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叵测(1 / 1)
我心下一惊,但仍然扶住她,道:“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溶溶抬起眼望着我,哭道:“傍晚的时候来的消息。本想着立刻就到妹妹这儿来。可是,之前王爷离开绵城的时候吩咐过的,说……说倘若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就不要来吵着姑娘。而且我也想,这么大的事情,只怕是消息传错了。可是我等了一会儿,夏府里夏公子也派人来报,说是真的,王爷,真的在京里被下狱了。现如今,就被关在刑部大牢里。”
我道:“奇怪。王爷毕竟是天潢贵胄,怎么是关在刑部大牢,即便是下狱,也该被关在宗人府才对。”
溶溶身子一抖,又哭道:“就是这样才是最可怕的。夏公子派来的人说,只怕是,只怕是皇上对王爷恨之入骨,王爷此番获得的罪太大,皇上万分也不容他了,不把他当皇子了。”
她伏在桌上,放声哭起来。
我想着先前,景非是送筹款回京复命的。之前都是顺风顺水,筹款似乎很是顺利,没有听说过景非出了什么岔子,怎么会……
我心里突然一动,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是和他的身世有关?
可是,皇上一定是清清楚楚他这个儿子的身世的,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偏偏在这会子把景非关入大牢。
我问溶溶:“姐姐可知王爷犯下的是什么罪?”
溶溶抬起头,又摇摇头,道:“并不清楚。京里的来人说,王爷被捕下狱,做得十分隐秘。要不是王妃担心王爷,央了她爹爹的旧部去问,方才知道王爷被下狱了。”
我奇道:“为何要去央杜大人的旧部?为何不去,不去太子府……问问?”
溶溶哭道:“来人说,太子府大门紧闭,说是王爷的事情,是王爷咎由自取。他,压根儿就是不管的了。”
我又问道:“方才回来时,见门前多了些人,不是姐姐的人。”
溶溶点头:“夏公子觉得事情来得突然,来得太蹊跷了。他得知我要来这里告诉你,不放心,便派了他的几个亲信护着我一路过来。”
我掏出锦帕,帮她拭了眼泪,道:“姐姐不用担心。王爷福大命大,自然是无事的。”
溶溶泪眼迷蒙,叹了口气,道:“妹妹,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王爷先前总是不让我说,可是,我如今,真是六神无主,只有说与姑娘知道。”
她望着我,又叹了口气道:“我早是听命于王爷的,想必,妹妹早就是知道的了?”
我点头。
溶溶唇边一缕悲凉的笑意,道:“我虽然是青楼女子,但王爷并不嫌弃我。他说我聪明伶俐,对我很是尊重爱护。于是,我跟定了他。我想,我虽然是个卑贱之人,但如能帮着王爷,做一番大事,也不枉此生。”
她声音朗朗。
她偏过头,看着烛花,又道:“王爷多年在绵城,一直都在筹谋。我知道,王爷要的是什么。我只能尽我的全部能力,去帮他。他要远在京城,仍能知道绵城的一举一动,于是我便帮他。他要取杜大人的女儿,我也给他寄上诗句,让他放心。他……他要查杜大人的肮脏事情,我也尽全力去帮他详查。”
她突然停住,叹了口气,望了望我,又偏过头,继续说下去:“我帮他做的事情越多,心里越发地害怕。王爷的心思,我最清楚,可是我也是最担心,担心他会不顺利,不能如愿。”
我忍不住叹道:“我知道的。”
她看了看我,凄然一笑,道:“周姑娘,王爷常夸你,你必然是知道他们皇子的事情。他们都是一根筋,想要什么东西,就要定了,死也要定了,谁都拦不住。”
我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溶溶缓缓摇摇头,又道:“做的事情越多,我越是害怕。王爷,先前离开绵城的时候,我看他神色就是不对,好像是十分担心。但是,但是他还是走了。而且,让我不要告诉你。”
我问道:“可是,姐姐后来还是告诉我的。”
溶溶苦笑了一下,道:“王爷让我不要告诉你,我见他那几日就是不对,猜想可能王爷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我方才说过,王爷的心思,我最是清楚。不单单是王爷要做的那些事情上,就是王爷对你的心思,我,也是万分清楚的。”
她抬起眼,盯着我,道:“我为王爷做了这么多事情,我真想恨你,妒忌你,甚至伤害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如果我这样做,王爷便不会理我了。”
她声音发抖,音色凄楚:“……我……我怎么能让王爷不理我?”
她浑身颤抖,又伏在桌上。
我唤来阿织,我们将溶溶扶到内室,将她放在床上。
我为她盖上锦被,轻声道:“姐姐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吧。王爷的事情,容我仔细想想。姐姐放心。”
我走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头痛欲裂,这一晚上发生太多事情。景非被下狱。这个消息,真是太突然了。
虽然景非当时侥幸不需要去西疆,如了他的愿,是十分险要忐忑的一招棋,他回京复命,也是十分不安的。但,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拿了他,还只是把他关在刑部,和普通臣子一样关在刑部。
连宗人府,都不容得他?
不知过了多久,敲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刺破沉沉的夜,更是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我正想着,忽然阿织匆匆走进来,道:“姑娘,孟大人来了。”
我心内一跳:“孟大人?”
阿织点点头,道:“对,方才来了一人,自称性孟,是朝中的大臣,也是姑娘的旧识。说是,说是有要事要找姑娘。”
孟客之?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在绵城?
我望望外面,天色微明,我竟然独坐了一夜。我叹口气,道:“溶溶姐姐如何?”
阿织道:“小姐后来走了。我见她身子看上去不对,吩咐了人仔细送她回去的。”
我点点头,道:“这样就好。你,将那个孟大人,带到这里来吧。”
不多时,孟客之进来。数日不见,他并没有多大变化。
他进来,环顾四周,笑道:“任大人在此处,似乎过得不错?”
我不答。
他又道:“任大人当日居然可以逃脱户部囚室,一路上平安来到绵城,想必是得了人的庇佑?”
我心内一惊,想到景非现如今的遭遇,似乎猜到了什么。
景非被下狱,莫非是因为,他当日救了我。
孟客之既然现在能找到我这里,一定是清楚明了了什么。
可是,我不是还曾经怀疑孟客之,是景非的人么?
我心内万分奇怪,看看孟客之,他一脸嘲讽的神情。
我道:“孟大人,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今日十分疲累,你也不必多说废话。长话短说,你今日来,究竟何事?”
孟客之轻哼一声,道:“任大人。我现如今,尊称你一声任大人,正是看在你我往日毕竟相识一场的份上。其实,你当日早就被判了死刑,摘了官职,早就不是什么女官了。”
我冷笑道:“这个我知道。”
孟客之又道:“任兰舟,你当日侥幸逃脱,救你的人,早已经被判罪下狱,你以为,今日你还可以逍遥自在下去吗?”
我问道:“难道……难道王爷被下狱,是因为我?”
孟客之哈哈一笑,道:“不是因为你任兰舟,难道还是因为旁的事情?”
我惊道:“孟客之,你……你不是和延喜王曾经十分交好?延喜王成婚那天,你还送了寿礼……”
那副画上无落款无题字,只在左侧山顶之上小小巧巧地盖了一枚朱印。我曾经真以为这是孟客之在向景非暗示自己对他的不同。
孟客之一笑,道:“不瞒你说,我身在官场,有的时候场面上的事情,毕竟还是要做的。更何况是当时如此看不清的时局。不过嘛……”
他眉毛一扬,道:“不过我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给我发饷银的,又不是他延喜王,我为什么要为他做事?”
我冷笑道:“你倒是个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