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皇子,林歧(2)(1 / 1)
念他请我吃了顿好的,我悉心说道:“谁说如今天下无主?几个月前,容玥确实嚣张,但她从未做过这天下的主人,现下不过是她亡去罢了,天下君者怎会被动摇?虽我不知道那个天下君者究竟是谁,但是,那绝不是四国,也不是容玥。若是你想要说服主上独揽天下,跟着沾点光,怕是不可能的。”
底下人看得见的政权,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背后的力量。
万俟尹奚那样年轻,又未受多少磨练,虽有几分才华,也断然颠覆不了天下的态势局面。
他诧异的看着我,愣神许久。
“不过,主上确实有意愿再起风浪,但只做一方霸主,万不敢觊觎能够君临天下。公子若是有意结交,我倒也可为您传达,可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莫要以后后悔。”
万俟尹奚重出江湖是早晚的事,今日若是能为他结交几个朋友,也算我还他一些恩情。
“那么,”他扣住我的眸子,踌躇了片刻,问道,“公子既然有愿做一方之霸,是否能够助我登上皇位?”
皇位?
他是皇子?又或者是想要越权的臣下?
我心下暗惊:“你是?”
不料自己这样大意,竟和一个不知身份的人说了许久的话。
“二皇子,林歧。”他抛却原先的淡然,目光森然。
天下传言,二皇子林歧好礼佛,对政事全然无意,岂料他骨子里这样看重皇权。贞安帝五十未满,圣体安康,他却已急不可耐,私自结交。方才那些出去的人,应该也是他拉拢过来的。
“说不准,皇位之事,还要自己多下些功夫。”我合上眸子,感叹讹传真真误人。
他这样看重皇位,若是我告诉他,会叫他的国家在一年之内不复存在,他必然要将我当场刺杀。所以,我决定保持缄默。
“我现在不就是在下功夫么?”他目光执着,和他老爹还真不太像。
“那好吧,我回头帮你通知主上。若是主上允了,再介绍你们见面便是。”
“回头?怕是一去不回头了吧?”
“呃……”我无语了,曹操心一枚,我该如何解释?
“还请姑娘告知公子下落,为我等引路,我等必然三顾茅庐,亲自登门拜访。”
“这个……”万俟尹奚现下还不知道是不是已化身成为女子进了皇城,若是我将他们带去寻找,一则没有撞见,我死,二则撞见他化身女子,他死。
嗯,既危险,又不够义气,实在办不得。
“姑娘为何吞吞吐吐,难不成有何难言之隐?”
“主上近来闭关修炼,若是带你们前去打扰,我必是要被扒去一层皮的。”
“公子闭关了?”
“嗯嗯。”我唯恐天下不乱的砸砸脑袋。
“竟这般无缘,”他怅然望远,眼含失落,“难道我与皇位的渊源已荡然无存?天要亡我北清,怎奈何有心报国,无路可施?”
“……”暴汗,还真是忧国忧民。
一个狐客罢了,就如此举足轻重吗?不论他来与不来,你的北清都是要玩完的。
可再转念一想,又觉得如他疑心病那般重,怎会在我面前道出肺腑之言?许是不相信我的“闭关说”,做戏与我看的,是想让我心软更为来得实际些。
我只是贪一顿早膳罢了,却因此被他圈在此处磨耳根子,若是我不答应他,断断离开不得,算了,今天认栽。
既然终究是要答应的,何不成人之美?
我叹惋道:“主上着实不太方便,不过,我倒可以帮你。”
“女使的话可是当真?”他并没有太过激动,不知是刻意压制,还是饱含怀疑。
“北清月前诛杀容玥有功,公子甚为欢喜,特派我来此处面圣,意欲助北清一臂之力。既然帮谁都是帮,今日受了皇子的恩惠,是该要还的。”我翩然一笑,很有大家风范。
“一顿饭,算不得恩惠。”他淡漠说道。
“呵呵。”心中愤愤不平,既是算不得,还干嘛老缠着不放人?
“不过,姑娘接下来准备怎样做?”
“入宫。”
“那好,我改日便引荐姑娘入宫。”
“不用了,我自个儿进去。”怕他疑心我说假,忙又不情愿地加了句,“若是皇子引荐,外人不免怀疑几分,这对皇子的春秋大业毫无益处,还望皇子三思。”
“此言有理,可是,不受引荐,姑娘该如何进宫?”
“我不是有这个吗?”我笑着拿出小小金箔,展示与他看,“方才入城时见城门边张贴了皇榜,在下不才,倒觉得那榜中所述的官位,还挺适合在下的。”
“哦?这样也好。”他的眸光一亮,“那么,在姑娘入宫以前,且先让朱治轩随侍吧?”
“多谢皇子美意。”我自知他是留个自己人来盯着我,不让我毁约而逃。反正看那个朱治轩不算讨厌,应了也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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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顿早饭,又被林歧抓着聊了许久,现下街上倒是一改寂寥,格外热闹。
我难得观赏一番焕阳城的繁荣景象(通关文碟的费用高,城外乞丐进来不得,因而城里城外,两片景象),自然不急于离开,只悠哉游哉地荡漾在各个摊贩之间,看着妇人们讨价还价,真可谓顶礼膜拜,求知若渴。
朱治轩不敢离得太近,约摸隔上五米距离,小心追随。
我虽是一直玩乐,却也留了个耳朵。
游荡其间,听闻有人抱怨皇帝近来大修“水月宫”和“焕渠河道”,因劳役过重,许多青壮年男子已死于服役期间。百姓揣测,假以时日,陛下定然还是要再次在全国范围内征收年轻男子。
田地弃荒,赋税不减。故而民间开始传唱,“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载郁筑焕渠?”
“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脯,不见水月下,尸骸相支柱。”
但是,这样的风气却未曾改变。
地方官员视若无睹,贞安皇帝罔若耳闻。
皇帝依旧因为想要在盛夏时节,亲眼目睹渠阳夏花灿烂之境而大修水道,也因为想要博得红尘妃子一笑,重金重工修筑傍水一侧的水月宫。
经由我的总结,只有九个字来形容:是个很讨人厌的皇帝。
开小差时,时间过得奇快,不久,街上便是人员稀疏,夕阳残辉。
见天色不早,我这才去了城门边,揭下了那张已张贴多日,却无人问津的皇榜。
依稀闻得我揭榜而去时,身后传来一片呜咽。许是那些民众知道榜中内容,又见有人飒爽揭榜,觉得痛心不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