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无恚不生怨憎,勿求不计得失(1 / 1)
莫道批阅完奏章决定去检查一下他交代给岐牙的任务,岂料他的园子给搬的寸草不生,空气里尽是酒味呛得他头昏脑胀,他一脚蹬开门,“岐牙!!!!!”穿透魂魄的呼唤。
岐牙的绷紧皮垂首在外,听到莫道又一次亲切彪悍的呼唤,他猛然抬头,一个诱人遐想的场面,狸琞被龙藤,莫道的龙藤绑在床上,黎曦揣着个酒坛子压着狸琞,“魔君。”
莫道提着衣摆,“带上他们。”
岐牙招了五六个侍卫抬着狸琞和黎曦跟着莫道,跟到熔浆池岸,莫道摆摆手,侍卫架着狸琞和黎曦,莫道勾指、指向岸边示意他们站到那里,然后一脚一个将狸琞和黎曦送了下去,连带一个侍卫不小心一起下去了,其他侍卫赶忙将掉下去的那位捞上来,晚一步他就要沉底了。由于狸琞是给黎曦砸晕而非醉酒在被抬来的途中就醒了大半,丢下熔浆池当下彻底回魂,他乘着爬上的间隙拯救了那个无辜落难的小侍卫。
“痛快。”黎曦舒服的游来游去,他是快乐的不得了,衣服一件件抛到岸上浑然不觉莫道那阴雨连绵的面色。
右丞相知情识趣的偷偷冲岐牙招手,岐牙借机遁了,他的命,很劳碌,听了右丞相讲的话,至草野一望又折返,“魔君,魔君。”莫道听见岐牙慌里慌张的叫喊,眼珠齐刷刷的移到一侧,“有…”岐牙喘了口大气,莫道一掌巴在他后脑上,“有人从游梦幻境里掉下来了,一男一女。”
“什么?”说话的是狸琞,莫道拔腿朝着草野的方向,能有谁比他清楚不会是离诺和紫垣,然,希冀,一丝丝,一丝丝的希冀催促他加快脚步,快些,再快了。狸琞紧随其后,黎曦迅速跟上,□□的跟上,侍卫拿着他的衣物手忙脚乱的往他身上挂,他胡乱搭上。
“这下玩笑开大了。”黎曦的第一反应。
“怎么?”岐牙在狸琞耳边嚼舌。狸琞呆滞,他们怎么能从游梦幻境掉下来,活着掉下来。憬惜和慕沨摔的晕乎乎,好不容易看得清人了,刀枪剑戟横七竖八的绕着脖子。
“你们!”黎曦指着侍卫,“别这么粗鲁,认识的。”侍卫们乖巧的退下。
莫道今儿注定过的不顺气,他任由黎曦和狸琞领着两个神仙进无恚殿疗伤,据说孽缘也能传承,他领教了。
“这身太大了吧,你借都借了,怎么不能找个合身的借我?”憬惜一路踩着她借来的裙子,豪迈的挽起袖子,一个飞身,栽在岐牙身上,“小美人,你好啊。”
“我挺好,呃,请将你的爪子拿远些。”岐牙的手恰到好处的把在她腰上,幸好这身够宽松不然豆腐都吃成臭豆腐了。
“爪子?我没长爪子,挪尾巴成吗。”说着光溜溜的尾巴晃了晃。
“蛇妖!”他们多半以为憬惜怕了,反之,她雀跃的挠了一下岐牙的颈处,“你修炼多久了,匀颗胆给我吧。”
岐牙瞬时傻眼松手卸下尾巴,“就一颗没富裕的匀你。”他想了一下“我不是妖,是魔。”
这下轮到憬惜傻眼了,她刚刚目击了一轮蜕皮?“他是魔?”黎曦点着头,“这里是妖界?”黎曦摇头,“上苍啊。”憬惜还以为他们从上界掉到下界,没料到是从上界掉到了~上界,并且是从天界去了魔界,他们有什么逃跑计划吗?没有,他们甚至未划上造访魔界这笔,“我记得你舅舅是妖。”
黎曦:“是。”
憬惜:“那为什么你不是?”
黎曦:“为什么我要是?”
“呃,你们没拿慕沨下酒是不?”陶然千交代万嘱咐遇到魔族要跑的,他们跑了,跑进来了。
黎曦带着意味深长的面容耸着肩,全然不顾憬惜的目瞪口呆,岐牙伸出五指在她面前上下动动,“你问的是跟你一起掉下来的那位吗,我们是还没准备拿去下酒,欸~,他可能要自我了断了。”
“什么?”
岐牙:“他在勿求桥上杵了很久了,就不知他什么时候跳。”憬惜眨眼不见了,再眨眼出现了,“勿求桥在哪?”岐牙指着某个方向然后亲眼看着她不见了,“哎呀,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脾气够大的。”
慕沨如岐牙说的杵在勿求桥头俯身探着桥下发呆,“慕沨~慕沨~”憬惜叫了几次他眼皮子也不动,“慕沨!!”
慕沨:“你说从这跳下去会疼吗?”
憬惜探出头,魔界跟书上写的不一样,这里也是天朗气清高山流水,而勿求桥下是一镜面湖,曰明镜湖,映照着蓝天白云飞鱼走兽,走兽能理解,飞鱼?它们不渴?魔界还真是个颠来倒去不分正反的地方,“不会的吧,像是能通往另一个世界,另一番自由。你想跳啊?”慕沨莞尔一笑。“你还有心情笑,我们身陷魔界呢!”
慕沨审视一番道:“你问谁借的衣裳,像身怀六甲似得。”
憬惜:“黎曦他后娘!”
慕沨:“后娘?是姨娘或二娘吧?”
憬惜:“是后娘,往后才会有的娘!”
“噢~~~那他将来的夫人一进门就长辈分了。”有人如此解释新娘,新找的娘,待妻如侍母。
他俩聊得正欢,‘哐哐哐’侍卫列队在后,莫道位列正中,半阖眼盯着他们,到底是一界君上,憬惜被他的气势压的险些失足坠桥,慕沨护她在怀里,“魔君有何见教。”
莫道:“你二人居于何处?”打一开始他有意询问他们如何进入游梦幻境如何避过离诺的银狐燚焰来到魔界,思来想去他们如何来为何来对他毫无意义。
“太极殿,家师两仪圣君。”慕沨打了个幌子。
“两仪。”莫道掏出袖中的锦盒,这锦盒是狸琞返回魔界那日交还的,“此物乃汝等天族帝女桑之物,现将归还,你二人携其速速离开魔界。”慕沨接过手中的锦盒,憬惜仰视着莫道魔君,她像是在哪听过他的声,这份熟悉感不单她有,慕沨也有,莫道亦觉他们的气息神态似曾遇过。
“老爹,他们呢?”黎曦与狸琞被限足在无恚殿,独见莫道一人。
莫道起脚踏于丹墀,“走了。”
黎曦失望的登上御驾前阶,“走了,爹,如此待客叫人心寒。”
莫道:“客随主便,我不便招待,送客有何寒心。”
黎曦:“我方便啊,父债,喔不对,子代父职嘛。”
莫道:“方便,何谓方便,她是神,你是魔,你能方便?黎曦,情可用,却别用在错的人身上。”黎曦在一旁脸色发青答不上话。此时慕沨和憬惜即将穿过别离门出魔界。
“别离。慕沨,那桥叫勿求,这门叫别离?。”佛曰‘爱别离苦,怨憎恚苦,求不得苦。’别离不惧爱恨,无恚不生怨憎,勿求不计得失,无欲而无所不欲的魔界是照这法则造就。
“小鹰,你老东家来人了,咱这难得来个神仙你也不送送?”岐牙这螳螂暗中监视憬惜慕沨离开,后边的小黄雀鸾龢恰好经过。
鸾龢收起手中的佩剑,额上顶着三道神印,“哪路的。”
“两仪圣君的徒弟。”岐牙本想摸摸他的佩剑,鸾龢心思略胜他一筹。
鸾龢冲界门猫了一眼,“恩,目送了。”
岐牙:“啧啧啧,告诉为兄你老东家到底怎么个亏待你了。”
“待我挺好。”身为一名入魔的神仙,鸾龢自动自觉自发的入魔叫魔君倍感惆怅,实然鸾龢是只热衷扑腾的小鹰,他羽翼未丰之际就在天界挥着轩翥神剑挑战仙神,话说童叟无欺,介于童叟之间的是专欺童叟,神仙对彼时的鸾龢大抵敷衍了事,好不容易有人认真的揍了他,以龙藤将其五花大绑,那人不是神仙,是邪魔,魔君莫道,之后他着了大魔头,黏着莫道,莫道诸多尝试甩的愈大力,他跟的愈近,一直跟进魔界。
“诓我!好~,你越来越着魔了。”岐牙对他大加赞赏。
鸾龢乐道:“你以为神仙不诓你。”
岐牙勾挑眉尾,“我哪有你懂呢。”鸾龢的神色杂烩了许多感情,岐牙吃不透的感情,简简单单当个魔兽真是三生之幸,他是多感激自己的爹娘是跟对的人谈情说爱再将他生在了对的地方,谢天谢地的‘对’,“小鹰,魔君今儿气旺,别去讨打。”
“气旺!”鸾龢一双鹰目流动着绮丽的虹光,雀跃高飞。岐牙兀自掌嘴,鸾龢冲进无恚殿,转眼工夫被搧了出来,再冲进去再搧出来,乐此不疲。
“你说你从哪得来的。”帝女颤动的嗓音慕沨还是头回听。
“魔界,莫道魔君。”慕沨边将神果埋入地下边将莫道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帝女震怒的幻影摆在慕沨面前,“你们如何进的魔界!”
慕沨该打哪说起,“我们进了阁小楼,登梯登不着顶的小楼,走了很久是被吸进洞里,摔进魔界。”
帝女:“怎就进了那小楼。”
“问得妙,小楼是她眼中寻得了,你帮着瞧瞧。”慕沨撑开憬惜的一只眼。
帝女:“你们暂且留在太极殿。”
“咦,我们还预备回碧渊翠谷呢。太极殿,不大方便。”憬惜终于憋不住了,帝女问她话她一要开口慕沨就瞪她,瞪啊瞪的,瞪的她实在不好意思张嘴,眼下她必须张一下,她怕再惹哭了栾华仙子,罪过,罪过。
“去太极殿,听清了吗!”若非帝女这般人物谁镇得住陶然那样悠然之仙。
“你到外头等着我。”慕沨哄着她,末了又拽了回来,“不准偷听。”憬惜乖巧的点点头,慕沨冷汗直流。确定再确定,确定她听不到,如何确定的?假传圣旨说帝女叫她,她没点反应必是听不到的。“小楼并不存在是吗?”
帝女:“曾存在。”
慕沨:“是她眼中释放的幻象。会害她吗?”
帝女:“何谓此问?”
慕沨眼神涣散,未几他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定睛注视帝女,“昆仑天机镜没有她的曾经、往后,甚至连今时今日亦无。”
“昆仑天机镜?呵,曾几何时你多了枚胆敢窥探天机。”慕沨仍目不转睛,帝女未见过的坚定,他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何苦,帝女想问他何苦,“你要昆仑天机镜里有什么,有她叫她那元神焚为灰烬?有她华服加身嫁做他人之妇?”慕沨哑然,哪个他都不要,那他要什么,他要的是什么?“还不走,她等着你呢!”帝女几句话就把慕沨绕的晕头转向,“慕沨。你平安她便平安。”慕沨径直朝外。
问什么人活得最自在,答案是孩子,少年不知愁滋味,无论慕沨有多愁,总之憬惜不愁,她扶着火麒麟与炎阳说着话,她那绘声绘色的样子,想来是在给炎阳说他们的魔界一游,慕沨失笑,她怎么搞不懂秘密这么个东西,相较之下炎阳倒是比她谨慎的多,一听有声动,就示意憬惜不要再讲,憬惜见是慕沨来了,正打算拉着他一道聊聊,发现他气色不佳,断了念头,二人去了太极殿,见他们远了,炎阳猛地环顾四下,方才的杀气是错觉,他拍拍火麒麟,腾上空,确是无人在旁,估摸是近来当值当的勤了,乏了,他仰卧在火麒麟背上小憩。
帝女:“你相信他们的命数吗?”
“命数?你信?” 陶然倚在神桑木下,“你与我算算你的命数是哪个?物极必反,何时生何时克皆在变化,看来你得道得的欠些火候。燃灯上古佛多久没来同你讲经论道了?我去请他点化点化你。”
“管好你自己吧,带着伤还敢赴宴。” 陶然一乐,女子终究是女子,免不了管管家,帝女话锋一转,“伤好不了的,是吧。”
陶然灌口水,“怕我老了,死了?”帝女没答,“你快些修行,我等着你练出人形,陪着我白发苍苍。”帝女仍没答,她答不出,哪怕她再修行千千万万载她也还是一缕精魂,天会变地会变,她的永世却一尘不变,一个能留住自己完美的女子,对她从不是幸福,妙燕如此,她亦如此,他们相遇在她纯真的年岁,他们分离在她最好的年华,陶然对她讲‘我不变,你则不要变。’陶然不是老不了,是他不去老,陶然保持与她匹配的年纪,使她忘却漫长的光阴,万万年如复昨日,陶然并非要帝女陪他白发苍苍而是他伴着帝女无增无减。
慕沨默默的躺着,忽感一注暖意自腕处传来,腕上多了三条细长白嫩的萝卜丝,床沿多了个脑袋,憬惜用她的萝卜丝支着脑袋,“身子哪不适,脉象无碍呢?”
慕沨拉过她的手,她的手总是温暖的,特别在冬天,慕沨就喜欢握着她的手,尽管她凉的打颤,但不用一会儿慕沨便会和她一般温暖,“冷啊~”憬惜将他的双手端在胸前呼着气,慕沨笑望这实诚的孩子,冬眠别提晓,暖被软枕他睡出一头冷汗,得怪帝女问他什么憬惜焚为灰烬,什么嫁做他人之妇的,他梦见憬惜披着云锦嫁衣,在庙堂上引火自焚,他像是做了两梦,结果串了,两件事串成一个梦,串的倒也合乎情理,随后的几日他是夜夜恶梦不断,回回还都和憬惜有关联,期间有个憬惜在他怀里散作尘土的梦直接把他惊醒,憬惜的屋子与他一头一尾隔得老远都听见他在高呼自己的名字,一路跑来担心是什么大事,后来一听是他在发梦,差点当场把慕沨碾为尘土。
再下来几日,慕沨夜里懒得睡了,懒什么的都有,连睡觉都懒得睡的,得懒成什么样,慕沨是懒得睡觉,憬惜是睡不着觉,她久不做梦,一睡着心中黑漆漆的特瘆人,然后他们一个整夜整夜的奏曲,一个整夜整夜的听曲,应了陶然的要求陶冶性情,憬惜听着慕沨的曲,听出他有心事,听不出他的心事是什么,憬惜惹的风波尚未平息,慕沨一个大意给天界又整了出风波戏,慕沨的一处无眠引出了两处忧愁,飞天星子愁,落地百花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