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三十章 恸哭为相知(上)（1 / 1）

夜，深沉如墨，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时黯淡下来，热闹过后的兰阁，竟只剩下沉重和压抑。

纸窗上，两个相拥亲吻的人影映在上面，红烛的光亮摇曳着，明明是火红而喜庆的喜字，却透着几许绝望的凄凉。

“倾月……”宋离努力撑起一丝清明，颤抖的伸出手抚摸着眼前一脸泪水的新娘，勾起苍白干涸的嘴角，一遍遍情深地唤着她的名字，“不要再哭了，妆花了会很丑。”

低泣中的倾月微微一怔，瞥见他明明痛苦却非要装作无碍的模样，摇了摇头，接着又皱起脸哭了起来。她知道，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着，他能一路流着血支撑着从福建跑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将她搂进怀里用力抱着，轻声安抚道：“别伤心了好吗？你哭的我整个心都要碎了。”

“宋离！”她紧抓住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哭得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你不该遇到我，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你就还是那个纯澈无忧无虑的宋离，就不会遭遇这些肮脏的事，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你一定不要再遇到我！”

“不，不是这样的”，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怜惜的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看着她布满悔恨和伤痛的眼睛，心里头是满满的不舍与心疼，“如果真的有来世，我还是想和你相遇，想在另一个人进驻你的心之前遇到你，我会像癞皮膏药一样黏在你身边，保护你、爱护你，不让你再遭受这么多的痛苦。”

他满是深情的诉说着，腥红的眼眶里隐隐带着一丝憧憬。

“……你真傻。”倾月低声呜咽，勾住他的脖子激动地吻上他冰凉苍白的唇。

他的响应是一个更深的探索。两个人都带着轻微的颤抖，急切地亲吻着对方，彷佛是把握着最后的时间，带着急迫地，双手用力地感受着对方的身子，嘴唇也丝毫不放过对方的唇。

她嘤咛一声投入他烈火般的激情中，而他老早就失了控。他的手揉抚着她的胸口，而她的手则探索着他衣衫底下的肌肤。

温度渐渐升高，倾月紧紧地抱着他，缓缓躺在柔滑的喜被上，嫣红的小脸在他温柔的注视下愈发娇羞，他深深地望着身下的这张容颜，用目光一遍遍铭记，可是，他悲凉的发现，不论他怎么看也似看不够，他多想时光就此静止，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好好将最心爱的人儿镌刻进心上，这样，哪怕他到了地府喝了孟婆汤，来世也能一眼就想起她的脸。

“宋离……”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几分羞涩却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就、就要了我吧……”说道最后，她的语气近乎哀求，她是真的绝望了，因为她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清白之躯也不能给他。

闻言，宋离目光一凝，低下头轻柔地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艰难地在她身体中律动着，积攒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看着倾月渐渐爬上□□双眼，他只觉得更加荒凉和无助，他开始担忧起来，如果他不在了，她要如何生活下去？没有了他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会陷入另一个更加尴尬而艰难的境地？

他终是自私了，只想到自己就快要死了，想圆了娶她的梦，却没有考虑到她嫁给他以后，当他离世后，她可能成为一个惹人闲话的寡妇！

许久，当激情退却时，倾月已经累得睡了过去，但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依然紧紧的拽着他的手，那样的不安，那样的恐惧，以至于当他好不容易掰开她的手时，那沾满湿意的眼角竟然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心骤然疼了起来，俯身在她眼角轻柔的落下一吻，抬起头时，整张脸已经苍白到近乎成了青紫色，一股乌黑的血沿着嘴角缓缓滑下，他赶紧抬手捂住，喉咙却突然一阵痒，猛烈地咳了起来，从嘴里溢出的血越来越多，他眉间紧紧一蹙，撑着虚浮的步子尽量放缓声音走到了一旁的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纸和笔，疾笔奋书起来。

窗外渐渐出现一丝光亮，他放下笔，勉强回头看着床上依旧安睡着的人儿，缓缓露出一抹幸福的笑。他还忘了告诉倾月，他并不是故意任由自己失血过度而死，只是他身上中了无解的剧毒，即使世上再好的药也救不了他。

“如果，真有来世，让我先遇到你好吗？”他恍惚的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嘴里依然不断有血往外冒出，淌了一身火红的喜服，凄艳而悲凉，“我爱你，倾月。”手在半空中骤然落下，双眼缓缓合上，可直到气息消散殆尽，他的嘴角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宋离——”

许久，当晨光洒满兰阁屋顶的瓦楞，一丝尖锐而撕心裂肺的悲泣划破沉静的空气。

在门外站了一夜的吕长清听着里面绝望的哭泣，深潭似的眸子蓦然一紧，双手握紧成拳头，狠狠砸在一旁的石柱上。

听着倾月的哭声，他心痛，他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拒绝野竹的要求，如果他早知会害得宋离丢掉性命，他一定不会答应。如果到头来，他只能换来倾月无尽的恨意，那么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