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十九章 义正誓不屈(上)(1 / 1)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转眼已是春末初夏,七月的青阳县一片闷热,迎面吹来的河风不仅解不了燥热,反惹得一身汗味,连吸进去的空气也是火热的,因而每到这时县里的百姓大多喜欢选择傍晚用完膳再出门逛。
虽然天气如此闷热,但天秀的生意依旧红火,为了降温,洪班主特意拨钱弄了冰块放在看台四周,又命人对着冰块不停地打扇,所以看官们一进戏园子里便感到浑身凉爽沁心,谈笑间耐心等待着开戏。
“倾月小姨,你为什么只画半张脸呀?”李冬儿趴在细细上妆的倾月腿上,眨巴着黑漆漆的双眼天真的问道:“还有你脸上亮亮的是什么呀?”
自从池州回来后,小家伙每晚做完功课都会溜到后台来找倾月,他总有问不完的为什么,对什么事都感到好奇,但他并不吵闹,也很会察言观色,他分得出倾月何时有空,何时忙,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有时忙得一团乱,倾月也会耐心回答他的问题,就怕看到他失望的样子。
倾月垂眸看了他一眼,温声笑道:“因为小姨今天要扮的是一条修炼成精的白蛇呀,脸上亮亮的是金粉,不好看吗?”
小家伙听她这样问,一个劲地点着头:“好看,倾月小姨最好看了!”
倾月抿唇淡笑,正要开口,宋离却凑了过来,他一把将李冬儿抱离了地,提到他腿上坐好,又从怀里掏出一串糖葫芦,半真半假的哄道:“小冬儿想不想吃啊?”
宋离今日作的是一书生打扮,洁白的衣衫和书生髻,将他儒雅的一面呈现得淋漓尽致,剑眉之下清面无痕,他的笑似三月春水,足以融化冰雪,时而成熟时而孩子般调皮,他从不对她掩饰情谊,只是在她需要帮助之时,奋不顾身地挡在前面。
咽了咽口水,李冬儿乖乖答道:“想。”
“那你告诉离叔,倾月小姨和谁最相配啊?”
“这个嘛……”小家伙一会看看糖葫芦,一会看看倾月,红扑扑的小脸皱成一团,就连眉毛都纠结成了一条线,那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快说嘛,说对了的话,这串糖葫芦就是你的咯!”某人扬了扬手中的糖葫芦,继续哄骗道。
闻言,小家伙再也忍不住,一咬牙大声答道:“倾月小姨和离叔最配了!”说完,拿了糖葫芦撒腿就往外跑,俨然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宋离!”放下油笔,倾月瞪着眼前笑得一脸无辜的某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门帘被掀起,洪班主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一身青灰薄衫长裤,个子不高,干瘦的身上似乎没几两肉,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目光敏锐又细致。
他进来后,先在张云绮那边嘱咐了几句,才到倾月和宋离这边来,见他俩妆都画好了,满意地笑道:“等会玉堇唱完就该轮到你们三人上台了,今个儿这出《白蛇闹许仙》是有人特意点的,你们可得好好唱!”
“放心师傅,一会保准唱好!”宋离笑着应道,倾月只是点了点头,没搭话。
“那就好。”正准备离开,洪班主又似突然想起一事,看了一眼张云绮那边,才将目光移回倾月身上,叹口气说道:“倾月,你知道今晚为何我要让你演白蛇,而让云琦演青蛇吗?那是因为我终于承认你的青阳腔得到了你爹的真传!”
闻言,倾月蓦然一怔,抬头时洪班主却已匆匆离去。
“他说的……是何意?”
宋离也听得一头雾水,回头说道:“云琦,你知道师傅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张云绮听见宋离见自己名字,心不由一跳,敛了敛神,转身看着他和倾月,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听说洪班主曾经与郁师傅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洪班主因嫉妒郁师傅不仅创办了春和班,还唱得被誉为绝技的青阳腔,所以心里很是不待见和郁师傅有关系的人,尤其是你,郁倾月。”
倾月讶然,她怎么也想不到洪班主竟与自己的爹爹是师兄弟,那么,是不是代表她又多了一个……亲人?
张云绮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宋离,瞥见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凝视着倾月,一丝苦涩从胃里翻腾而出,直直涌出喉咙处,使得她忍不住微微打了个晃,脚步虚浮向门外走去,走到门边突然停住,状似平静地说道:“其实,我一直欠郁师傅一句‘谢谢’,当年我落入马贼手中时,是他拼死将我救下,他是我恩人,可他如今不在了,我便只能还恩于你了。”
她说的平静无绪,倾月却偏偏听出了那言语中的一丝哀伤,之前倾月一直奇怪为何她要模仿青阳腔,又两度出手相救,原来竟是因为自己的爹爹,只是那一丝哀伤又是为了谁?
“倾月,你没事吧?”
耳边温和的声音传来,从思绪中回神,怔怔地对上宋离清润的眸子,不知为何一种猜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在想什么?”见她半天不回话,宋离不由急了。
“没、没什么。”一定是她想多了,一定。
门外,张云绮并未走远,她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着地上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星星点点的痕迹,突然苦涩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喜欢的是那个人的女儿,那么,我无论如何也得放手是吗?”
风吹树影晃动,模糊了月光的痕迹,徒留几许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