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回忆（1 / 1）
……冯玉莹……是不是想要再死一次……
什么叫再死一次？
林木被他扼手中,几近窒息。
四王爷阴枭的眼神直直逼迫着她的目光,他说：“依然不愿意向求饶吗？”
脖颈上的力量松了一分,四王爷问：“依然直到死也不愿意回到的身边吗？”
林木就是再傻,也这个时候明白了。王爷认识老娘，或许还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或许,老娘奇怪地突然死去,也跟四王爷有关。
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由，四王爷将自己看成了老娘。或许的确有几分相似，但还不至于到完全认错的地步。
林木努力挣扎，指甲四王爷扼住她的那只手掌上撕开一道道血痕。
而四王爷仿佛不觉疼痛,依然将林木紧紧掐手中。
他忽地大笑开来,一声高过一声，笑声回荡佛堂中,阴枭得令毛骨悚然。
当林木觉得自己恐怕再也喘不上一口气来的时候，四王爷适时松开手。林木无力跌落地，却又被四王爷狠狠揪住头发，从地上拽了起来。
四王爷的声音柔软，仿佛是害怕惊动了某样东西，林木耳边以足够蛊惑心的温柔声音说：“放心，玉莹，这次不会让死得这么痛快。”
“……放心，要留身边，绝不让死得那么痛快。”
“……冯玉莹，让死得那么痛快，后悔了。”
……后悔到每一年的这个时节，总会无法抑制的想念。
……后悔到每一年的这个时节，总会跪这个佛堂内，祈望与生生世世不再相遇。
如果，那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没有遇见过，会是怎样。
“叫什么名字？”三十年前，高坐铁骑上的四王爷驱马缓步朝着一身似血红衣的少女走来，看着她水洗般的眸子，柔声问道。
“冯玉莹。”
战场上，狼烟四起。
那红衣少女曾和他并肩驱马驰骋，她问：“四王爷，这一战结束后，洛国会就此和平安宁吗？”
四王爷遥遥望向京都的方向，说：“想建立一个可以暗中保护洛国的组织。”
红衣少女嫣然一笑道：“那么，可以让来帮吗？”
……当然。……
繁花开满院落的那个春天，四王爷擦了擦手中的羊脂白玉。白玉镂雕成芙蓉花开的模样，温婉灿烂若那个的笑容一般。
一个红衣身影跃过高墙，落四王爷的面前。
四王爷一怔，慌忙将玉佩收进袖中。
几年的时光一瞬即过，这个他从战场废墟中拣回来的少女如今已亭亭玉丽。
四王爷不自的抖抖袖子，生怕被少女看见他藏袖中的秘密。
少女翩然走上前来，院中一树翠芽的银杏化为布景，将那一身如火红裙的少女衬得艳丽无双。
她笑眯眯摊开手，递上一串菩提籽链，说：“生辰快乐。……王爷的生辰应该收过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这么廉价的礼物，可以勉为其难收下吗？”
……当然……
……很开心……
……怎么可能勉为其难……
然后，还能想起些什么呢？
这么多美好的记忆，怎么可以如此戛然而止？
燥热的夜里，房间的门被一掌推开。
那时，他已经脱了外衫，准备睡下。
少女依然穿着一身烈焰般的鲜红衣裙，眼里却不是温暖的笑容。
她将几本名册扔到桌上，厉声质问道：“王爷，可不可以跟解释一下，迦叶城里的分门，为什么进来的时候有那么多的孩子，最终成为门的却只有不到十个？”
……该怎么解释？……
根本无法解释。
未央门一直如此了十几年，没有严格到残忍的训练，没有那些踩着同伴的尸体脱颖而出的孩子，就不可能会有强大的未央门。
……未央门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从不忍心告诉真相。……
直到现，四王爷依然清楚记得那个时候冯玉莹对他说的每一个字，以及她失望到极点的神情。
她说：“以为王爷所建立的未央门拥有的是毋庸置疑的正义，却原来摧毁了很多的幸福。”
冯玉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可以依令杀死那些王爷说的企图颠覆洛国、图谋不轨的，却无法漠视那些为了未央门而失去生命、幸福以及未来的孩子们。……知道无法阻止，更无法摧毁。……谢谢王爷赐重生，但抱歉，无法再说服自己陪伴的身边。”
……
四王爷狠狠揪住林木的长发，将她拖到金佛弥勒前。
他说：“玉莹，每一年的这个时节，都会这里。”
四王爷低声林木的耳旁絮语，阴冷的双瞳仿佛蒙上了氤氲的迷雾，着了魔一般。
他说：“冯玉莹，不问每一年彻夜待这里祈求什么吗？呵，当然是祈求能和生生世世都不再相见。”
那么讨厌，讨厌到每一个梦境里都是。
那么憎恨，憎恨到每个寒冬都无法驱散的身影。
那么厌恶，厌恶到每到这个时节都无法遏制住对于的思念。
呵，思念。
是的，不得不承认的，持续了十几年的，几近疯狂的想念。
林木惊愕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
从一开始就对四王爷没有好感，但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的情况。四王爷炙热目光的逼视下，林木想要开口抗辩些什么，却被他狠狠揪起头发往金佛弥勒的前方拖拽去。
被拽到金佛弥勒的正前方，四王爷将林木的头发猛地一拉。林木痛得头皮发麻，不得不屈服于那狠辣的力道，将脸庞高高仰起来。
四王爷蹲她的身侧，用玩味般的眼神打量她，然后高声笑开来。
不记得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向兰城的某一间客栈房间里，他曾用比这更狠辣地力量拖拽过一个女子。他说：“冯玉莹，未央门不是说走就可以走的，什么时候同意过让离开了啊？”
那个被他紧紧抓手中的女子只是静静看着他，微微笑着，一言不发。
不痛吗？
一点都不痛吗？
如果现求饶还来得及啊。
求饶吧。
向求饶吧。
可是，那个女子却淡淡说：“那便请求王爷赐一死吧。”
……留的身边，还不如一死吗？……
“好。成全。赐蚀骨侵心，尝尽三日疼痛后才会夺生命的毒药。”
……
白马寺的金佛弥勒，那么灿烂地笑容，那么夺目的金光，却被缭绕的烟尘湮没了温暖。
四王爷窃窃问林木：“为什么直到死都不向求饶？”
明明只需要说一句“愿意回来”就可以驱散所有的愤怒，可是为什么要选择沉默？
应该知道，那么讨厌的沉默。
……
噔。
白马寺的钟声悠悠传来，宁静绵长。
四王爷一手依然狠狠拽着林木的长发，一手轻柔地抚摸着林木身上的裘衣毛领，眼中的炙热疯狂褪去了些。
他如呢喃自语般说道：“是了，认错了，冯玉莹已经死了，吞下蚀骨无解的毒药死了。喂下去的啊，怎么会忘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中又猛地腾升起阴枭狠戾的光芒。“莫离骗了，丘如雪也骗了，们都骗了，那么好骗么？”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亲手喂冯玉莹喝下毒药。一个时辰过去，蚀骨的疼痛开始冯玉莹的周身发作时，他却无法亲眼看下去。
他对莫离和丘如雪说：“替看着她死去，将她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他以为冯玉莹至始至终都只他的生命中留存过痕迹，却没想到她脱离了未央门后，竟然会觅得良生下一个眉眼和她如此相似的孩子。
莫离该死，他一直都知道冯玉莹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
丘如雪该死，却早已死去，那便要将她挫骨扬灰。
……冯玉莹……怎么可以跟别生下孩子……
……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全然不觉的情况之下长大成？……
四王爷冷冷对林木说：“好脏啊。”
一阵阴冷的风至院外席卷而来，林木不由抖索了一下。
四王爷阴恻恻的笑，对她说：“长得那么像冯玉莹，但为什么会这么脏。……将身上，属于那个男的血放干，……怎么样？”
是了。
这次不要连的墓地都找不见。
要将的血液抽干，日日与相伴。
“呲”地一声，四王爷警觉，侧身回手一握，将那支突如其来的长箭抓手中。
白马寺外，不知什么时候围了好多的，有郑宇，有郑尚书，有泰安公主，还有持弓的白衣翩翩的薛明轩。
四王妃失魂落魄地朝佛堂内走来，却被几个侍女紧紧拽住，终佛堂外无力跪倒地。
她说：“王爷，将近十几年了，再也等不下去了。每一个冬日，都将自己关这里，不论做得再好，都永远进不了的心中。……再也等不下去了。……连千河也死了。……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圣上了。”
爱了将近二十年，恨了将近二十年的四王爷，已经绝望了。
让们一同死去吧。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