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 100 章（1 / 1）

电影院是黄水晶选的。实验电影院要放十几年前得老火了，现在看着哪儿哪儿都残败，连放的片儿都不是时下的，一半港产老片，一半欧美老片。“我想看《东方不败》，你呢？”水晶指着雾漆漆的黑板，播的片子全都是粉笔手写，粗糙又怀旧。

“随便。”比起电影，辜仲钦对电影院更为好奇。时光在这儿凝滞了，九十年代末的风格，俗气又雅致。

黄水晶快了辜仲钦一步掏钱买票。“我请你，按我的标准也只能请你看电影了，你总得给我点儿表现机会吧！”水晶落落大方的，还转去柜台买了一包奶油爆米花，塑料袋装着奶油爆米花，越发怀旧。“这儿的爆米花可好吃了！都是现爆的！你摸摸，烫手吧！”女孩儿献宝，可爱至极。

辜仲钦不吃甜食。对照来看，水晶比爆米花可口。“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这个电影院与城市格格不入，他是城中人。

“原来我和小郭子住这儿附近，就在后两条街的胡同里，胡同已经被拆掉了，我看这儿也快了。”水晶丢一颗爆米花进嘴里，甜入心。“以前胡同里的小孩儿都爱来这儿看电影，那时候实验电影院还是国营的呢，等我从美国回来就变私营了，还放过一段小黄.片儿——”水晶顿了顿，轻笑。“我和大侠的爸爸在这儿认识的，后来我陪他看过好多小黄.片儿，还把自己给‘陪’进去了——郭染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俩几乎每月都要来这儿看一次电影，现在想想当时可真够装逼的，明明肉都吃不起还要看电影，可我和郭染只要想到每月月末可以来看电影就激动得不得了，每次我们都想尽办法把大侠哄睡了偷偷带进电影院……”

“水晶——”辜仲钦想象不了那段岁月里的黄水晶，和小流氓在一起的黄水晶，还有那个和郭染相依为命的黄水晶。他错过了这个女孩儿最晶莹剔透的岁月，只期望不再错过。

“……你看，我居然遇到了你！算不算祸兮福之所倚？最好不要福兮祸之所伏，我是真的打算跟你过一辈子，哪怕你欠债破产没人要。”黄水晶拖起辜仲钦的手，朝放映厅走，昏暗的走廊隐掉了水晶的脆弱。“辜仲钦，有时候我是真愿意你欠债破产没人要，我会要你的，只有我一个人要你就够了。”

辜仲钦不知道要如何安抚水晶的妄想。他不会失败，客观上不允许，主观上就更不允许了。

“我好像说了傻话。”黄水晶自嘲着解了男人的围，挑了中间的位置坐下。

放映厅很小，却空旷，因为人少到可怜。三个观众，电影就成了某个程度的专场。黄水晶刚熬过片头就睡着了，辜仲钦倒是耐心的看完了整部片，他很少看电影，即便看也不会选武侠片。《东方不败》不算无聊，但男人想看的只有黄水晶。女孩儿睡着了也紧紧抓着爆米花的塑料袋。于她，爆米花是幸福之一，辜仲钦更是。东方不败说：“我和你们一样来无姓去无名，是你们让我明白了做一个平凡人的悲哀。”黄水晶想要得到的幸福跟随时侵袭而来的悲哀一样，一样平凡，辜仲钦未必一一体会，不妨碍珍惜。

晚餐是辜仲钦请的，黄水晶负担不起法国蜗牛这种高级物种。“可以让我外带吗？郭染和大侠还没吃过——”黄水晶想把吃过的东西都打包带回家。

“外带没问题，原则我并不想请郭染——”

“为什么？”

“以薛嘉濛的身价，足够郭染一天三顿都吃法国蜗牛。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只想着我。”辜仲钦的情话，曲折，回味无穷。

黄水晶没忍住，笑了：“你是在吃醋吗？”

“你觉得呢？”

“你真没必要吃郭染的醋——”

“所以就不要想着他。”辜仲钦招呼侍应，外带两份蜗牛和甜点，观感和行为是两回事。吃醋么？吃醋。即便吃醋也要礼数周到。

吃过晚饭，辜仲钦送黄水晶回家。“我可能会去做同声翻译，只是可能，还没正式应聘。”到了小区，水晶下了车又转回来，一些犹豫。“我不知道这份工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我们现在在谈恋爱，所以我想问过你再做决定。”如果辜仲钦是普通人，她不会踌躇，但男人不是，她得考虑他的人生。

“什么公司？”上流社会的太太们大多养尊处优，很多名头都是好看，与实际无碍，真要想做些什么，都得考虑家族的体面。黄水晶才是见习，已有自觉。辜仲钦有那么一秒觉得自己连累了女孩儿，事实来看，他一直在连累她，受伤恐吓流言蜚语，感情被别人的坏心点缀满了才有八卦的说辞。圈子里都是黄水晶的传言，漫天漫海的假，只有名字是真的。

水晶把名片递给辜仲钦。“是编辑给我介绍的，我想应该是正经公司——”

“照你的意思来，我都没意见。”辜仲钦瞧了一眼名片，转眼微笑。自私而言，他并不想让水晶工作，但女孩儿不会按他的想法走，他们之间存在根本的认知差距，男人不着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黄水晶会遵从辜仲钦的安排，他把余生都搭给她了，没理由不换得相对的牺牲。彼此都珍惜，与梦幻无关。

黄水晶松了口气：“那我明天就去应聘了——”

“几点？我送你去。”辜仲钦的问，表面贴心。

“不用，我自己去就成。再说了，你那时候还上班呢——”

“你只需要告诉我时间，我会安排我的行程。”

“两，两点。”黄水晶被辜仲钦的气场所震慑，老实。辜仲钦，萧惟轶，薛嘉濛，他们是一类人——高高在上，天生优越，于物质于精神都倾尽奢侈，穷凶极恶的奢侈到不屑平淡。

“明天下午一点半我来你家接你。晚安。”辜仲钦按下车窗，伸出头给了黄水晶“晚安”的吻，再驱车离开。车驶离小区后，男人靠边停下，致电助手：“给我查一家工作室。”辜仲钦说了名片上的款儿，挂断。

黄水晶则杵了一阵，看辜仲钦的车没影儿了才姗姗上楼。“回来了？吃夜宵吗？”郭染正好要煮面。

“不了。你也别煮面了，我带了外卖回来。”水晶把外卖放餐桌上。“大侠呢？”

“睡了。今天我带他去游乐园完了一下午，疯得都没边儿了。”郭染打开外卖盒子。“这是什么？”

“蜗牛。”水晶拉开椅子坐下。“今天跟辜仲钦去吃法国菜，觉得这玩意儿不错就给你带回来了——”

“下次别带了，这肯定很贵吧？”郭染不想承辜仲钦的情，他不看好男人的爱情，却没法儿跟水晶说。

“贵！”水晶撑着下巴看脸色不济的郭染，轻笑。“小郭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得相信我。就算不相信辜仲钦，你也得相信我。”

郭染叹了口气。“我就怕你跟他不顺，不仅仅是因为辜仲钦，他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呢。那个圈子里的人和我们不一样——”

“我知道。”黄水晶帮郭染撬开蜗牛壳里的肉。“总之你得相信我。”郭染被塞一嘴的蜗牛肉，说没处儿说。“薛嘉濛呢？”女孩儿岔开了话题，有些事深究了不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俱佳。

“上班。”郭染只吃掉半份蜗牛肉，剩下的想留给薛嘉濛和大侠，甜点没舍得吃，全留给大侠了。

黄水晶看着整理冰箱的郭染，突然心暖。“小郭子——”

“怎么了？”郭染被水晶从后抱住，任由了女孩儿的任性。

“没，没什么，就想抱抱你。”黄水晶抱着郭染懒过一刻，笑容顽劣。“小郭子，谁都没有你重要。”

郭染一愣，转过身，回抱住水晶。“傻瓜说什么呢，你还有大侠啊——”

“大侠喜欢麦麦，以后还会喜欢别的女人，我是他老妈，就得知情识趣。可是你不一样，我可以成为你最爱的女人，虽然你只喜欢男人。”黄水晶表白又吐槽的，开始理解辜仲钦的醋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比郭染更重要。

“水晶。”

水晶踮起脚，亲了亲郭染的脸颊。“早点儿睡，别等薛嘉濛了，你明天还得上班呢。”

“我知道。”郭染笑着，把水晶的额前的长发别过耳后。已经当妈妈的女孩儿几许稚气。

水晶睡了个好觉，早饭是郭染准备的，纸条贴在奶锅上——我上班去了，锅里是皮蛋瘦肉粥，吃的时候记得加热。纸条的附注是大侠歪歪扭扭的字——马马，我上xue去了。

“要吃饭吗？”水晶敲了敲郭染卧室的门。

一刻后，薛嘉濛才睡眼朦胧的出来：“郭染呢？”

“上班去了。”黄水晶把加热好的粥盛到薛嘉濛的碗里。“我说你要不要找个正常作息的工作？”薛嘉濛挑眉，气氛就凝了。可水晶还得硬着头皮上。“你和郭染整个一白天不懂夜的黑。他朝九晚五的上班，末了还要去酒吧跟你约会，约会不算还等你下班，你都什么时候下班！他要有一天能睡够八小时都勤等着偷笑——”薛嘉濛点烟，就打火机“啪”的那一声响，都把女孩儿吓得肝儿颤，好半天才嚅道：“呃，你生气了？”黄水晶外强中干的属性在薛嘉濛面前挥洒了个淋漓尽致。

“没有。”薛嘉濛深吸了一口烟，面无表情。

“那，那我说的——”

“去洗碗。”薛嘉濛一转指头，黄水晶就一脸奴性的抱着碗碟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