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廖夜寒星(1 / 1)
……
感觉到冰凉的水正微微地拍击着自己的脸,刺眼的阳光昏灼着自己的眼睛,光晕阵阵,慕容筠玉从昏迷中幽幽苏醒。
此时自己正躺在一处浅滩上,衣物上尽是泥沙。身旁,一条大江滚滚而过。
回想起自己被打落山崖的那一幕,慕容筠玉惊醒之余,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大喊:“鬼影子!鬼影子!你在哪儿?”
绝望之余,慕容筠玉抬起自己紧紧攥着的右手,眼眶通红……
那是催风剑谱,只是已经被从中间撕成两半,自己手中所拿的,是后半部分。想到自己既不能护朋友兄弟周全,又不能保护好家传的剑法,慕容筠玉顿觉肝胆欲裂,五内俱焚。
跪倒在地,慕容筠玉只觉前路苍茫,信心俱失:“母亲!父亲!孩儿如何还有颜面再见你们!”
“啊……”慕容筠玉对着山谷,痛苦地一声大喊宣泄着心中长期以来所压抑的愤懑。
看着面前滚滚而过的江水,慕容筠玉悲痛欲绝,踉踉跄跄,向前走去;眼中苍茫一片,他任凭那冰凉的河水一点点地,浸没自己的腰身,胸膛,脖颈……
他本是惧怕水的。
可此时,慕容筠玉闭上眼睛,克服着恐惧,向水中继续走去。
江水缓缓地漫过他的头顶,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水面之下。水面又变得如同往常一般平静。
忽然,一道白色身影掠过江面,伸手探入江面,捞起水中的慕容筠玉,跃至岸上。
慕容筠玉感觉到自己被重重地抛在地上,眼睛在水下被激得酸涩不堪,喉中呛了水,胸中亦是十分难受,一时剧烈地咳嗽起来,喝进肚中的水经那一摔,也被颠出不少。
只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名剑慕容的后人,竟是如此懦弱不堪之人么!”
慕容筠玉艰难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太阳光照的他睁不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那里,模样却看不清楚……
筠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两个月后。扬州城内。
夜色低沉,知府官邸内宅,扬州知府吴敬棠与自己的小妾正在屋中熟睡。
屋内一片漆黑,竹案上的金器玉石,在静夜里幽幽地闪着光。
床帏随风浮动。
忽然,察觉有异,吴敬棠睁开眼睛,骤觉自己的脖子上一片寒意传来!一把冰冷的宝剑,正牢牢抵在自己脖端。
床榻前,一个白衣女子,面带重纱,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那是一双幽亮美丽的眼睛,在这冰冷的夜里看得令吴敬棠心底发毛,不寒而栗。那双眼睛的光很冷很冷,就如同冬日夜里寒冷的孤星……
“说。慕容燕夫妇的遗体如今安放在何处。”那女子朱唇微启,声音飘如鬼魅,寒不可当。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吴敬棠只觉眼前的女子人鬼难辨,吓的全身冰凉,冷汗直冒,身子都抖了起来。
他身旁的小妾微微呓语,就要被吵醒之时,那女子玉手微微一扬,轻弹中指,吴敬棠的小妾顿时被点了睡穴,气息渐趋沉稳。
“我的剑,没有耐性。”白衣女子剑锋微动,吴敬棠的脖子立即就被划出一道细细的口子,有血丝渗出。
“女侠饶命!我说,我说!”唯恐来人杀了自己,吴敬棠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女侠饶命!慕容燕夫妇的遗体,现今安放在白云山上的白云山庄。只因那白云山庄是此地首富,小人奉上谕特地在白云山庄上寻得上好的千年楠木棺材,才将慕容燕夫妇的遗体安放在白云山庄地下的千年冰窖内。小人只知道这么多……别的内情就再也不知道了啊……求女侠饶命!”
一阵轻风吹过,吴敬棠再次睁开双眼,黑暗中屋内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吴敬棠寒意渐退,一时擦了头上冷汗,看着正在熟睡的小妾,疑心是否是自己在做梦。
方才……自己分明地看见那个女子站在眼前,她的杀气至今室内犹存。
如此来去无踪,方才那女子到底是人还是鬼……
白衣女子离了知府府邸后并未停下,而是径直来到城外的一处树林内。
走至一处,一声长啸从林叶间传来,那白衣女子忙停下,单膝对着空中跪拜。
“寒星使参见宫主。”
密林之内,一阵暗香浮动,一位气度逼人的女子从空中徐徐落下,正是逍遥公主月姬。
“寒星,本宫经过这里,特地来看看你。你的焰霜决练得怎么样了?”
“多谢宫主的教导,寒星已经将焰霜决练到第八重了。若不是宫主助寒星打通七筋八脉,将师傅封存在寒星体内的内力融会导引,寒星的武功是无法有如此进步的。”
“嗯。以你现在的能力,练到最后一重指日可待。但是有一点你要切记。”月姬轻轻踱着步,徐徐道来。
“那焰霜决,本是极阴极寒的武功。练到第九重的时候,只要出手,必要见了血腥之气,才能收式。也就是说,第九重焰霜决一出,必会伤人性命,否则的话,半途收式将会使自己真气外泄,造成严重的内伤。所以,他日你练成了焰霜决,一定要万分谨慎,尤其是遇到强敌的时候,更是不得有丝毫懈怠!”
“寒星多谢宫主教诲,弟子一定谨记于心。”白衣女子忙道。
月姬点了点头,语气转柔:“这些天你来回奔波,要小心身体。”
“多谢宫主挂记,寒星……没事。”那白衣女子像是被触动,身形一顿。
“你阅历尚浅,在外行走的时候要多加小心。”月姬转身,身形飘向夜色之中。
“是!恭送宫主!”那白衣女子看着远去的身影,遥拜向半空。
自从跟随月姬闭关以来,月姬对自己一反常态地友善起来。传闻中的月姬是冷酷的,不管对自己,对别人,还是处理宫务,她都是雷厉风行,绝不手软。可是现在的月姬,不仅收她为徒,传授给她天魔梵音大法,甚至还传授给她这门精绝的秘术焰霜决……除此之外,月姬还赐她可以自由出入逍遥宫的令牌,并诏令全宫,她只听逍遥宫宫主本尊的调度。
种种优待,竟让她开始有些不懂了。尽管她极力说服自己,她与月姬之间,原本就只是一桩交易而已。可是月姬无意间流露出的关切,时常令她感到近乎匪夷所思的胆战心惊。
站起身,她沉默了片刻,随即跃入林中,继续上路。
扬州城外数十里,一密林之内。
洛阳双雄正在林间篝火旁休息,忽然,一阵风声掠过,鼻尖暗香浮动,一道白衣身影便已经飘然而至,立在他二人面前。
有敌在侧,洛阳双雄警觉大现,双双拿出手中兵器。那老大手中拿的是一节九节长鞭,那老二手中却是一节用精钢打制成的鹰状利爪,带着长长的锁链铰在臂上,黑夜之中,幽幽地闪着寒光。
那双雄中的老二恶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赶来找我洛阳双雄的麻烦?”
那白衣身影默然不语。
洛阳双雄对视了一眼,看着那女子疑惑不解。
良久,那女子终于开了口:“催风剑可是在你们手上?”
洛阳双雄中的老大长笑了一声:“不错,我洛阳双雄兄弟二人,这一个月来历经大小数十战,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才终于将催风宝剑拿到手中!只可惜那催风剑谱与血麒麟吞云已被他人抢走!怎么,小姑娘,莫非你也觊觎这宝剑不成!”
那白衣女子又是没有回答。
“姑娘家学人舞什么刀剑!还是回家洗衣做饭抱孩子去吧!”那洛阳双雄的老大再次大笑道,甚是嚣张。
“我不想杀人。把催风剑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冰冷的声音,在这深夜之中尤其带着摄人的力量。
双雄先是一愣,对看了一眼后,忽然狂肆地大笑起来:“姑娘好大的口气!想要催风剑不是不可以。先要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
那老大拿了手中长鞭往地上一挥,发出犀利的声响,身形便往那女子扑去。老二则挥舞着手中的链前利爪,直逼那女子左心,出手阴辣狠毒!
那女子只将身形一晃,便如同飘走了一般,洛阳双雄竟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两人睁了睁自己的眼睛,刚才那女子,分明地如同飘出许多幻影一般,移向别处。
“哼哼!”那弟弟将手中鹰爪以长链抛出,直向那女子面上而去,正在这时,老大从怀中抛出几枚布满倒钩的暗器,飞向那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飞身轻旋而起,如同一道白色旋风般搅起一阵风来,衣袂翩然之处,同那鹰爪的锁链和暗器铰在一团!
“哈哈哈!”洛阳双雄以为奸计得逞,那女子被缚,大笑起来。
孰料,瞬息之间,那女子长身已经落回地面,鹰爪与暗器竟然如同遇到无物一般,内力如同泥牛入海尽数被卸去,并没打入那女子的身上,而是被那女子长袖一挥,给抛了回来!
两人面色大变。
老大飞身躲过那回转的暗器,一脚将那鹰爪回踢向弟弟,雷霆瞬间,又将袖中一银色小丸抛在那女子面前的地上,一声爆裂的声音响过,一时竟腾起一阵粉色的烟雾。
那女子鼻内闻到一丝异香,顿觉头脑一轻,心知有诈,转身飞至丈外。
“哈哈哈!”洛阳双雄奸笑着,手持武器,向那女子走去。
那女子貌似是受了限制,动不得,面容却毫无害怕之意。
一时她竟泠然看着那二人,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反而是缓缓地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箫,吐气成音。
幽暗的夜里,密林之中,音律奇异的萧声乍起,被风声一带,听起来如同鬼夜哭般可怖。
“姑娘,你已经中了我们的迷药,如何能杀我们?”二人以为得逞,双双狞笑着,向那女子步步逼近。
“姑娘,如此良夜,你一定也难耐寂寞,不如就让我们兄弟好生来陪你……”那老大阴笑道。
“大哥,这箫声不对!”那弟弟听着那箫声,觉得有些异样,上前拉住老大。
老大顿住。二人因而站在原地,听着那箫声。
那箫声空灵诡异,时而高亢,时而弦哑,高亢之处隐隐觉得刺耳,是他们从来没听过的曲调。
“唏——”“唏——”
一种奇异的声响,几乎细不可闻,蓦然透过林间的灌木响起。
二人听到那响声,面容不由地一怔。那女子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大哥,蛇!是蛇!”那弟弟上前一步,忽然看到了树上正在游走的一条猩红细小的响尾蛇,惊惶叫道。
一时之间,树上,灌木丛中,林间空地上,只见数不清的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各种颜色,红红绿绿,有的旖旖旎旎地游过来,有的竟十几条纠缠在一处,盘成一团,大大小小,吐着信子,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
那白衣女子依旧盘膝坐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有一条蛇爬到了她的身上,却竟似十分温驯,如同在她的身上玩耍一般,并不攻击她。
那两人心中惊恐之至,用手中的兵器挥舞着,妄图将那些毒蛇驱赶开来。
不少毒蛇被削去了头,一时蛇血飞溅,被砍碎的蛇的残肢,便蜷缩在地上,卷做一团,却犹然移动着扑来,那场景甚是可怖……更可怖的是林中所有的蛇似乎都正源源不断地赶来这里,前赴后继,前面的被砍杀后面很快就又有毒蛇游走了过来……
箫声还在继续,空灵异常,又透着诡异的气息——
一只小蛇悄悄地爬上那大哥的右腿,紧紧缠络起来,吐着信子,张开口便在他的右腿上咬了一口。
“啊!”那老大吃痛,一声惨叫,顿觉右腿已经麻了大半……一时右腿跪倒在地。
“唏——”“唏——”
众蛇见寻得了间隙,一时纷纷游上前,欺向那大哥的身,一时之间,那大哥的身上便爬满了游弋的毒蛇……
那弟弟见状,登时脸色大变。忽然,他面露凶狠之色,将自己的大哥拦身抓起,生生向面前的蛇群扔去,想将他变作垫脚之石,跳出包围圈。
“大哥,对不起了,你已是必死之身,还是救救小弟吧!”
那大哥登时被无数条毒蛇缠住,惨叫连连,几次想要说出什么话,却已开不了口……
那弟弟已足点过哥哥的身子,跳出了包围圈,慌乱之中驱赶着自己身后的蛇群。不想,有一只蛇已经游走到一旁的树干之上,正从半空中悬挂下来,飞下来咬向他的肩膀。
那弟弟大叫一声,一把扯开毒蛇,重重摔在地上。霎时之间,自己也被面前的毒蛇缠住双脚……钻心的疼痛使得他摔倒在地,连连惨叫。
更多的蛇游走过来,竟将那弟弟团团缠住,只见群蛇滚动之间,那二人均已被围成一处蛇桩……极其可怖……
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本就模糊的下弦月。
洛阳双雄躺在地上,面色乌青,身上毒蛇的咬痕遍布,表情痛苦异常,已经死去……
箫声已经停止,蛇群也已渐渐散去……
那白衣女子似是消耗了极大的内力,运功调息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站起身,走近篝火旁的锦盒处。她打开锦盒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飞身离开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