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你若撒野(1 / 1)
杨柳安静,送走夕阳。
络络是个捕鱼好手,将近黄昏时,已经捕了一筐子的鱼,我瞧着她乐滋滋的样子,不由将她好好夸赞了一番。她因此更为欢喜,回去的路上一直哼着歌。
用过了晚膳,便将络络先哄着去歇息了,而我却钻进了书房,点上一盏灯,随着昏黄灯光的晕染,将离愁如墨汁一般研开。
一月闭关之期已过,不知李浴是否安然。
也许该给章天忠写个信问一问,但是真当提起了笔,却又不知如何书写。
“咦?这幅画……”
不料这样夜深还会有人来找我,我猛地一惊吓,忙寻声望去,见万俟尹奚正呆呆地望着挂在墙上的仙妃图。
却见他笑着指向墙上的画:“许是这画中女子是你,看上去竟是格外亲切。”
我一脸干笑,心里委实觉得没有他所说的亲切感。
“找我有事么?”
“只是见这里灯还亮着,便过来瞧瞧。”他依然还是那样随意,说话间,便为自己找了位子坐下。
“哦。”我砸砸脑袋。
“倒是你,这样晚了怎么还不歇息?明日还要入宫吧?”
我听了,只管尴尬地笑。
许是太久没见,其间发生了太多事如蛛丝一般缠连。那些听来的话,让我对于他的遭遇也莫名多了几分动容。
“那个……”蓦然想起万俟雪夫人的事来,便想着要宽慰他一番,却又不知该不该旧事重提,怕会揭了他的伤疤。这便支支吾吾,有口难开。
他见我竟也学会了欲语还休,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不由笑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可我却见他现下心情还不错,委实不愿坏人情绪,便忙摇了摇脑袋:“还是算了,我怕我闯祸。”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我是出格惯了的,他竟笑得更盛了些:“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怎奈我听不得这样的话,简单一句,便让我觉得十分困窘。但这却被他捡了个现成的笑话,徐徐倒来一杯茶让我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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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我朝服衣冠准备入宫,却在府门口被林歧拦了回来。
这厢似乎是算准了我什么时候出门,前脚将将踏出了门槛,他便在我的府邸前落了轿。
躲藏已晚矣,只好硬着头皮将他迎进了府。
林歧会来找我,除了皇位还是皇位,我虽一直提醒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他还是不够隐忍。
应付的多了,自然有些厌倦。
方踏入屋内还未来得及坐下,他便说道:“罗太尉命落黄泉,徐御史又相继而去,就连父皇圣体都明显大不如从前,朝中更迭动荡,林郁党越来越壮大,且他本又是太子,现下已经不是再能忍的时候了,还望尊使赶紧想想办法。”
他面上虽还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可行为却显得有些急切。
我长吐了口气,拖延道:“皇子莫急,这法子也不是说想便可想出来的,您还是要从容一些才是。”
林歧心有不甘地坐到位子上,但又拿我没办法,只好去捻手里的佛珠。
“咦?有客人?”
这时,万俟尹奚从后堂端出一碗粥来,恰好瞧见林歧正与我谈得不怎么愉快,可他却是从来也不当自己是外人的,怡然的将粥送到我的面前,一双烟波目直直地望了过来,责怪道:“看你走得那样急,连粥都不喝了?”
“……”我望着眼前那碗炖的很不错的粥,念着现下我正和林歧谈着要紧的事,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因而十分纠结。
“这位是?”林歧用稍带审视的目光将万俟尹奚打量,带着几分对于不敬的怒意。
万俟尹奚见我迟迟没有将粥接过去,便又笑着舀了一勺递到我的面前,轻软说道:“吃完了再谈也不迟。”
这一举动看得林歧是目瞪口呆,须知道,此时在林歧的眼里,瞧见的还是两名男子。
我觑了眼万俟尹奚,见他眼里满是执着,若想要不动声色地将他违逆实属困难,这也便双手颤抖的将碗接了过去。
他看了十分满意,又叮嘱了句“趁热吃”,才转过身去朝林歧说道:“皇子请在下的人帮忙,却不知在下是何人?”
林歧微微怔愣,在雾水中摸索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明白过来,眸中不禁溢满了惊喜:“万俟公子?”
我撇撇嘴,看来我可以喝粥了。
于是,我便抱着事外人的心态躲在一旁品味早膳,也不知厨娘新学了什么手艺,今儿个的粥倒是与平常有些不一样,虽算不得多么美味,却是刺激着我的味蕾,让人很喜欢。
“早前听说公子已经闭关,所以才没能亲自登门拜访,不料今日竟有幸在此遇见了公子。”林歧一晓得眼前人的身份,便立马与他客套,再没兴致来催促我帮忙想法子。
“听说青玉做了皇子的军师,在下途径此地,该是要过来瞧瞧的。”他瞥了我一眼,笑道。
我忙放下了碗,有点窘。
看来他连我借着他的名声招摇撞骗的事都知道了。
“尊使愿意帮我等出谋划策,这也是我等的幸事。”林歧的脸上掠过几分笑意,“今日与公子相见也是有缘,不知公子会在北清停留多久?”
万俟尹奚盈盈一笑:“皇子寻找在下也无非是拜托青玉的那些事,如今有她助你已经足以,在下停留多久也只是个不打紧的数字罢了。”
“可是……”
林歧原先还予我几分薄面,可现下却见万俟尹奚抹干净了不管,便望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我出卖。
我心中不愉快,便双目半合道:“既是皇子相信主上,还望主上能帮忙出出主意。”
此言方罢,林歧看我的目光立马又变成了感激,仿佛这句话儿救了他一命似的,让我的心中是更加不舒坦了。
歧视,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万俟尹奚将我二人的神情拿捏,又信誓旦旦地说道:“太子殿下虽愚钝了些,却是不折不扣的嫡长子,朝臣们帮他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皇子也应该明白,若要人亡,必抓其短。”
我郁闷之余,却也是把他的话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
林郁在人脉上稍稍领先,这是他生来的优势,若是林歧一直死抓着不放,只想着如何将林郁的人抢过来,这并非是什么良计。
“这话的意思是?”林歧愕然。
“皇子何不想想,当初皇上是如何坐上的龙位?”万俟尹奚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