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三十九章 尽日叹沉沦(上)(1 / 1)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春节了,提前祝各位新年快乐,蛇年行大运!时间在平淡和苦涩中一日一日流逝着。
长清似乎越来越忙,每日早出晚归,几乎看不到人影,但每天晚上依旧会派人给倾月母子捎去一两个精致的小吃。而云姨的身体时好时坏,当年大夫判定的五六年之期已至,倾月每日愁眉不展,忧心忡忡,为了替云姨延续寿命,这几年里她和长清几乎请遍了各地名医,但情况并不见好,如今只能每日靠千年人参汤才得以存活至今。
年关将至,天气越来越恶劣,倾月惦记着云姨,所以早早的就带着念离搬回了郁府住,搬回去前,长清还在池州府办事未归,她只得知会了声周管家,周管家听了缘由也没多说什么便答应了。这六年里,年年如此,其实也算是件平常事,只是倾月顾全礼数罢了。
其实原本这些事情应该知会大夫人凤玉堇,而不是周管家,毕竟她虽是长清的侧房,好歹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可也不知是何缘由自从六年前倾月嫁进吕府便一直不曾见过大夫人凤玉堇的面,她曾私底下悄悄的问过宴喜,他支支吾吾犹豫了好半天才告诉她,凤玉堇因为长清娶妾之事而与其大吵了一场,两人关系本就形如水火,经过此事后闹得更僵了,凤玉堇一气之下搬到了吕府里最偏僻的北院住,并发出狠话只要长清一日不去当面道歉她便一日不会搬出北院,而长清也像是铁了心般就是不愿去道歉,于是到现在凤玉堇依然独自住在偏远的北院里。
这样也好,不用每天见面也省去了尴尬。
当纷飞的雪花覆盖在长河两岸之上的时候,年味也越来越浓厚起来,青阳县城里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了福字和春联,小巷子里时而发出一阵鞭炮声响,夹杂着孩子们愉悦的嬉笑声。
突然,三四个孩子打起了雪仗,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拳头大小的雪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流线,然后便直直的砸在了一个身穿墨绿色锦缎袄褂的小男孩脑袋上,那小男孩五六岁的年纪,肤色如白瓷般细腻,双眸晶莹剔透如星辰,被砸痛了也很有教养的没有生气,只是微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的始作俑者,淡淡的问道:“林常安,你为什么用雪砸我?”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了五六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尚且稚气的脸上却有着被世俗同化的嘲笑,站在一群人最前面那个叫林常安的男孩噗嗤笑道:“砸你又怎么了?我娘说你是个野种,知道什么叫野种吗?就是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
闻言,其他几个孩子也不禁乐呵起来。
“你胡说!我爹爹很爱我,他、他总给我买礼物回来……”念离急了,爹爹是他最尊敬的人,他也知道爹爹是爱他的,才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傻瓜!我娘说你根本就不是你现在的爹爹亲生,你是你那坐过牢的娘和一个戏子生的……哈哈哈,你还说你不是野种,真是个傻瓜!”
那几个孩子轰然大笑,一声声野种犹如魔咒般烙印在念离脑海里,他不相信他们说的话,娘亲和爹爹怎么会骗他呢?不会的,他是爹爹的儿子啊,一出生就是了,怎么可能弄错呢?
倾月正在厨房里准备着年夜饭,云姨今天状态不错,她非要来帮忙,倾月哪肯,只让她坐在一旁监工,两人正闲聊着家常,却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打断,云姨刚想起身去瞧瞧,便见念离一脸鼻涕眼泪的跑了进来,见到云姨,好似见到了青天大老爷似的委屈,呜咽一声埋入了云姨怀中,颤着嗓子喊了道:“外婆……”拖长的尾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之感。
云姨和倾月相视一眼,心疼的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问道:“怎么了我的乖孙儿?谁欺负你了?”
“……呜呜呜。”他摇了摇头,只是一个劲的哭泣。
倾月也察觉不对劲,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欲将他从云姨怀里抱离,可谁知小家伙竟怎么也不肯松手,连头也不肯抬起来,躲在云姨怀里伤心的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怎么了念离?不要让娘和外婆担心好吗?”倾月眼眶也是红红的,鼻子里很酸,都说母子连心,看到念离哭得这样伤心,她心里也不好受。
云姨也劝道:“是啊,你看你娘都哭了,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外婆和你娘,我们帮你。”
似乎感应到娘亲的难过,小念离终于有了反应,闷闷的从云姨怀里抬起哭得红通通的小脸,伤心的问道:“娘,念离真的是野种吗……真的不是爹爹亲生的吗?”
倾月和云姨皆是一愣,不料他会这样问。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哭得这么伤心?”良久,倾月将他柔软的身子拉近面前,抬手揉了揉他额头上红肿的地方,露出一抹温柔而沉静的笑容,问道:“那我问你,娘和爹爹对你可好?”
“好。”念离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你还伤心什么呢?”目光里闪耀着慈爱无比的光芒:“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只要记住娘和你爹爹都是爱你的就好了,至于你的亲爹,若是他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有你这样懂事又可爱的儿子。”
“是啊,念离,你不是什么野种,你的亲爹爹叫宋离,是天秀戏班里有名的角儿,只是被倭人陷害才丢了性命,你娘之所以为你取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纪念他,所以你千万不能听别人胡说八道。”云姨摸着念离乌黑的发顶解释道,一些事情瞒着也没有用,倒不如坦然的告诉孩子。
念离终于停止了哭泣,很是乖巧的伸出小手替娘亲擦拭脸颊的泪水,撅嘴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娘,念离错了,您别哭好吗?外婆也别哭了。”说完又转身替云姨抹掉眼泪。
“傻孩子!”云姨和倾月几乎同时开口,这样懂事的孩子真叫人心酸。
许久,门外的雪已经停了,十一岁的李冬儿在院子里与念离玩雪仗,晚晴也凑热闹拉着李予贤加入其中,一片欢乐的笑语不时传来。
云姨笑呵呵的收回目光,瞥向正在切着土豆的倾月,见其眉目之间有些心不在焉,不禁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小月,已经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折磨长清也真的足够了,你知道他一直在等着你……”
“我并没有要他等我!”倔强的不肯承认,声音一片冷漠。
“你这孩子,哎……”深深的无奈爬上云姨憔悴的脸,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实在不忍看他们再互相折磨下去,原以为只要成了亲,他们便会慢慢冰释前嫌,可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但毫无进展,反而越来越僵了,成亲的头两年,不论多忙长清都会赶回来陪倾月过年,可渐渐的便以各种借口推脱,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我只怕你的固执终究会让自己吃苦……”
切着土豆的手微顿,很快又恢复如初,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她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怎么办?那腐烂的伤口一夜一夜地将她疼醒,她只能用平静伪装自己,装出自己已经彻底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