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六》梦.缘难了(1 / 1)
绵延不绝的高耸山势,铺上一层雪白晶亮的棉袄,顺势而下,一道飘邈似无的薄雾轻柔地环绕住山腰、山峰,竟不识山中真面目,多而平悦。
缓和的北风吹得山峰上之人衣袖飘扬,一头似乎银的白发,也随风飘起。
「天荡月兮水面华,飘渺是曰浮幻,水棹拨真兮月上樱花,水面樱,月上映,虚空映,染红霙,天荡月兮绛雪花,浮幻是曰升华,琴弦拨真兮月樱化。」
居高临下之感,竟无心中所想那般快意适观,所感之风,吹散了心中凝聚的淡淡思念,不知为谁…又该为谁。
是了,他从不如此忧愁,幻化作阵阵的虚无,凭风借力,扭动着为发疼的手,丝竹琴音不断流泄而出,颤抖、跳跃,华丽、流畅…
该放手了吗?他保护了数不清的岁月中,视为珍宝的她。
「哈哈……」淡淡的苦涩笑声,伴着琴音缭绕,彷佛是在提醒他这么久以来的愚念执着,一波波的所能感受的,竟是笑容不再的她…
为何?奈何!
琴音骤转急促,声势之大,如急风骤雨,呼号愤发,怒吼出心中压抑许久的悲,忘不掉,曾经深深驻扎过的心口,如风飘散的叶,无处可落…
任凭落叶翻转,心绪不再纷乱扰人,睁眸一望,又是一个耀眼的冬阳。
「主人。」柳鹪怯怯地叫唤,怕是扰了他的心思。
「何事?」她亲自上来,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就是又……正当阴阳师还来不及细想,一个令他恐惧的念头跃入心中。难道…
「据探子回报,净小姐与银狐在冰河天川遭遇袭击,混战不久,净小姐被一道掌气打落天川之中,下落不明…」
阴阳师紧握住的流苏掉落半融的雪中,背对着柳鹪的影子却是隐隐颤抖…
「彻查!」
仅仅丢下两个字,阴阳师背起琴座,从容不迫地朝下山的方向而去。
没想到主人竟是这种反应,柳鹪几乎傻了,怎么会是这样?!应是焦虑万分的反应,却只有冷静如斯。
拖着才刚爬上山的身体,柳鹪认命地走下山,她可是抱着十万火急的心情爬上来的,岂料主人却是冷淡的给予命令,实在不像主人的作风!
回到雪山小屋,只见三昧在外头洗着茶具,屋里升起炊烟。
「有客人来?」
「嗯,妳也快来帮忙!」
见三昧一副不敢怠慢的样子,想必是来了个贵客吧!
半掩的门,勾起了柳鹪的好奇心,她假意蹲下洗杯子,眼睛却是往屋内偷觑。
「柳鹪!」一声怒喝吓得她差点把杯子打破,只见三昧怒瞪,示意她快将东西收拾好,而自己则转身入屋。
屋内,阴阳师好整以暇地靠在躺椅上,眼神斜睨着前方的不速之客。
兴味大起的微笑漾在唇边,或许是眼前之人的焦急,让他前所未见,同样是心冷如冰的人,为何……
他眼神转为冷视,从入门后,便不发一语,似乎是在考验来者的耐心。
「净呢?」银狐劈头问道,气势凌人,像是非要找到不可的决心。
阴阳师一笑,利落地翻转起身,走至银狐面前,一头飘扬的白发似是在嘲弄,轻盈地画了个弧度,眨眼瞬间,阴阳师的右手制住了银狐的颈子。
是这么令人跃跃欲试啊……
「你这么笃定她在我这?」阴阳师微笑道,右手的力道可是丝毫没有放松。
「就算不在这,也会有她的足迹。」他挑衅的对上了他的眼,两人都是骄傲的,而他银狐,并不想先低声下气。
「你倒是很了解我吗?净儿的下落,应该说是…你最清楚吧?」继续打哑谜,阴阳师还不想这么快放过他,或许是私心作祟。
「我不认为你不知道。」银狐冷硬着脸说道,他耐心有限,但眼前之人似乎是一直吊他的胃口…
阴阳师放开了手,一向冷漠的脸依旧不变。
「是你保护不周。」一想到净儿是在那种情况下受创,自己会忍不住想惩罚伤害她的人,即使他毫无立场,也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银狐意外的没有反驳,冰冷的脸庞显得疲惫,显示出他的焦虑与忧心,看样子…他是找了很久啊!
但是,他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为自己的好脾气轻笑,眼眸注视着银狐,这会是个疼爱净的人吗?
「为何不去问卧江子?」阴阳师好奇的说,相信他会宁可去问他,而不是来这接受的他奚落。
银狐紧闭着唇,他当然了解阴阳师的意思,除了上一回的兵戎相见,这一次的碰面意外地平和…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银狐冷瞪,像是活吞了好几斤的火药,却是强忍着不爆发出来。
他转身就要离开,阴阳师却开口唤住了他,「银狐,就算你找到,事情也没有你想象的简单。」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开口,只是紧瞪着他,是忠告,还是警告?
冷哼一声,银狐迅速踏出这个令他感到不悦的地方,或许当初来这,就是个彻底的错误,白白浪费时间。
「呵呵…」阴阳师笑声不断,看得柳鹪疑惑不已。主人到底是怎么了?
他啊,真该为自己的好修养好好喝采一番。
***
幽暗的房间内,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盯着床榻上的人儿,表情复杂,像是眷恋,又有丝微不可察的愤恨…
「就知道是你救走的。」她走了进来,突然说道。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行动了啊,既然如此,就不知卧江子会是什么表情了…
「妳认为我有那耐心等到她自己回来?」
哼哼,应该没有。你一向对执着的东西是充满占有欲啊。悦凰没有说出口,仅仅在心里咕哝,说是吃味,倒也不尽然。
「不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方式。」楼阳做事一向不按牌理出牌,让她感到很意外,她以为他会想让净心甘情愿地回来…
而楼阳对净的执着,不只是血的纯正,在他眼眸里,她瞧见了疯狂的欲念,还有不计一切的痴狂,即使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
「我讨厌她有着别人的味道,特别是兽族,令人作恶!」楼阳冷笑。
悦凰不予置评。对于楼阳的心态,她可是看了好几年,当初若不是卧江子的搅局,或许情况会不一样吧…
「她可是我们亲爱的妹妹啊。」悦凰言不由衷的说,心里五味杂陈。
在充满竞争的凤族,净从出生开始,就占有极大的优势,纯正的血统,让她更易于学习一切,只要她愿意。
这也会让人眼红,虽然是兄妹,但小时候所接受的军事教育,让他们独立成人,手足之情其实没有那么浓厚。
「妳对我的心态不会觉得肮脏?」楼阳低沉问道,他从未主动提过这问题,一直以来,净的一切是禁忌,任何人提起,都会被他严厉地喝止。
「哪里肮脏了?这是出于心,而不是虚伪的矫情。是兄妹又如何,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又如何?」悦凰冷淡的说,也彷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跟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以前是多么的天真…
但事实证明,仅是可笑的行为…他们兄妹,果然都不适合谈情。
「即使如此,难道世俗眼光的批判,就是宣判了一辈子的死刑了?」楼阳说得云淡风轻,他曾经经历过的,刻骨铭心。
「不。不会的,我们身上的凤族血统,绝不许有如此丧气失志的心态!」
楼阳轻笑出声,或许这正是他们的特质吧!
「亏妳还认我这个哥哥…」
从小,他们总是以保护色防备周遭的事物,没有真心待人过,一般的亲情,竟是遥不可及的妄想,即使是父母,是兄妹,依然是生命中的敌人…
「因为我们有同样的脾性,同样的遭遇。」悦凰说得凄凉,她从没奢望过什么,纵然是平凡的,简单的…
楼阳盯着她发愁的脸庞,她为谁,自是一清二楚。但是在他看来,凰所作的一切不值得,为了那名低下的奴隶!
「妳别陷太深了,别忘了妳的目的,而被他所反制。」
这话说得悦凰蒙上一层羞辱的表情,她不会心软!对他,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了,她只是想以眼还眼,让他尝尝被那样对待的滋味!
「你放心,」她口气转冷,眼神冷然地注视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楼阳满意的笑了,转身踱步至床榻边,望着端木净的睡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细致的脸蛋。他最挚爱的妹妹……
「净尘…」
地狱,是不容回头的,在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后,就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即使会粉身碎骨,他仍要走下去,与她。
「她似乎睡了很久,该不会是你出手太重了?」悦凰皱眉道。
「看来是太疲累,她似乎没有把当初的警告放在心上。」楼阳手按她的皓腕,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明知如此,还故意为之?!
「你是指…三招的禁忌?」那可就不得了了,她是不要命了吗?
「当初禁锢住的封印,似乎是抵挡不了…」
「光看冰河天川躺着的那些人,就知道有多严重。」悦凰正好在那时经过,原本想顺道将她救走,不料楼阳早有准备。
「看来,叶口月人似乎是日子太悠闲了。」楼阳冷冷说道,语气平淡却充满危险的含意。让他们太好过,倒是他疏忽的地方,以致于净尘会贸然使用武痴绝式,或许不应该那他们如此猖狂…
「怎么,想改变计划?」楼阳的情绪流转,悦凰可是察觉到了,她不信他会轻易放过伤害净尘的人。
「不,只是会增加点游戏以外的乐趣罢了…」笑意不带温度,敢向他挑衅之人,就要有胆子接受他的怒气!
「哈,那个邱霍蛉叶似乎还不知道你的可怕之处。」就连邪帝也不禁要向他求饶啊…这个充满邪气的男人,更胜于他人所想象的可怕。
「我会让他确切的感受,一辈子都忘不了。」九幽是吧?邱霍零叶是吧?低下的人类、低下的奴隶,似乎还看不清自己的真正模样…
要知道,邪帝最终的目的,可不是成就这些愚蠢至极的族群!
***
『卧江子。』意料中的声音出现,他并无意外,只是多了分失去自信的神采。
『怎么了?』唉,麻烦来了,而且非常棘手啊……卧江子低叹。
『净…失踪了。』银狐要忍住多大的焦急,才能把话说得平静无波,没想到竟是如此困难…而语尾还有着轻微的颤抖。
『发生什么事?!』卧江子直觉这次似乎不好解决。
银狐尽量压抑着满腔扬抑的情绪说完,只觉得希望他听快一点,好快说净可能会到什么地方去。他不愿,也不想再看到她受折磨的样子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不在中原…』若是阴阳师那儿也没有,那肯定是…在天外南海了!
『你有她的消息吗?还是她有去找过你?』银狐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咄咄逼人地问,他只想赶快找到她。
『没有,她没来找我,不过…你说她被打落之前,人是昏厥过去的?』卧江子问道,他怀疑是那个的关系,使得她暂时昏迷。
『嗯,她似乎又用了武痴绝式。』印象中她使用的次数不多,但每每施展完,却是体力不支地晕倒。
『真是胡来!』卧江子难得微愠道。难道她不知道这么作的后果?
『到底怎么样?』银狐几乎失去了耐心,几乎咬牙地问,如果他人现在在他面前,肯定会揪着他的衣领问,究竟还有多少事他不知情?!
『银狐…你先别激动,净尘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会照顾自己,你急也没用。现在一些头绪渐渐浮现,或许这是解决一切事情的机会…』
『你是指净的兄长?』银狐敏锐地问。那个会让她感到恐惧的人…
『没错,他蜇伏够久了,久到令人担心…』不愧是狐狸,字里行间就可以感受到不一样的另有所指。
但是,事情并不是如此单纯,上一次悦凰的警告言犹在耳,似乎是在宣誓将会有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难道净是在他们手里?
『我要回天外南海。』他不容拒绝地说,足不染尘地往冰河天川出发。
『你…唉,好吧,我会去与你会合,但是不许冲动行事!』深知这狐狸的性子,只要一激动起来,做事都不瞻前顾后的。
『知道了,啰唆!』
卧江子切断了与他的联系后,充满忧虑的眼睛望向墙上的地图,那一处的地名,显得格外刺眼…
「你终究还是行动了。」还有令他牵挂不已的人…悦凰,难道妳真想玉石俱焚?
紧皱的眉头缓缓平复,沉积在胸口许久的郁闷,喧嚣着撕裂般的痛苦,彷佛一切的恶梦又要开始重演…
又是一声叹息,只见他抬掌轻轻一吐气劲,墙壁立刻被这股力量震得四分五裂,只见尘嚣纷飞中,一根翠绿如玉的令牌散发出阵阵幽光。
到头来,自己仍是摆脱不了命运,所有的恩怨因此而起,也须因它平息。就因有所亏欠,身怀愧疚,不能再逃避了。
只是,一旦极欲平静的心,遇上了过往的是是非非,他还能够保持无动于衷的态度吗?或许能,或许不能,只因为想做最平凡的人,难道也错了?
而当他取出此物后,就不能反悔,一切也终将回到原点。无论他怎么想逃避、想否认过去,却还是被残忍地揭开疮疤。
叶口月人、凤族,这些纠缠他几乎一辈子的名,仍旧消抹不去。
他,还是无法为秋山临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