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一章 往事那堪忆(下)(1 / 1)
明日可能不会更新,有事要外出,后天正常更新。打滚求鲜花,求收藏~~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大明朝新一任皇帝朱厚熜在浩浩荡荡队伍的拥簇下,终于抵达了北京城外的正阳门,就在文武百官刚要松一口气时,这位新皇帝却突然不走了,他告诉首辅杨廷和等人:我是来做皇帝的,不是来当太子的。
缘由是,从正阳门入东安门是皇太子继位的仪式,不是皇帝的。
一番僵持下,最后是太后的一道“懿旨”下打破了僵局,在满朝百官的“劝进表”中,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傲然走向了皇帝宝座,大明朝也由此真正进入了嘉靖时代。
同年四月二十八日,官道上,十几辆马车排列前行着,天气有些闷热,四周的老槐树纹丝不动,即便车窗帘子全都掀起了,也透不进来一丝风。
这些马车全部都是天秀班的,为了参加池州府特地为贺庆新帝登基而准备的晚会,天秀班从月初就忙着准备了,经过细致的挑选,最终王知县在与吕长清商议后,决定了三个折子戏,分别是李予贤和宋离的《单刀会第四折》、凤玉堇和张云绮的《西厢记长亭送别》以及倾月和宋离的《窦娥冤第三折》。
此次庆典虽是为期三日,但因为准备的节目比较多,只需两个戏目就足够,可那日倾月和宋离唱的那出《窦娥冤》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天秀的老听众们一致推选他们俩,但这二人毕竟不如凤玉堇和张云绮那般有名,考虑到这一点,最终王知县向池州府尹禀明后,决定索性挑选三个戏目,每天晚上轮流演出一个戏目便好。本来宽松的演出时间因为多加了一个戏目而变得紧凑起来,为此倾月没少受凤玉堇那伙人的白眼,但倾月一点也不在意,只要能登上那个舞台便都是值得的。
吕长清、李予贤、宋离等几个男子骑着马在队伍旁护着,由于张云绮和凤玉堇素来不对盘,而凤玉堇也不喜欢倾月,因而原本只要一辆马车就能坐下的三人,最终改为了一人一辆马车,所幸吕长清在这一方面素来大方,果真从自己府中多调来了两辆马车。
为了不耽误演出,众人从昨日傍晚就出发了,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加上天气闷热,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隐隐有吕长清与另一个人交谈的声音响起,虽然隔得远,听不太真切,但倾月依旧辨出了那人是谁。
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努力克制着颤抖,探出一些身子向外看去,一辆华丽的官车与他们相反而停,吕长清立在窗前与车里的人谈着话,态度略显恭顺,视线所及看不清那人的全貌,只露出一只黝黑肥厚的手在外面,但倾月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一张堆满肥肉的脸,震得她措手不及。
那个人叫刘大富,是她这辈子永远想要忘记却无法抹掉的一块腐肉,他亲手毁了她的清白,毁了她全部的期待……
倾月脸色苍白的靠在窗边,豆大的汗珠沿着额际滑下,胃里如被狠狠翻搅一般,难受的想吐,干呕了两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嘈杂的马蹄声又响起,那辆官车缓缓相对驶来,倾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缩进车角。
马车却在即将擦身时,停了下来。
“呵,这不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郁姑娘吗?怎么,见了老朋友也不出来打声招呼?”粗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浮的笑。
倾月本能地一抖,脑袋里空白一片。
“郁倾月,你耳朵聋了?”洪班主气冲冲地从前面的马车下来,向刘大富赔着笑脸,转身脸上立马铁青,牙咬斥道:“还不快向刘爷打招呼,一点规矩都没有!”
倾月狠掐了下大腿,垂着头躬身下了车。
“见过刘爷。”
“不敢,这还没成角儿都这么大架子,将来发达了指不定如何瞧不上本爷呢?”刘大富冷笑道,浑浊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望。
倾月低着头,不置一词。
洪班主见她这般没有规矩,又要发怒,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倾月近日身体微恙,有得罪处,还望刘爷大人大量,莫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倾月垂眸盯着身旁缓缓靠近的白净衣摆,尚未反应过来,手已被宋离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覆,稍稍一使劲,便被他拉到了身后,以保护的姿态隔绝了从车里射出那道贪婪的目光。
“若没有别的事,就此告别。”说完,在众人的震惊中抱起倾月翻身上了马。
“该死,宋离,你给我回来!”身后,传来洪班主气急败坏的怒吼。
倾月被宋离抱在怀里,骑着马一路狂奔,发丝纷飞中,匆匆撞上吕长清阴沉的目光,然后渐行渐远,直至模糊,就像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近在咫尺,实则相隔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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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远,宋离终于勒住了缰绳,将倾月小心翼翼地抱下,此时倾月已是脸白如纸,力不支体,她挣开宋离的搀扶,勉强撑着一旁的树干,将胃里翻涌的秽物吐了个干净。
一块干净的绢帕递了过来,淡淡的皂角香味很好闻,倾月抬眸迎向宋离略带焦急的眼神,一股暖流在心底缓缓流淌,她接过绢帕,虚弱地笑了笑:“谢谢。”
宋离没有说话,转身从马鞍上取下水袋递给她,倾月收起唇边的笑,怔愣地看了他一会,才迟疑地接过,猛灌了一大口,将嘴里的腥臭漱净后又递还给他。
“你什么都不打算问吗?”似平静无澜的声音,却透着几分悲戚。肩膀被狠狠扳过,宋离心疼地注视着她:“不许你这样笑。”说完,便什么也不顾地覆上那微启的红唇,气她,恼她,更多的却是疼惜。
她不会知道,每当看见她故作坚强的笑,他都会一阵难受,她的眼里明明透着哀伤,却依然笑着,仿佛眼前的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他用尽全力亲吻着倾月,急切的、粗暴的,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底蔓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愤什么,也许更多的是在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保护不了她。倾月无力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狂吻,她震惊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那素来如墨的眉眼此刻轻颤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她从不知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少年竟会如此不顾及地将自己的感情表露,一如当年的自己,那么冲动,那么无畏。
不知何时起风了,夕阳落到了天边,漫天的红光浸润了四野,一抹黑影牵着马立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静静地注视着相拥相吻的两人。
倾月怔了怔,恍惚地将宋离推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淡淡地说道:“我说过,我不可能喜欢你。”
她不可能喜欢他,他这么好,她怎么配待在他身边?怎么可以喜欢他那天,宋离说他喜欢她,她当时想哪怕马上死掉此生也无憾了。宋离与年少时的吕长清确实有几分相似,可倾月明白,他比吕长清真心,比吕长清单纯,所以她更不能害他,为他的喜欢,为他的不嫌弃,她知足了。
闻言,宋离脸色霎时惨白,眼睛里倒影着的痛苦连夕阳也掩盖不住,他想伸手拉住倾月,可她早已决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