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灼灼赤芙蕖(6)(1 / 1)
“怎么?姐姐连这个都不知道么?那可怎么是好?倘若一会儿娘娘问起来,岂不是要殿前失仪么?自己丢人也罢了,连累得父兄也抬不起头来呢!”又有一个绿衣的女子凑上前来,笑声清脆、语速稍快,竟把这样刺耳的一句话说得娇俏动人,伸手指一指那粉衣女子,“这位是振国将军的爱女张瑾瑜,姐姐还是抓紧时间请教的好!”
“是啊!你可识得风飘雪月?十丈珠帘?鬃翠拂尘?芳溪秋雨?海汴绿翠……说起来,也真真怪不得你——从四品知府家怕是没得这些精品的……”又有一人笑出来,“或许陈小姐见过的菊花,咱们都没缘见着呢!山间野菊,咱们谁见得着?”
众人一致地笑了。那笑声,分外的刺耳。
九如有些无奈,就觉得那嬉笑的声音在潮湿而阴霾的空气里泛滥开来,如同潮腻的空气一样黏在人的身上无孔不入,难受得紧。
陈蒻香却始终低垂着头,握着九如的手慢慢地收紧。
九如眼看陈蒻香抬了抬头想要反驳,她心中一惊,忙扯住了陈蒻香的手,顺势向前一步屈膝跪倒,一脸谦卑地笑道:“奴婢替小姐谢谢诸位关心。咱们辰郡自来不是富庶之地,自然鲜见到这些极品之物。可小姐自来是爱菊之人,奴婢耳濡目染也识得一些。方才进门,廊子左首第一盆白中带金、雍容华贵的可不就是风飘雪月?”九如笑着,语气里有一种难言的娇憨和诚挚的喜悦,似乎丝毫听不懂众人的讥讽,只是一心的答谢,“至于那边浅紫色细蕊如线的可是十丈珠帘?那边橙红色丝丝如玉的可是鬃翠拂尘?奴婢还看见有粉色的太真含笑、绿色的芳溪秋雨……”
似乎猛然觉察到四周的安静,九如腰身弯得更低,“奴婢失仪,请诸位小姐恕罪!”
“真是放肆!你一个乡野丫头懂得什么太真含笑、芳溪秋雨?也只配看一看郊野的野菊了!”还不待九如抬起头来,竟有一人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向着她布满红色印记的脸上打来,直让她一下跌坐在地上。
“九儿!”陈蒻香向前倾了倾身子,却被九如暗中拦住。
她忍着疼,依旧谦卑地叩首,“奴婢知错了!奴婢自是不懂得这些的,不过是听小姐说得多了,听了个一知半解。我家小姐常说,自来豪侠爱酒,难道只图疏狂一醉?君子爱玉,岂是为了价值连城?如此想来,小姐们爱菊,自然也是爱它优雅高洁的秉性。奴婢粗陋,虽未见识过名菊傲霜雪含笑,却也喜欢野菊凌风雨不屈……”
“真的是伶牙俐齿!”那人回头,堪堪瞪住了陈蒻香,“陈姐姐,这便是你教导出的婢女么?!怎的连这一点分寸都不懂得?”
陈蒻香略微低垂着头,神色间隐约有一抹倔犟,只是咬唇不肯开口。
“呵,”便听得一声轻笑,“这才几日不见,瑾瑜便长成大姑娘了!只是,怎么还这般顽皮?”
与此同时,九如听见了韩语燕和孙玉娇的声音,“请王爷安!”
室内有一瞬的安静,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一般,而后,是一片裙裾窸窣的声音,众人不甚整齐的声音寥寥落落地响起:“请王爷安!”
来人正是淮安王沐云昇。
他双手反剪,无限悠闲地自殿外踏进来。许是因为下雨,他月白的衣上有一丝朦胧的水光,发丝间也水汽盈盈,更衬得长身玉立,洁白无瑕,“罢了,都起来吧。”
“云昇哥哥。”便听到张瑾瑜细微的声音,与一瞬间含满少女娇羞的甜蜜。
沐云昇笑着应了一声,又回身问道:“怎么还不起身?”
九如愣了一瞬,才明白他是在问自己,她头埋得更低,“奴婢不敢!”
沐云昇笑出声来,又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刚还那般的伶牙俐齿,怎么见了本王便怕了?跟本王说说,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