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锦玉坊(1 / 1)
听着听着,我的面竟吃了近一个时辰,生生吃到冰冷。
踱着时间已差不多,才慌忙结了帐,离开了面摊。
我走的时候,愤青还拉着另外两个人,大谈应如何对教育问题进行改革,我不感兴趣,也便没有继续听下去。
绕过几条街,转进一条小巷。
这条巷子稍稍僻静了些,是为比较高档些的店铺聚集的地方。
一个个皆是金匾高挂,店中一尘不染,须置了些盆景,绿油油,亮堂堂的。
我顺着巷子去找“锦玉坊”,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叫我看到。
稍稍整理整理仪容,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方迈入店中,便有个小厮上来招呼道:“客官是要取货,还是定制啊?”
我摆摆手,悠哉道:“你家掌柜的呢?”
“掌柜的在后院里忙,不知客官是有何事?”
“我有笔大生意要与他谈,还麻烦小哥去帮我去请一请。”
“客官客气了。”他被我一声小哥喊得不好意思,急忙去后院请人。
见他去请了,我便趁机将店中情况打量。
这间锦玉坊是张家名下的铺子之一,柜台这边并不大,估摸约四十几平米,但整得还算精致。房梁下悬了许多横木,上面挂着诸多丝绸布匹,下面的桌上则摆了各式各样的绣品小样,应是让顾客挑选自己喜欢的绣品和布匹的。除了我,店中还有四个小厮,并一群挑肥拣瘦的贵妇。
探身朝着帘子后面望了望,帘后是一个巨大的院子,院中,染工穿梭于各色染缸之间,搭好的竹竿上晾了许多刚刚染好的布匹。而院子后面,还有一座小楼,楼中门窗开着,我视力颇佳,看得出一楼二楼都是绣娘们做活的地方,而三楼却是掌柜的盘账的地方。
过了好一瞬,小厮才赶了回来,陪笑道:“客官久等了,掌柜的现下不方便下来,还烦请您随我走一趟。”
我点点头,跟着他去了那座小楼。
路径一楼二楼时,有意睨着眸子,偷偷看了看绣娘们的绣活。不愧是城中有名的绣坊,绣娘们的手艺堪称一绝,手法凌厉,绣得极快,却无甚瑕疵。或是鸳鸯戏水,或是牡丹争春,或是百鸟贺喜,或是严寒四君子抗雪……
真真叫我大开眼界。
须臾,踏上三楼。
小厮将我请进屋中,合好门出了去。
向前踱了两步,看见一个老头眯着眸子靠在长椅上,抽着大烟。
他见我走近了,伸手请我就对着他的凳子坐下。稍稍将他谢过,便稳稳坐在他的面前。
“听说姑娘有笔大生意,愿和我锦玉坊洽谈?”老者吐了几个烟圈,呛得我很不舒服。
伸手揉揉鼻子,眨巴下眼睛,抹去被呛出的眼泪道:“是,不知掌柜的有没有这个心与我交易?”
“大生意我们向来是来者不拒,不知姑娘是要下多大的单子?”老者不理会我被呛成什么样,依旧吐着烟圈。
我被呛得咳了几声:“我家主子是开裁缝铺的,因十分欣赏贵坊的绣品,特命我从西纱国赶来,想与你签订一千匹绣品。不知贵坊能否在半年内交货?”
“等手上的这笔单子结束了,便可去做你这笔生意,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老者眯着眼睛,韬光养晦,“姑娘预备何时付定金?”
“先别急着谈钱嘛,我还不知贵坊是怎么标价的呢。”我笑了笑,摸摸荷包,着实钱囊羞涩。
“老规矩,门口贴着呢。”他睨着我看了一瞬,应是猜出我没有看到,失望地收回目光,伸手从桌上拿来一本簿册,丢给我:“姑娘还是自己先看看罢。”
他的态度虽然让我有些叹惋,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将簿子摊在腿上,低首细细看了起来。
锦玉坊的绣娘们分为上、中、下三个阶级,而每级绣娘的绣品又分五个程度,即为极易、易、中、难、极难。越是低等的绣作越是便宜,例如:下级绣娘绣的极易绣作只需要五两银子,而上级绣娘绣的极难绣作便需要一千两。但若是想要让上级绣娘绣极易的绣作,也要二十两。
再翻了几页,便是解释哪些绣作算是易,哪些绣作算是难。
我眼皮跳了几跳,当初在平王府,虽也略略学了些绣活,但却没有分得这样细,现在倒是有些头疼,不知怎样和他下这个单子。
掌柜的吸了口烟,当空吐出,咳了咳,问道:“姑娘可决定好了?”
既然不知怎样与他定这个单子,我干脆心一横,双眼一闭,扶额道:“我既是为了贵坊最好的绣品而来,当然要最好的绣娘。”
“这样啊,”老者眯着眼想了想,又道:“可是,姑娘要不要再加些中级绣娘?坊中上等绣娘只有一百名,半年之内,怕是绣不好一千匹。”
“也行,不够的你就帮我补些中级的吧。”我暗叹一口气,惊奇他竟然不怀疑我。
焕阳城的店家都比较小心,一般不敢将生意做得太大,除非对方开工前是全额付款,或者是信誉良好的老顾客,否则尾期追不回来,那就亏大了。
“那么,姑娘是要什么样式的绣品?”
进来这么久,我终于渐渐习惯了烟味,也不再咳嗽,款而笑之:“既然是生意人,当然是什么样式的都来一些。”
“哦,那数量上该怎样分配?”
“你是掌柜的,自然晓得什么样的绣品时下最为盛行,什么样的又比较冷淡。我相信掌柜的眼光,就按照那个来酌情分配吧。”
老者怪异地望了望我,顿了好一瞬:“多谢姑娘抬举。”
我心下怪笑,想他该不会猜出我是个外行来了吧?不过,想要从他口里套出一点东西,我的戏还是要做足。
“今日来得匆忙,也没能带来定金,明日再与贵坊送来,不知贵坊对于定金的数额有何规定?是按照全款的多少来决定的么?”
老者又抽了一口,满脸惆怅:“不是。”
哎?怎么会这样?
“只需交一百两便可。”隐隐看得出他在说出这番话时,该是有多么的痛心疾首。
心下顿时来了兴趣,笑道:“掌柜的好生奇怪,这么一大笔生意,只需一百两定金?也不怕我毁约,赔上一大笔么?”
老者怅然长叹:“此乃店中规矩,方便顾客,相互间交个朋友,生意上也好多多往来。姑娘也是奇怪得紧,既是有这样的便宜,怎还反为老夫着想?”
我倒是没看出他有多么想要和我交个朋友,断然是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