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三十三章 凝恨何曾歇(下)（1 / 1）
一家人凑在一起简单的吃了顿团圆饭，小冬儿吵嚷着要去长河边上看烟花，云姨也想让倾月出去散散心，便独自揽下了善后的活儿，千叮咛万嘱咐让李予贤和晚晴一定要照看好倾月，才放心的让他们出了门。
比起去年，今年这个中秋夜要热闹许多，拥挤的人潮几乎占据了整条南北主街，长河两岸悬挂了红彤彤的灯笼，映照在月光盈盈的河面上，像是少女脸上涂抹的胭脂，带着几分温婉的沉静。
河岸边围坐了许多男男女女，倾月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李予贤和晚晴怕倾月被人挤着，几乎是大张着手臂将她围在中间，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令倾月倍觉感动和窝心。
这时，期待已久的烟花突然在黑空之上绽放，绚烂的光辉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起。
“夫君，你看那烟花多好看呐！”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着嘈杂的人群隐隐约约的传来，软嗲而柔媚，带着一点点欣喜。
倾月微微一怔，偏过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台阶上，眉眼精致的妇人正亲昵的挽着身旁的丈夫，一身淡紫色的裙衫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的更加完美，这是凤玉堇出嫁后，倾月第一次见到她，看样子她应该过得不错。
“恩。”不咸不淡的一个字算是回答，脸上冷峻似乎更甚从前。
倾月冷冷一笑，他果然天生寡情，既然自愿娶了人家，又凭什么冷颜相待。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缓缓向这边看了过来，她心突地一下跳的很快，想也没想的就蹲了下去。
“怎么了倾月？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晚晴和李予贤一急赶紧也蹲了下来，发觉她浑身颤抖，吓得脸色都变了。
“没、没什么”，感觉吕长清并没有发现自己，她有些慌乱掩饰道：“就是站久了有些累，要不你们玩吧，我想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二人反应便弓着身子艰难的挤了出去，等到李予贤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踪影。
事实上倾月并未走远，她只是选择了往郁府相反的方向，此时的人潮都聚集在了长河边观看烟花，街道上反而冷清了许多。她一路恍恍惚惚的走着，直到一阵清凉的风迎面扑来，才惊觉自己竟是又走回了长河岸边。
此时烟花已放尽，人潮也退散的差不多，浓浓的火药味在空气中飘散着，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有种难以抑制的孤寂在心头蔓延开来。
“那个，倾月你今天真好看。”
……
就是在去年的这一日，也是在这长河岸边，那个白衫胜雪的少年带着蛊惑的温柔亲吻了她，将她千疮百孔的心填的满满的。
“果然是你！”一声冷笑将她从回忆中惊醒，模糊的视线里是凤玉堇风姿卓越的身影。“从一个贱犯变成寡妇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极尽嘲讽的笑容，恶毒的眼神，掩不住那深藏的洋洋得意。
勾了勾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变成什么样子，与你何干？”说完，缓缓转过身看着河面，脸上是波澜不惊的沉静。
凤玉堇受了她的冷待，心里很是不爽，目光一凌：“少在这个我装正经，我知道长清他想娶你，你可真有本事，迷惑了宋离，害他丢了性命，现在又重头回来勾引长清，果真是下贱！”
“你！”她实在听不下去，愤怒的转身瞪着她，“你一再说我勾引吕长清，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别说我不屑于勾引他，就算我勾引了他，你又能把我怎么着？”月光下，那个趾高气昂的春和班大小姐似乎又回来了，凤眸里因为那久违的张扬跋扈而显得神采奕奕，仿佛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般，令凤玉堇一时忘记了反驳。
好半天，凤玉堇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那你就勾引吧，反正只要我活着一日，你都只能做妾！”
一丝寒意袭上心头，那一声“妾”像烧得通红的炭火深深的烙在她身上，瞬间就疼得不是所措。
转过身，无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明明是凉爽沁人的风，她却觉得很是燥热。
突然，背后被人狠狠一撞，她惊慌的回头，隐约瞥见凤玉堇淡紫色的衣摆消失在月色中，可她来不及多想，拼命想要止住向前跌倒的身体，奈何因为怀有身孕行动上少了平日的灵敏，眼看只差一步就要跌入冰冷的河水中，她下意识的用双手牢牢护住肚子，因为这莫大的恐惧而惊呼出声。
然而想象中的危险却并未到来，而是落入了一个清冷坚硬的怀抱中，对上的是吕长清血色尽失的俊容。 “你又想寻死？为了那个男人，你失魂落魄到竟然要去跳河自尽？孩子呢，孩子你也不打算要了？”他震惊而愤怒的瞪着她。
刚刚放烟花时他就感觉到她在这附近，随意寻了个理由便撇开了凤玉堇去寻她，兜兜转转找了一大圈，没想到又绕回到这里，然后便瞧见了她跳河的一幕，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被冰封一样。他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冷静，她已经从宋离的事情里走出来了，却没想到她还是如此想不开，竟然连那个孩子都留不住她……
“郁倾月，我看错你了，你竟是如此作践自己！”口气中是深深的失望，以及淡淡的嘲讽。
危机解除，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身体却依旧止不住颤抖着，心里庆幸着孩子没事，一丝不想承认的感激刚刚浮起，却在下一秒被他残忍伤人的话语打得烟消云散。
她冷漠的勾了下唇，“没错，我就是在作践自己，因为我是个有良知的人，我愧疚，我对宋离愧疚的要死！”狠狠挣脱他的桎梏，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到底、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他疾步跟上，长臂一伸，下一秒她又重新被拉回他面前，朦胧月色下他清幽的瞳眸里隐隐泛着水光，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冷漠的容颜，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腿有些虚软，只能撑着她的肩膀才能勉强不倒：“难道非要我用命去偿还你才会彻底释怀吗？”
她不会知道，在这一个月里，他每天过得有多累，为了赎罪，为了让她的双眸里重新恢复一点点光彩，他几乎拼上了大半生积蓄，甚至……差一点就丢了性命。
“对，如果宋离能活过来，我宁愿死的人是你！”她冷冷的瞪着他，唇边的弧度僵硬的令人心寒。
他浑身一颤，那尖利刻薄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冷的钢刀狠狠插入他的心扉，痛得他连呼吸都是觉得是种煎熬。
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朦胧的月光下，他张了张口，想要将她留住，奈何喉咙里堵得慌，苦苦涩涩的感觉仿佛一直流进了心里，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竟是如此失败，所谓的功成名就，所谓的荣华富贵，都抵不过她一抹柔情似水的笑容，可是，他终究失去了拥有这份笑容的资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