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人不好做（1 / 1）
次日天明，方丈得知罪犯的身份后，又开通了寺门。我不等二皇子前来审案，便陪着大夫人匆匆往张家赶回。
出了寺门不到两里路，却再遇项陌。
天色尚早，他颓废地坐在板车上，看似是不知何去何从。
应是丽煌塔被烧，彻底打破了他的梦，他失去了一直以来坚守的目的，也就茫然无措了。
罪恶感让我不能对他不闻不问。
放下车帘，慌忙叫老车夫停下马车，嘱咐完大夫人和车夫先且回去，便跳下马车，朝着旁边小路奔去。
朝阳甚好，落了霜的泥土硬硬的，踩上去微微有些咯吱声。
“还好么？”我叉腰微喘，低首看他。
他仰起头来，看见是我，又黯淡地垂了下去。
“怎么了？是不是……”我顿了顿，他却趁着空隙搭了话。
“他们说我是乞丐，不让我进去。”悠悠叹了口气。
怪不得在寺里没有撞见他，感情根本没进去。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浪费诸多心力说服老秃驴，结果却还是要因丽煌塔被焚而功亏一篑。
“也许，没能进去反倒是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吞声道。
“这是什么意思？”他睁大那双迷蒙的眼睛，眨巴眨巴。
“呃……呵呵……”我傻笑道，“就是……丽煌塔可能会被烧了呢，又比如……”
“丽煌塔为什么会被烧？”无辜的双眼睁得更大了些。
抵御不住他那副无辜又无知的眼神，干脆坦言：“好吧，是我干的。”
他大惊，耸了下肩膀，焦虑万分的问我：“为什么？”
“为了一己私利。”我扁扁嘴，供认不讳，“我家夫人的仇家想要祸害夫人，我答应了要帮夫人处置掉他，所以使了个小计谋将他惹怒，岂料那人一怒之下将丽煌塔焚毁。对不起。”
他抖了抖眉毛：“哦……”
“现在，你爹要怎么办？”我看了眼他身后泛黑的草席，满含歉意。
“不知道。”他露出一脸的无奈，“人生地不熟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来之前没有考虑过这样的情况吗？”心下微惊，不可思议他竟没有考虑过失败的话要怎么处理。
“没有想过。”
这厢还真是构造简单的可以，实在淳朴得过了头。
“你爹过世几日了？”见他这样没有主见，也只好为他拿拿主意。
“怕是有十几二十天了，若不是这天寒地冻，早就该腐了。”
“……逝者以下土为安，丽煌塔已毁，没个年把是修不好的，既然没办法再洗去罪恶，我们还是帮他选块清净的地方，赶紧葬了吧。”
他无限叹惋：“也只能如此了。”
亏他还能这样快接受我的提议，原先见他踌躇地坐在这边，以为他是要想不开苦等良机，直到将他老爹的事情办妥为止，好在他没有固执到那步田地，也能叫我心里舒服些。
我帮着他在附近找了个小山丘，平日里丘上狼多，没什么农夫会闲活得太久，来这边开垦土地，也能叫他老爹死后安眠。
合力掘了个大坑，将尸首裹着草席放入，填埋好，又拜了两拜，算是为他老爹送行。
项陌虽是为自己老爹找了块墓地，可是，毕竟自己两项大计皆无所成，这让他很自责。
我刚想宽慰他一番，却不料几只狼围了过来，龇牙呼哧，阴森森地望着我们。
几只小狼罢了，我也不怕它们几分。
最近有些忙碌，因而也只恢复一项咒术，一直没来得及使用，现下倒也合时宜。暗自聚集好巫力，准备拿它们试刀。
“是是是狼？”项陌只是普通的农夫，感官不比巫师灵敏，见我冷冷地站了半天，才发现处境为难。上前揪住我的外袄，紧张地问，“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狼？”
他还不知道这里是狼出没频繁的区域，着实吓了一跳。
“没事，我能对付。”我闲闲一笑。
“是狼，是狼啊，不是狗，它们很凶狠的。”他不相信我能比他厉害强大，好心提醒，“就算是对付狗，这个数量也抵御不了，我知道你力气大，现在莫要逞英雄，还是赶紧找棵坚固的树，爬上去就没事了。”
我自是不肯听他的劝，将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扒下，朝前迈了几步，遥遥看着那几匹狼。
“我是巫师，你就信我吧。”
一语方罢，灰小子便没了声息。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也能猜得出他现在是有多惊讶。
“女王好雅兴。”当空想起一句笑喊，我仰首而望，这才看见对面枝头落了个手执折扇的青衣男子。
若放在以前，他那样程度的，早就该发现他的存在，可今日，倒让我蓦然发觉自身的感知力大大下跌，不比从前。
青衣男子收好折扇，在手中规律敲了几下：“莫不是许久未见，女王已认不得白舸了吧？”
项陌凑上前，低声问我：“他为什么称呼你女王？”
也没顾得上多想，脱口而出：“那是我的乳名。哎呀，你不懂得，受宠的孩子在家都是女王。”
本不想这样说伤害他，但嘴巴太快，拦都拦不住。
“哦，”他笑得尴尬，又退回原处，摸头自语，“好奇怪的乳名。”
不想冷落了对面之人，我仰首回答道：“攸戈的贴身近卫，我自然是认得的。”
有这样一个不速之客在此处，出现几匹狼也便不足为奇。这些狼听命于他，纵然我杀了这些小喽啰，也没什么意思。
“女王竟还记得家主，那么，也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他阴冷一笑，与那春风满面的脸不太和谐。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哪里能不知道他想要干嘛？不就是来捉我的么。只是，攸戈一心认为我已死去，怎会还叫人到处找我？想必是知道我复活了吧。
“络小姐挂念女王，在雁回山玉花亭留书于你，我等前去寻她，不巧看见其中内容。询问小姐，小姐直说不是，可女王也该知道，小姐十分单纯，自是瞒不住我等。”
我不怀疑络络，当初我被攸戈为难，都是她帮的我，自然不会将我出卖。
她那样想我，还不远万里奔波寻找，我却短短数言间与她告别，她心中挂念不减，去为我留几句话儿也合情理。只是命数与我开了玩笑，也算是我的过错。
项陌立在我的身后，静静地观望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