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1 / 1）
夜色深沉,月朗风清。
驰道上飞奔着一架马车，车前只有一个车夫，却驾驭着六匹骏马。这六匹马都是从西域而来的汗血良驹，以他们的脚力，从江南到塞外也无需多少时日。
而今,马车内坐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皆着着白衣,对坐在车中两侧，右手一侧放置着自己的宝剑。
叶孤城道：“西门为何会找到幽灵山庄？”
西门吹雪道：“我在那林中逗留三日，发现每夜都会出现怪异的磷光,那磷光在夜里会连成一条线，我便顺着那条线找到了幽灵山庄的入口。”
叶孤城微微皱眉道：“看来幽灵山庄也并非江湖上传闻的那般隐蔽。”
西门吹雪摇头,道：“若是想要找到入口就必先在那片林子中活下来。然而，能活着出入林子的人并不多。”
叶孤城听罢，问道：“西门可曾受伤？”这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或许叶孤城本身对于这个并不是太清楚，然而，西门吹雪却是实实在在地听了出来。
那线条冷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道：“孤城在关心我。”
这并非是在反问叶孤城，而是笃定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有时候，有些话便就是如此直接却又有效。
叶孤城一愣，他连忙收回适才一直望着西门吹雪的视线，心内顿感无措。他想说‘我没有’，然而，真的是没有吗？
叶孤城知道，自己心内紧张着西门吹雪，这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他无法忽略这种情感，所以，他说不出口。
叶孤城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他的耳尖已是红了。
西门吹雪带着笑，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叶孤城。
他将叶孤城的一时无措看在眼里。昔日名动天下的白云城主叶孤城，在他人面前一直都是冷静孤绝，却没想也会露出如此的表情。一瞬间，西门吹雪竟觉得，一个无喜无悲的人脸上出现窘迫是一件极为可爱的事情。
西门吹雪道：“用剑之人不外乎一个‘诚’字。”
叶孤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西门吹雪又道：“孤城，你可对得起这个‘诚’字？”
叶孤城：“我……”
第一次，如此明显的事情摆在叶孤城面前，而叶孤城却不愿意承认，亦不知该从何开口。
西门吹雪的眼中又出现了凛冽的剑光，他道：“我一直都在思考。”
叶孤城的眼中有些疑惑。
西门吹雪道：“我一直都在想，你说的性命之道究竟是什么？”
叶孤城眯着眼，他的眼中，同样出现了凛冽的光影。
他道：“西门觉得那是什么？”
西门吹雪道：“那是活于世间诚于心，诚于念想，直面其中，做出选择。”
说罢，西门吹雪话锋一转，道：“孤城，你的选择是什么？”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叶孤城，就如同苍鹰向下俯视着宽广的草原，仿若要在其上搜寻出些许自己希望得到的东西。
叶孤城紧握住搁在自己膝头的双手。
他在考虑，究竟要如何才能将自己心内所想不是体统地说出来。
叶孤城心内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叶孤城道：“你那一日，潜入幽灵山庄，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何用意？”
“……若是这般，你可愿与我便如此一生，只与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知道叶孤城所问的那句话是指哪一句，所以，他原封不动地又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叶孤城望着西门吹雪，眼中光芒更盛。
就是这句话，几乎成为了叶孤城每夜的梦魇，就算是在白日，他也会想着：西门吹雪为何要这么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的时候，爱与恨相隔的不过是一条极为细小的线，而知己同……爱人之间，更是如此。
叶孤城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心内，将西门吹雪的话想到了那一处上。然而，就是这般一想，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他必须要问清楚。
叶孤城忽然觉得，无论西门吹雪会做何回答，这都是在给自己一个痛快。
西门吹雪的眼中出现了柔光：“那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叶孤城皱眉，他还是不懂：“我曾想，你我为伯牙子期，已是再好不过。但是，若为知己，你原本便不需要前去寻幽灵山庄，亦不需要对我说出这般的话。”
西门吹雪沉默了。
然后，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眼微微垂着，道：“我说过，因为孤城在那里，我便寻去了。”
叶孤城更是不明，他道：“幽灵山庄是个是非之地且危险非常，你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做的。而之后，你又那般说……”
“……你对我……你真当我是知己？”
叶孤城如此问话已是非常明白了。或许，这问话还能说得更为明白一些，然而，叶孤城却只能问道此处。这一问，几乎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西门吹雪的回答跟叶孤城想象的不一样，叶孤城便不知道，二人今后会将如何了。
西门吹雪皱眉，道：“我从未想过你我之间只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
叶孤城心口一滞。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他的眼睛对着叶孤城的眼睛。叶孤城看得很清楚，那是极为坚定的眼神，配着西门吹雪冷冽的线条，看起来非常严肃而又神圣。
西门吹雪道：“孤城应当能察觉到的，不是吗？”
叶孤城不语，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为了知己，我确是没有必要寻去幽灵山庄，我也没有必要为其去寻岁寒三友，我更是没有必要在腊月上冬山采药……”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死死地盯着：“孤城可知，为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并不知晓自己的心情。”
“我并不知晓，为何在紫禁之巅那时，看着你从高处坠落之后，我连握剑的心都快死了；我亦不知晓，这世上明明是还有着剑道高手，然而，我却不想再拔剑了；我更不知晓，为何你找到万梅山庄之时，我心内会狂喜至此……”
西门吹雪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却是铿锵有力极为笃定。
叶孤城看着这样的西门吹雪，心口莫名狂跳，瞳孔也开始紧缩。
叶孤城道：“难道不是因为能再次拔剑才会如此做？”
西门吹雪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然而，叶孤城却看得极为清楚。
西门吹雪摇头，道：“刚开始，我亦是这般认为的。然而……”
“孤城很倔强亦是很高傲，而我，如此在一旁望着，却觉心内……心内不忍。”
说道这里，西门吹雪的目光有些闪烁，然而，他还是强迫自己看着叶孤城的脸。如今，话已说出口自是难以收回。
西门吹雪此刻心内的想法竟同叶孤城是一致的。
不论接下来叶孤城会如何回答，西门吹雪亦是觉得自己在寻一个痛快。
叶孤城道：“西门可是出于同情？”
西门吹雪眼中一冷，道：“我西门吹雪何时同情过他人？”
在西门吹雪看来，世间所有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可杀，另一种是不可杀。
可杀之人，自是技不如人，所以可杀；而不可杀之人，自是技艺卓绝或是毫不相干，所以暂时不可杀。这其中，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万万没有同情可言的。
叶孤城心中清楚，然而，一时间他却觉得心头有些紊乱。
叶孤城道：“若真是如此，那你对我并不是知己之情。”
西门吹雪颔首道：“的确不是。”
叶孤城道：“你说要同你如此一生。你可知，这话不能轻易说。”
西门吹雪道：“我并没有将此话轻易说出口。”
谁会知道，西门吹雪为了说出这句话等了多久？或许只有西门吹雪自己知道，那句话，对于他自己而言，能说出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叶孤城道：“像西门这样的人，能陪伴一生的，只有剑。”
西门吹雪道：“像孤城这般的人，能陪伴一生的，亦只有剑。”
叶孤城没有再说话，他的眼光深邃浓重。
他看着西门吹雪，像是要将西门吹雪的脸面刻在自己眼中一般。
只是，他的嘴唇紧抿着，一手已是拿起了搁在自己身边的长剑。
叶孤城的眼睛向下垂着，所以他并不知道，在自己伸手握剑的那一刻，西门吹雪是什么样的神色。
西门吹雪紧咬着牙，看着叶孤城将剑拿起，而后双手环在胸前，抱住剑，闭上眼睛，竟是开始入睡了！
西门吹雪的喉头滑动着。
他以为，叶孤城会拿起剑，就此离去不再出现，亦或是抽出剑，将自己刺成重伤。对于西门吹雪来说，他宁愿叶孤城憎恶自己，将自己刺出几个血窟窿，也不愿叶孤城就如此离开他的视线。
西门吹雪呼出一口气，将头向后仰着，搁在身后的窗栏上。他的眼睛闭着，眼睑却在抖动。
他没有想到，叶孤城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叶孤城表现得很明显——他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而西门吹雪也无法勉强叶孤城。相比西门吹雪想的那两种结果，这样的结果已是最好的了。
有时候，连西门吹雪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感情是极为怪异且不为世俗所容的。然而，更多的时候，人在一份炽热而无法忽略的情感面前，所能感受到的，只是痛苦中的快乐。更有甚者，痛苦也是快乐的。
西门吹雪的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他便就是那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这一卷，就没有太多的剧情了。城主和庄主将以闪瞎人眼的方式存在。
ps·由于不会有什么剧情而且很多还是对手戏，所以，觉得其中人物会有些走样吧……（请不要打我，如果非要打，请轻打……）
感谢大家买我的v
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