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二十六章 别有幽恨生(上)（1 / 1）
看完这一章也许有人会奇怪为什么要描写桑珠的死，事实上她不是重点，叶灵才是重点，敏感的读者可以与前面联系一下，或许就明白了。又一场小雪过后，天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晴朗，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天秀的花园里，戏班子里的男男女女正在认真的晨练。前不久，张云绮、李予贤、宋离三人已经上京演出，无奈之下洪班主只能劝说倾月提前回来撑场。
明天就是大年了，今晚是这一年里最后的一场演出，为了将最精彩的表演呈现给观众，洪班主半个月前就吩咐众人加紧练习了，在这一行里，靠的是坚持不懈的努力和不怕吃苦的耐力，稍有放纵都会被别人迎头赶上。
凤玉堇嫁入吕府已有半月，以往每年的最后一个压轴表演都会由她和张云绮出演，但自从嫁人后，她便退出了天秀，这样一来，今年表演压轴戏目的人选便空了出来。为了得到这个演出机会，所有人都在加紧练习着，争取在洪班主那儿得到肯定，这些人里最勤于练习的莫过于叶灵，她进天秀已经有些年头了，可是因为音色平平一直唱着配角，以前有凤玉堇做她依靠，有时也能混个好角色，如今却只能靠她自个儿了，她不甘心一辈子只唱配角，急于得到这次压轴演出的机会，所以便没日没夜地练习。
时间缓缓前进着，不少人练得累了便停在一旁休息，还有一些则干脆收了行头回去了，空旷的院子中央最后只剩下叶灵和倾月二人仍然忘我的练习着。
为了练习向后翻腾十余下而不倒，倾月已经练习了多日，此时的她身姿利落，双脚落地平稳轻盈，仿佛蝴蝶轻轻停留在花朵之上，令一旁休憩的师兄妹们忍不住叫好。
“看来这郁倾月还真是有两下子，难怪刚一进天秀就唱了正旦！”一个模样俏丽的女孩不禁赞道。
“那是当然了，人家好歹曾是红极一时的春和班大小姐，再不济也比某些连上台凑人数都要靠别人帮衬的强！”她身旁的另一个女孩接道，狭长的丹凤眼往上挑了挑，几分嘲意的瞥着正在耍弄花枪的叶灵。
最先说话的那个女孩察觉她话里有话，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看去，顿时恍然大悟，颇为同情的叹息道：“再拼命又有何用？可惜咱们没有一个会唱青阳腔的爹啊！”
闻言，她身旁的女孩睨她一眼，轻轻戳了下她的脑袋，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没有会唱青阳腔的爹倒不打紧，要紧的是没有一副能成角儿的嗓子！”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清晰的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倾月停了下来，担忧地向叶灵那边看去，正好对上叶灵充满愤恨的目光。
叶灵狠狠地瞪着倾月，清秀的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于再也不堪众人的奚落，将手中的花枪用力一抛，直直插入那两个女孩身旁的雪堆子里，那两个女孩被吓得脸色瞬间失了血色，两腿一软抱做一团摔在了雪地上。
叶灵阴沉着脸色盯着那两个女孩好一阵子，最后目光再次回到倾月身上，那里面有嫉妒、有不甘、还有一丝狠戾，终于在众人的惊疑声中甩袖离去。
“呸，德性！嗓子不行还怕人说道！”那个有着狭长丹凤眼的女孩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为了挽回些颜面恶意嘲弄道。
与她一起的那个女孩自知理亏，赶紧劝道：“桑珠姐姐，别说了，小心被她听到又回来找麻烦了。”
“我会怕她？”叫桑珠的女孩不以为然的说道，但态度明显软了下来，瞪了一旁看热闹的其他人一眼，便挽着身旁女孩的胳膊慢慢离开。
众人见没了热闹看，便也陆陆续续的散开。
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谁知竟闹出一堆麻烦事。
翌日破晓时分，也就是嘉靖元年农历腊月三十的前一日，正在睡梦中的天秀众弟子在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中被惊醒。
听闻声响，洪班主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惊慌失措的众天秀弟子纷纷朝倾月所住的兰阁奔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个个脸色如见了鬼般苍白。
只见大门上悬挂了一副巨大的白宽布，上面赫然写有个大大的红字——“贱”，更让众人震惊的是，几乎兰阁里所有能张贴的地方都被贴了写有红字的白纸，上面污秽不堪的话语句句叫人心惊胆战，什么“人尽可夫”、“水性杨花”、“淫/贱娼妇”……
兰阁的门一直紧闭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倾月到底是得罪了谁竟会遭到这样的报复，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早前那刘大富的死与郁倾月有关，说她在牢里受了刘大富的侮辱……”
闻言，另一人立马接道：“没错没错，据说那刘大富会被割去了命根子也是郁倾月所为！”
“真的？”有人半信半疑，不敢相信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女子竟然会做出这样惊世骇俗之举。
“这可是县衙守门的小王偷偷告诉我的，错不了。”那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一言惊起万层浪，众人脸上的同情之色顿时变成了鄙夷和嘲讽。
“全部给我住口！”洪班主突然大声喝止道，大冬天里干瘦的身上却只着了件白底衫，光着脚站在台阶上扫视着众人，敏锐的目光如带着刀光剑影般，令原本肆意谈笑的众人一个个都蓦地噤了声，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分，生怕被责罚。
这时，一个身着暖黄袄裙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脸蛋被寒风刮得通红，大口喘了下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傅，桑珠、桑珠她掉进井里了！”
众人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洪班主已经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去，便赶紧跟上。
残雪堆积的西园中，青石围砌的井边一个瘦弱的女孩呆呆地跪在旁边，听见脚步声，她怔然地抬起头，俏丽的容颜顿时泪如雨下，望着洪班主伤心的哭诉道：“师傅，桑珠姐姐她……她死了。”
说完，她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似积压了许久的悲伤再也控制不住。一干人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有的也忍不住跟着默默掉着眼泪，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洪班主目光里也泛着些许泪光，许久，他转过身，对着身后两个男孩低声吩咐道：“去把桑珠的尸身捞上来，好好安葬了。”嗓音里微微轻颤着，哽咽难抑，惹得众人更是嘤嘤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