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吃饭也是技术活(1 / 1)
似乎感觉到她炯炯的注视,那人忙把水草藏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像是怕她来抢。
……
“你放心,我不抢。”
那人听完没有立即动作,又盯着她看了好久,这才小心地把水草拿出来,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是明显吃草的动作快了许多。
……她是真的不抢啊!
“那个,你是独孤家的犯人?”
“是吧,反正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被关在这里。”那人忙着吃草,还是大发慈悲地回答了她。
从小被关?沈如侠对独孤家的印象又差了几分,随即想到,她刚才进来时看过,出去的机关不是很难,只要按一下洞里的那个石头就可以了,他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而不出去?
很快她就找到了原因,那人纤细的手腕上被锁了一条很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拴在墙上,沈如侠认识,这是精铁,很难弄断,他可以自由活动,只是铁链长度有限,他活动的范围只在小溪的周围。
从小就用这样一条铁链将人锁住,那是要多么残忍啊!
沈如侠的眼底不可自抑地闪过一丝煞气!
那人突然抬头看着她,“慈心有余,善心不足,煞气外露,你命中有劫。”
“你会卜卦?”沈如侠讶异,曾经长老们给她卜过一卦,说的也是这几个字。
“卜卦?那是什么?”那人疑惑地问道。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慈心有余,善心不足,煞气外露,命中有劫?”难道是他天赋异禀,随口一说的?
“哦,随口一说的。”那人又吃了口草。
“……”沈如侠决定放弃这个话题,“你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谁说我一个人?我有我爹陪我。”
“你爹?在哪?”沈如侠提高警惕,她竟然没有发现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的呼吸声,那此人必定是世外高人深藏不露。
那人拨开丛生的水草,指着一个方向。
沈如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然后——
“啊!!!”
一架白骨赫然堆在墙角!
听到她的叫声,那人皱了皱眉,“我爹很可怕吗?”
沈如侠尽量闭上嘴巴,不让它再发出声音,有些艰难地回答:“其实……也还好……”
不是有多吓人,实在是冲击力太大啊!
“爹爹三年前就去世了。”
沈如侠心下奇怪,“你对着你死去的父亲,不会害怕伤心吗?”
“那是我爹,怎么会害怕呢?再说人总是要死的,又有什么好伤心的。”那人神态淡然,没有半点波澜,丝毫看不出伤心难过的样子。
他的这套理论,沈如侠听着有点耳熟。
貌似雪域对待逝去之人也是这般态度。
她一个走神的工夫,那人已经吃完了手里的水草,对准新的一片草,下手就要拔。
沈如侠眼明手快地拦住他。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沈如侠知道他现在非常不满。
她双手举过头顶,急忙忙地解释,“你被关在这,独孤家的人也不给你送饭?”
“如果送我还用得着吃这个?”那人眼神一黯,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其实我从来没有见到有人进来过,你是第一个,不吃草我还能吃什么?”
从小被关在这,没有人送饭甚至没有人进来过,根本是想活活地饿死他,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沈如侠心蓦地一痛,血脉里那股煞气有种控制不住破体而出的冲动。
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她忙着转移话题,“就算不送饭来你也不用吃草吧,这里有水,应该也有鱼吧。”
那人一听,忙挺身护在小溪边上,警惕地盯着她,仿佛她只要靠近一步,就要咬死她一样。
沈如侠觉得头有点大。
“这些鱼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再说把它们吃了,谁陪我聊天?”
沈如侠眸色一深,“你能和鱼聊天?”
那人闪躲着她的视线,气焰短了几分,竟有些心虚,“当然不会,自言自语罢了。”
听他这样说,沈如侠松了口气,随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太草木皆兵了,天下间除了雪域族人,哪里还有能听风向懂兽语的人了?
那人又准备吃草,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起,沈如侠对他就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觉,那种亲切自然,就像她在流奇身边的时候一样,但她很清楚,这不是流奇,可是她总是忍不住为他心疼难过,就像是一种本能。
她拦住他的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比较和蔼的笑容,“别吃了,再吃就变成羊了,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那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手脚被绑着,怎么出去?”
“……那你等着,不许动,我去带东西给你吃。”
说完,她就一溜烟地不见了。
外面天早已经大亮,原来她已经一晚上没睡,不过她丝毫没有困意,刚出洞门,一股夏季的热气迎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头,才发现洞里面十分清冷,对于她而言温度正合适很舒服,怪不得在里面呆了那么久也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厨房正在准备早膳。
沈如侠缩在灶台后面,心里面五味陈杂地相当不是滋味。
御膳房也不过如此嘛!
太奢侈了!太浪费了!!太造孽了!!!
据听说独孤山庄的庄主,也就是独孤策,本来她就不喜欢他,自从见到那个吃草怪人之后她就更讨厌他了,现在看到这个富丽堂皇的厨房,她对他的讨厌就彻底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厨房都这样,那他是有钱到那种地步啊!
她顺手偷了个食盒,晕,檀木雕花,外面还是镶金的。
像独孤山庄这种大型山庄,内部院子都是九转十八弯的,山庄里面大到你不敢想象,人口也是有很多,不一定每次吃饭都一家人聚在一起,所以同一道菜厨子一般会多炒出来很多份,实在没人吃留给自己吃也是好的,毕竟主人和下人的膳食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一锅香喷喷的东坡肉出锅了,大早上的就吃东坡肉,沈如侠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找准时机趁旁人不注意,端起一盘塞进食盒里。
……连盘子都是银的!银的,纯银的啊!
沈如侠觉得自己的职业病又有点犯了。
动作敏捷的小手对准摞成一座小山般的银盘伸去……
快摸到了,快了……
“你在干嘛?”厨子手里的大勺还举在半空,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额……”她有些尴尬地挠着头站起来,“我……我饿了,想找点东西吃。”
“哎呀,”厨子一听立马跳起来,态度谦卑恭敬地仿佛她是财神爷一样,“二少奶奶,您饿了只要说一声,我们马上就会给您送去,哪还麻烦您亲自过来取?”
他的这个“取”字,用的十分有修养。
“谢谢,”沈如侠尴尬地道谢,随即炸毛起来,“你叫我什么?”
“二少奶奶啊,您是二少爷的妻子,当然是二少奶奶。”
“……”沈如侠一个劲地做深呼吸,为了拿到菜,她忍!
她端起两盘菜放进食盒里,顺便又拿了几个银盘子,去势汹汹地走了。
“二少奶奶慢走,有空您再来。”
身后那个厨子的大嗓门还久久不绝于耳。
回到假山的洞里,沈如侠给这个洞起了个名字,叫水帘洞,她是给被关在水帘洞里的孙猴子送饭的观音娘娘,越看,沈如侠越觉得没错,他就是孙猴子,只是孙猴子是满脸黄毛,他是满头黑毛。
那个人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甚至连造型都和她刚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在……干吗?”
“是你说不许动的。”
“……吃饭吧。”沈如侠默默打开食盒,这孩子也太听话了,这年头找到一个这么听话的孩子不容易啊。
“吃这些?”那人惊讶地问道,顺便用鼻子闻了闻,味道很奇怪,但是很好闻,闻起来就饿,他摸了摸肚子,明明刚才吃了那么多草,怎么又饿了呢?
“嗯。”
“怎么吃?”
“用筷子。”
“筷子是什么?”
沈如侠默默地拿出两支银筷子,那人接过来,张嘴就往嘴里塞。
“不是吃的!”
于是,沈如侠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工夫才教会他怎么用筷子,看着他用筷子夹起一块东坡肉,沈如侠有种当娘的看孩子长大的伟大成就感。
其实,吃饭也是一门技术活啊!
“好吃吗?”她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应该是好吃的吧。”他又夹起一块。
也对,他又没吃过,哪里知道好吃与难吃的概念。
筷子不停地伸向盘子里,夹起一块,又一块,又一块……
不一会儿,盘子空了。
沈如侠:“……”
他吃饭的速度……真不慢啊!
“怎么样怎么样?”沈如侠忙着问他,那神情,就像这盘东坡肉是她自己做的一样。
“还是饿。”
“……对了,你叫什么?”
“刘硕。”
沈如侠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念着还挺顺口的,于是很开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这里还真凉快,以后我再觉得热就来找你玩。”
流硕点点头,“我爹也说过,幸亏这里很凉快,不然我一定活不下去。”
“哎?你也怕热?”
流硕继续点头,“下次你来,还会带这种东西给我吃吗?”
他抬起头,头发的缝隙间可以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啊眨的,单纯得紧,眼底的渴望尽显在脸上,让人不忍心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