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记 上篇7(1 / 1)
十三
下次再来时胖胖果真没有叫,歪着脑袋在台阶上看她,小厚耳朵竖的尖尖的。小琳觉得好玩,伸手去揉它的耳朵,压下去,弹上来,压下去,再弹上来。
元仿哭笑不得,“你这样子它长大后耳朵就立不起来了。”
小琳不听。果真等胖胖长成半大的小狼狗时,每次它努力竖起耳朵,左边的那只总是像哈巴狗似的折着,耳朵尖耷拉下来,让元仿很是郁闷。
胖胖跟小琳越来越亲,还是小狗崽的时候,小琳喜欢将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抱着它。胖胖团成一团,像猫咪一样睡觉。再大一点,仍旧抱着它,棕色的毛春天的时候一撮一撮的掉,小琳把它放下去,身上就满是狗毛。二大娘一边给她揪毛,一边叹气,“那么大的狗还往身上抱。”
不到一年,胖胖就长成了一只标准的大狼狗。站起来已经和小琳一般高。长长的舌头经常伸在外面,卷动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小时候蓝色的眼睛变成了棕褐色,望着小琳的时候会变得有些温柔。爪子胖胖的,毛绒绒的,喜欢搭在小琳手上,小琳就拿着它的爪子摇啊摇,笑呵呵的说:“这是你的手,胖胖,这是手。”
有一次下暴雨,小琳跑到三大娘家的时候胖胖被拴在大门口的棚下,怕它到处乱跑将泥水带到屋里。它看到小琳,立刻兴奋的叫了一声,蹦到她跟前,人立而起,想将它脏乎乎毛茸茸还在滴着泥水的爪子搭到她肩膀上。小琳尖叫着跳开了。胖胖歪着头迷惑的将她望着。小琳笑得弯下腰来,指着它说:“你瞧瞧你,这么脏,还想往我身上搭。”胖胖汪汪叫着,表示自己很无辜。
小琳问过元仿哥,狗一般能活多少年?“最多七八年吧,”元仿哥说,望着她笑,“那时候你都上高中了。”
小琳想七八年这么短,为什么不能和人活的一样长呢。然而胖胖连七八年的寿命都没有活满。它死了,得了病,发烧烧的舌头溃烂,鲜红色的吐在外面。元仿哥唤它它都不理,躲在桌子底下不愿见人,没过几天就死掉了。那时候小琳上初中,等到她再次回老家,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胖胖,三大娘家也养了新的狗。
十四
深秋,燥热还没有散去。打谷场上扬起了金黄色的麦子。
农人将麦粒掀向天空,风带走较轻的谷皮,重实的谷粒就“哗啦啦”落下,如同下了一场金黄色的雨。
孩子们也喜欢这个季节,围在大人们身边,在扬好的麦堆中打滚,感受赤脚踩踏,麦粒嵌入脚趾的麻痒。这样玩耍的结果往往是晚上回家后身上刺痛,做母亲的会端来一盆温水,洗漱完毕,水上漂着一层麦芒。
有收获较晚的人家还在田里劳作。小琳去过三大娘家的麦地。天太热,哥哥们用扎成捆的麦秸堆成一个小门洞,小琳坐在里面,用中空的麦秆喝白皮水壶里的凉白开。
时间是很难耐的,秋老虎强大的怕人。小琳坐在阴影中,看大爷、哥哥们弯腰挥动着手中的镰刀,金色的麦秸在身后倒下一片。脚边的土坷垃里有一只“东倒西歪”在露头,小琳把它挖出来,扯着玩,不小心扯断了,流出浓白的液体,恶心的远远丢开。
三大娘来送午饭,炒土豆加咸菜,一摞大饼外加一罐稀饭。小琳不爱吃,拿筷子挑了一丝土豆含在嘴里。哥哥们却吃得很香,劳累了一个上午,午饭是难得的闲暇时光,休息片刻又得继续劳作。
到地里去了一次小琳便不愿再去,宁愿呆在奶奶家里。奶奶院子里点了棵南瓜,枝蔓迁延攀绕越过墙头,伸到了邻居家。南瓜苗多产,一根藤能坠下十来个大南瓜。老南瓜用来做稀饭,蜜糖似的甜。南瓜扭儿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做成南瓜馅饼。
小琳最爱吃奶奶做的南瓜馅饼,酥黄鲜香,咬一口,嘴角油汪汪的,南瓜的清香弥漫齿间。
奶奶没事的时候喜欢和邻居拉呱,老年人聚到一起,一呆便是一下午。或者是到南村头逛一逛,溜达一圈。南村头没有人居住,是大片的田地。那边小琳不常去,有时候跟着奶奶溜达,陪着她一路捡拾一些收割后遗落的麦穗。奶奶家里不缺粮食,大爷大娘们每年都会将打好的细面送过来一些,足够两个老人吃。庄稼人见不得一颗粮食浪费。
秋天在小琳印象中算不上美丽,但很真实。闭上眼,鼻尖似乎能闻到成熟麦秆的味道,酸枣树的清香和秋雨卷着泥土迎面而来的新鲜气息。它同其他季节一样与人贴的很近,让人深刻意识到:噢,是秋天了!这种感觉到了县城之后就淡了一层,再到了大些的城市就更是遥远的无从寻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