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北清已阳春(1 / 1)
玖刖听说我要回去,讶然问道:“你不想拾起那些记忆了?”
“想啊,”我一脸嬉笑,“纵然现在我是要回去,但我还是会修炼的。”
“若非此术必须自己破译,我就帮你动手了。”她还是满脸的冷漠。
“嘿嘿……”我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缘再会。”
玖刖面色未变,却也是点了点头。
当天,我便故意闹得风风火火人尽皆知的入了王宫,又笑着与南萏皇帝辞别,南萏皇帝满脸铁青,却因此不能将我扣留,只好眼看着我带着地图飞离了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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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清之时,已是阳春。
那时,麦田已抽穗,燕窝正啄泥。
河岸杨柳依依,婆娑树影间,傍水一侧的水月宫已然铸成,然而,我却闻得了婉仪的死讯。
会有谁还记得,当初让贞安帝萌生铸建水月宫这个念头的正是这位婉仪娘娘?然而她却连一日也未能在那富丽堂皇的宫中度过,便含泪九泉了。
我听说,婉仪是死于自缢,可是即便是自缢,也该是被泫亦她们给虐得想死了吧。
依稀记得婉仪曾经与泫亦炫耀过她老爹的权势,的确,她也有那炫耀的资本。她的父亲便是当朝的罗太尉,罗太尉手握重兵,只是没什么政治权利。虽然爱女之命落于皇宫,他心中忿忿颇有微词,但也不好明说,只在朝堂上因政事与贞安帝驳逆了几句,借以聊表为父的愁苦。
后宫之事朝臣无法过问,罗太尉虽是听得了些风声,说自己为嫔为妃的女儿被另一个嫔妃囚禁残虐,但他也断然不肯相信贞安帝会糊涂无规章至此,只觉得是自己女儿心胸不够豁达,失宠后惹了不少事平添了贞安帝的厌恶,这才最终选择了自缢。
虽然婉仪死前也曾托人将泫亦的秘密转达给了罗太尉,也不知是那传话之人意思没有表达清楚,还是这位老臣根本不相信有那等荒唐之事,就算是他的女儿命归西天,这罗太尉却也是迟迟没有行动。
婉仪的死,变得毫无价值。
她没有拉倒泫亦,甚至连一分一毫也没有伤到。
如今,但凡是个踏进朝堂之内的人便都知晓,朝中虽是表面平静,却藏了数不胜数的汹涌暗潮。
该结帮的结帮,该分派的分派,腹化风雪为刀剑,一番春秋被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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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贞安帝身边的那个小太监陆寿跟我说完了这些以后,表情十分抑郁,他告诉我,昔日陛下不顾国库空虚为婉仪娘娘修建水月宫的时候,他相信了爱情,可如今当婉仪娘娘死了,他便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我拍拍他的肩,故意调侃道:“你为何不想想陛下与泫亦娘娘?他二人现下不是好得很吗?”
他蓦然一愣,咧嘴笑了。
我知道这厢是又相信爱情了。
陆寿虽然八卦了些,但也多亏了有他,我才能得到一手情报。当初我醉酒劈了徐御史半截头发,便是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如今,我离开北清这么些日子,也是他帮我打探了这些事,让我听来毫不费工夫。
他当我也是喜好八卦之人,所以未曾怀疑我多少,与我聊得格外起劲。
若不是我每每提醒他,陛下用膳时间快到了,他怕是总要忘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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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安皇帝见我成功归来很是高兴,也按照先前的许诺准了我典客之位,而徐御史则不然,他依然还是满脸阴云地站在贞安帝身后,用不友好地眼光望着我。
我隔远看着徐御史,眼前好似再一次划过龙脉大峡谷的一幕幕,顿时便让我有种想过去撕碎他那张沧桑肃然的脸的冲动。
而后,我便闭门谢客深锁炼丹房。
一则是贞安帝催促的紧,一则是我想讨好那位一心求长生的皇帝。
在我回来之前,贞安帝特特将炼丹房整修了一番,还搜来不少炼丹书籍摆在其中,许是怕我如先前的国师一样毁了炼丹房,这次的房舍却是比先前的都要稳固。
我锁好门以后,点了炉子,又将一干材料丢进去,便寻了个角落继续修炼。
由于进入修炼状态以后,生命活动可暂时停滞,就算是坐了个一百年,我也不会饿死渴死。
外面的人只当我是在为陛下炼丹,也不敢来将我打扰。故而丹药炼了七七四十九日,我也修炼了四十九日。
当我停下修炼将炉子打开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炉中炼就了一个黑色的小药丸,我扒着炉子瞅了好半天才叫我瞅见,便欣喜地伸手拈了起来,闻了闻,味道不太好。
岂料我闭关的这四十九日,外面竟又是一番大变化。
记得我出关时,阳光甚为明媚,陆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告诉我,说是罗太尉终于造反了。
问其原因,才知是罗太尉一直惦记着爱女之死,而太尉夫人也是在家里闹得要上吊,非要罗太尉求得陛下的同意,让二老在婉仪入土前将她望上一眼,这本是人之常情,贞安帝也便答应了,可是回头却又想起来,婉仪是被虐死的,身上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伤,若是被二老给看见,总归要有闲话,所以当罗太尉带着夫人出现在祭堂外的时候,又被侍卫们给拦了下来。
若是一开始就没答应还好些,这下子不光是太尉夫人闹得哭天抢地,就连罗太尉也受不了这刺激,他是个武夫一根肠子通到底,但却不是个笨蛋,贞安帝突然反悔,其中必有隐情,再将先前的传言一结合,便就造反了。
只可惜造反不成,反搭上了九族性命。
徐御史向来和罗太尉走得近,此番造反他多多少少受到了些连坐,贞安帝虽没有将他一并处死,却也是明显疏离了许多。
那一日,我将炼好的丹药献给贞安的时候,瞧见他望着丹药叹了口气。
他问我,徐御史替他坐上龙位,为何今日又要帮他人谋取他的位子?
我只道了句属下愚钝。
他便又告诉我,昔日他感恩徐御史的时候,总觉得御史所言极是,御史所行皆为他所想,可今日看起来,却觉得真真是越了权,想必徐御史早已对他的龙位抱了觊觎之心。
我一笑置之。
皇恩面前,永远不存在永远。
今日喜欢你,你便是好的,明日怀疑你,你便是坏的。
要不怎么会我什么手脚也没动,只贞安帝自己掂量了一夜,却在隔天便就斩了徐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