人的幽幽宫道里,反反复复,及至再也听不见了,方才怔怔地滴下一滴眼泪。

诺敏自那一日与皇帝在慈宁宫会面之后便一直规避着前殿的一切事物,凡是梁九功派来的差遣均被挡了架,最后闹到苏麻喇姑跟前,少不得又要禀告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这里自是一通训斥:“一个个猴精儿似的人,现来框我这老婆子说是没本事,你这是打量我不知道呢!平素皇帝跟前若是交代了一两句,必定给你办得服帖稳妥,若是不交代…哼,还不是没边没沿得由着性子来?”说得梁九功不敢再辩,一连几日都不曾再来寻诺敏帮忙。

这一日又是诺敏在慈宁宫小厨房预备太皇太后的茶点,忽听身后帘子一掀,一阵雪光明晃晃地射了进来,紧接着便是梁九功的声音:“姑娘正忙着呢?”

诺敏朝他忘了两眼,声线平稳道:“终于还是找了来,我还以为梁谙达当真忘了慈宁宫的路该怎么走了!”

梁九功讪讪而笑,眼光绕着诺敏反复打量。只见她穿着雪缎窄裉袄对襟褂子,下面系着月白色滚边绣棉布长裙,恬然安静地立在那一盆水仙跟前,发髻上挂着长长的流苏,眉眼温和恬静,映着暖阁里的风微微一笑,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忽隐忽现。

诺敏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脸上微微一热,旋即问道:“可是皇上又有什么吩咐?”

梁九功“哦”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道:“过两日皇上要去巩华城,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叫姑娘预备着一道前去伺候。”

手里拧着帕子的活计一停,诺敏想了想,回过头来问:“太皇太后也要去么?”梁九功笑着打了个哈哈:“姑娘这里都得不到个准信儿,奴才哪里还敢妄揣圣意?”停了一停,见诺敏神情淡漠,终究还是不放心,又赔笑着添上一句:“别的都不算数,只一件,姑娘这差事可算是板上钉钉。姑娘算好歹给奴才个面子,万岁爷跟前也好回话不是?”

她缓缓地将手里那一块帕子拧干,厚实透气的实地纱,绣着岁寒三友的双面针线功夫,温热的气息蒸腾着她面上娇憨婉转犹如那傲雪红梅一般。梁九功又是一失神,却见她已然转过头来,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替我谢皇上的恩典。”

蕙殊见诺敏歇了手,也不说话,只闷闷出神,便问:“姐姐可是不快活么?”诺敏警醒过来,转眸嗔道:“不留心当差,专留心我快不快活作什么?”蕙殊吐一吐舌头,道:“我瞧着每次姐姐听说要去巩华城侍驾,都是恹恹的不快活。”

诺敏听得“巩华城”三字,忍不住叹一口气,轻声道:“我哪里是不快活。”停了一停,忽又道:“你听,外头可是有人在吹箫么?”蕙殊凝神听了片刻,笑道:“姐姐这是糊涂了,这样的时候,哪会有人吹箫?”诺敏不信,径直推开窗子,果然只见一地的寥落尘埃,裹挟着初春的微微寒意,直直迫到人面上。

廊下的冰凌化得尽了,滴滴答答的水渍,落到青石板上,洇了一地,湿哒哒地漾开去,便似眼角尚未拂去的泪痕。她“哦”了一声,缓缓阖上窗棂,自笑道:“是了,原是我糊涂了……芳姐姐都不在了,哪还会有人吹箫?”

目 录
新书推荐: 偏要哄,矜贵大佬吻哭指尖月 穿到八年后,带崽撕渣男夺家产 太乖?陆总根本降不住,娇吻成瘾 都重生了,必须打网球啊! 甩了渣夫嫁豪门,禁欲老公天天哄我生崽 娇娇女不装了,今夜扑进大佬怀里 与爹随军小锦鲤,摸鱼搞事第一名 继母是豪门,我成四个姐姐团宠! 夫人变成了家族继承人 喀什的云朵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