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奏折(1 / 1)
李胖子一双绿豆眼盯着我看:“凌哥儿,这已经是给你大便宜了,便宜了一半价钱。”
我嗤之以鼻:“原本只要四两银子,你生生涨到了十两,然后算我个五两。你当我傻子呢?”
李胖子手一抖,嘿嘿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凌哥儿。”
边上夏容悠悠地说:“李老板,咱们虽然做生意的时间不长,但相处得还算不错。昨儿个周老板还跟我说,要跟你下个大单子。你可别惹怒了周老板。“
李胖子两边腮帮肥肉抖得欢喜:“一定一定。凌哥儿,三两五。已经不能再低了。”
我折扇一收:“好。”
我和夏容一起在西疆做生意已经有三个月余。一直是我唱黑脸他唱/红脸。
那一日,黄沙纷飞的时候,我眼睛迷蒙,嗓子呛进了不少沙子咳嗽个不停,可夏容这小子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急急地问我。
夏容问我:“你爱什么?”
我笑:“金银。”
他便让我跟他做商人。
我很是如意,实打实地银子一笔笔好好地收在手中,格外舒坦。
避了绵城京城,生意自然不能做大。夏家只懂得卖布,只是这西疆荒凉,织锦自然用不上。不过粗布倒是需求不少。于是我们就用这糊口混口饭吃。
西疆这里的人,除了军中的,汉人极少。汉人于是彼此之间惺惺相惜,要保存了汉人的风骨。
于是,这里的汉人,称呼年轻男子,都称“哥儿”。
于是他们称夏容为容哥儿,称我为凌哥儿。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牙齿恨恨酸了一会儿。
“凌容”铺出品的粗布,夏容打心眼里其实是看不上眼的,我倒是称好。反正卖了换来一大堆人的口粮。
我老是笑夏容:“容哥儿,你拖家带口这么多人,老在我眼前晃悠,莫不是真想让我多分你点银子,让你能够糊口?”
我周凌孤家寡人,只身一人,哪像夏容,三房妻妾,娇娇闹闹,把他弄得焦头烂额。
夏容的二姨太告诉我:“凌哥儿,你别总是一个人了,找个大姑娘家,好歹张罗些婚事啊。”
这里,知道我是个女孩儿家的人不多。夏容对他的家人,也是隐瞒的。我知道夏容是为我好。
我们只说是在去西疆的路上遇上的。而实际上,是夏容先派人将我送到西疆,他随后带家人跟来的。
可是夏家二姨太也忒热心,总是不放过我,要给我找媳妇儿。幸好,在她眼里,西疆风沙太大,以致于西疆这里的姑娘皮肤细腻程度远远比不上绵城。于是夏家二姨太对我叹道:“凌哥儿,以后若有机会回到绵城去啊,让你看看绵城的姑娘。我们绵城的姑娘啊,个个水灵。”
我笑道:“好。到时候还需要嫂夫人给我推荐推荐。“
二姨太娇笑。夏容一本正经当没瞧见。
二姨太太有一日对我说:“凌哥儿,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家老爷原先在绵城,是卖织锦的,现在居然卖粗布。这粗布相当丑陋。实在不明白我家老爷在想什么?”
我正色道:“粗布朴实、实在,贩卖者亦有利于身心。”
二姨太太眨巴眼睛,对我道:“我家老爷近来开始信佛,莫不是和这有关?”
我当即应道:“正是。正是。”
我在西疆,买了块地,盖了间屋。
屋极小,但我一个人住,也舒坦。阿织随了溶溶。溶溶在离西疆好远的时候,就打算不走了。阿织要留下陪她。我允了。
于是只有我到了西疆。加上夏容一家。
我的屋子虽小,但敞亮。外头隔了间小厅出来,恰好放琴。
我住的周围的一圈妇女儿童,对我弹琴颇感兴趣。
绵城来的凌哥儿又会算账又会弹琴,让她们八卦了好一阵子。
我们凌容铺出的粗布,颇得当地驻军喜欢。送上两坛好酒,参将吴瑶海就会每每都是拧着嗓子嚷道:“你们凌容铺的东西,本将最是喜欢。拣好的来。”
我笑。夏容也笑。生意成了。
但最近,传闻军中要换个供布的人家了。夏容和我颇为头疼。
这一日,我抱着新出的粗布,干巴巴地再他参将府外等。好半天,也没个人影。
我等不及,走上前去扣了扣门环。一个肥大的脑袋探出来,瞅了瞅我,道:“明天再来吧。”
我赶紧拉着他,道:“周某有要事求见吴参将,烦请通报。”
他皱眉:“这会子谁敢去通报打扰我们老爷?老爷在写折子呢。谁都知道,这是老爷最痛苦的时候。”
参将什么都好,就是写了一笔极丑的字。于是每次上奏军情的时候,吴家人都如临大敌。
我望望怀中的布,想想下一年的进项,笑道:“你去通报你家老爷,就说周老板过去也曾考过秀才,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他将信将疑的神情,但还是去通报了。片刻后,吴参将迎了出来:“周老板周老板,若能帮我,明年的布,就订了你们的了。”
他叹气道:“原本有师爷,可是他病了。我这折子又急着要上。周老板务必要帮我这个忙。”
我点头,一边跟着他进书房,一边问道:“究竟要写的是什么?”
他唠唠叨叨了许久,我方才听出个大概。
西疆打了两个小胜战,一个大败战。可是那个败战,要写圆了,不能让圣上责罚下来。因为折子的中心意思就是要圣上的奖赏。
我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润了毛笔,又顿了顿,将毛笔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一挥而就。
吴参将眼珠子瞪大了,嘴里噼里啪啦说得欢快:“哎呀周老板,听得你会弹琴,在西疆这里已是极为稀少。又见你虽然用左手挥毫,但也是写了一手好字啊。佩服佩服。周老板方才还谦虚说多年没有动笔……真是太谦虚了。“
我嘿嘿一笑:“许多年前,也曾风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