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起疑(1 / 1)
因为担心旅团会继续追击,所以酷拉皮卡没有依照昨晚向费婕他们所承诺的,把库洛洛的尸体带回杰特.诺拉斯那里。
他指示着雷欧力把车子开到友客鑫市内最大的食品集散地旁边的一个看起来既残破又邋遢的小冷冻库前,如果不是这铁栅栏大门处挂着一个“出租大小冷冻间”的牌子,阿秀娜会以为这是废弃建筑。
车子在铁门前停下来后,酷拉皮卡将库洛洛的尸体连着断臂用毯子简单地裹住,一把扛起便去敲管理员的门。阿秀娜跟随在他身后,很担心毯子里的事物会被发现。可那位从睡梦中被吵醒的管理员只是看了一眼酷拉皮卡出示的冷冻间的钥匙,就打开大门让两人进来了,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两人一眼,更别提会过问酷拉皮卡肩上的可疑物体。
走进冷冻库里,酷拉皮卡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租用的那十立方米的冷冻间。拿着钥匙打开之后,不意外地,阿秀娜看到窝金和侠客两人正孤单地躺在里面,手指和眉发间已经结了白色的霜。现在这个冰冰冷冷的地方又迎来了他们的第三个同伴。
出来之后,酷拉皮卡将这冷冻间的钥匙递给阿秀娜,说:“这个交给你保管吧,反正保留尸体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所要求的。不过在事情结束之前,你最好别过来。”
“咦?为什么?”
“据旋律所说的,刚才旅团团长是跟同伴联络了才会导致死亡。但那个人的位置是在旋律的听力范围之外,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借助某种追踪和通讯设备才能做到这点。但刚才我在旅团团长身上找不到这种东西。在弄明白这点之前,其它旅团成员很有可能会追踪到这个地方。”
“啊,那怎么办?”阿秀娜看看手里的钥匙,再看看酷拉皮卡,心想总不能让她自己来把这些尸体再转移走吧。
酷拉皮卡冷哼一声,道:“不要紧。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多看重这些尸体,而且只要让他们忙得顾不上这边就行了。”
两人出来后,雷欧力好奇地问阿秀娜:“你要留他们的尸体做什么?是准备拿去跟黑道换钱吗?”
“不是。除了换钱,他们对我来说还有更多用处的。”因为有旋律在,阿秀娜笑着,在心中小心斟酌着说出口的一字一句,对雷欧力的这个问题自然不敢多说。
等大家回到饭店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重伤者西索被抬回床上,照未来大夫雷欧力的诊断,西索身上的其它伤还好,不过他的断腿应该是要去做手术的。但西索坚持着死也不要到医院。他说:“我用念力把腿黏着,过一段时间它自己就会长回来了。”
理论上,这是可行的,只要接驳的位置正确,保持血液流通并且不感染,还要能忍受长时间日以继夜的可怕疼痛……阿秀娜心里在想:原来你以前断掉双手时如果不是遇上玛琪,你就打算靠这样子来自我恢复呀?该说真是方便吗……唉呀,不对,应该说变态果然就是变态!
西索虽然这样说着,却并没有要施展“伸缩自如的爱”把腿黏回去的样子,反而让小杰帮忙把他的腿先放到冰箱里冰着。“因为有毒。”面对着大家的疑惑,他淡淡地作出了解释,“如果不把血液中的毒素清除,即使黏回来也是废掉的,还要把整条性命赔上。”
听了这话,奇牙查看了一下那条断腿的情况。在大腿侧面有一条浅浅的刀痕,浅得只是刚好划破表皮的程度,但伤口周围却诡异地黑了一大片。奇牙这才回忆起来,这是当时被库洛洛手中的利器划到的伤,于是恍然大悟道:“难怪你当时会自己把整条腿打断,原来是中毒了。”低头看了一眼,又补充道:“幸好你断得及时,这看起来是很利害的毒。”
“那要怎么办?可以像被蛇咬到后那样把毒吸出来吗?”小杰在很认真地为西索烦恼着。
“当然可以。”西索立刻给予肯定的回答,他笑眯眯地看着小杰,满脸期待。“小杰要这样做吗?♥”
“别听他胡说!他这伤可不是被蛇咬了。”酷拉皮卡一听就知道西索这家伙在说谎戏弄人。他仔细考虑了一下,倒也赞成西索不去医院的决定,因为那很容易被旅团的人逮着,而看着西索老神在在的样子,他认为他是有办法的。“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西索哼一声,没趣地转过脸去,但嘴里还是回答道:“我有朋友会来帮忙。”
他既然这样说了,大家也不好再多事。于是一伙人集体移到隔壁房间。大家以为现在酷拉皮卡该把他能力的秘密说出来了。但没想到酷拉皮卡却说:
“这个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们,我的经验对你们是毫无帮助的。”
“为什么?”大家不能理解。
“要在短时间内获得可以制衡旅团的力量,是要付取相应的代价的。你们的情况跟我不一样,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什么代价?”小杰又问。
但这次酷拉皮卡闭口不答。
阿秀娜没有加入到那四人的讨论圈子里,她和旋律正在旁边为大家煮开水泡茶,这时却忍不住转头向那边瞥了一眼。
其实酷拉皮卡说的这些已经透露了很多的讯息,如果是库洛洛或者侠客这样精通念力的人听到,立刻就能猜出他是对自己下了誓约,说不定连誓约的大概内容也可能猜出来了。但酷拉皮卡现在显然还有着其它的顾虑。
“酷拉皮卡,你不说出来是因为担心剩下的旅团成员中有一位会读取记忆的吗?”她和旋律一起端着托盘走过来,开始加入他们的谈话圈子。
阿秀娜这话一出口,大家立刻向她投入惊异的目光。酷拉皮卡是想不到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其它人则是因为知道了这样的讯息。
“能读取别人的记忆?是怎么做的?”像雷欧力这样反应迟钝些的,也已经感觉到这种能力的威胁性了。
“那个旅团成员叫派克诺坦。她要读取别人记忆的时候,只要接触到对方,然后问她想要知道的事就可以了。即使对方不回答,她也能读取到别人脑子里的相关记忆。酷拉皮卡的念能力的秘密关乎他的性命,如果他随便说了出来,只要你们随便一个人被旅团抓住了,派克诺坦都可以从你们的记忆中探测到他的秘密。”阿秀娜呷了口茶,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即使酷拉皮卡的能力秘密没有泄露,只要有那个女人在,我们仍然非常危险。无论我们对付旅团的计划多么完美,只要有一个人不小心被她碰触到泄露了秘密,我们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分析了一大堆,最后,阿秀娜才慢条斯理地说出她的最终目的:“反正之前我们已经决定了要用逐个击破的方法来对付旅团,所以我建议:先对付这位派克诺坦。”
“嗯,我觉得有道理。像酷拉皮卡之前被那么轻易找到行踪,一定也是因为那个会读取记忆的女人……”先是雷欧力表示赞同。
而酷拉皮卡认真想了一会儿之后,也说:“阿秀娜说得有道理。要逐个击破的话,自然要从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开始。我可以作饵把他们引出来……”
阿秀娜捧着茶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开始研究抓人的计划、讨论行动的细节什么的,抿嘴微笑着不再作声。现在剧情已经完全变了样,在这些方面她实在不能再提供什么好的主意。只有当有人对派克诺坦的能力强弱、对是否能顺利抓到她表示怀疑时,她才会开口说出自己的意见,告诉大家:派克是特质能力者,能力并不很强,成功率比较高……之类的。
其实这盘棋下到现在,旅团中力量最强的窝金和脑袋最谨密的侠客已经死了;当库洛洛也死掉之后,旅团中最难啃的硬骨头几乎都不在了。虽然还有能力超强的飞坦和那个内容未知的什么A计划,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难题,阿秀娜完全可以好整以暇,坐以待机。她只需要像现在这样,适时地、有选择地把旅团的情报告诉酷拉皮卡他们,不着痕迹地对他们的计划作出一定影响,以确保在酷拉皮卡灭团时能达到她所需要的效果。
这些事情虽然不用花大力气,却是阿秀娜的计划中最具技巧性的部分。她要给酷拉皮卡提供的帮助,自然不是随便帮他全部杀完旅团就了事的……
阿秀娜坐在那里,眼睛看着手中的清茶,看着里面的一根茶叶悬浮在那里,缓缓地悠然地转着圈。旁边的大家仍在热烈地讨论着,她的思路却慢慢地脱离开去……
有人说,到鬼门关走一圈回来以后,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就会改变。现在她真的发现自己的心态开始变了。原来占据了她巨大心力的计划明明眼前进行着,但她却能呆在一边走神,反思阗一些长久以来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她是不是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异常事物都太缺少疑惑,太过不假思索就接受了,从来到这里的一开始?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入了一个盲区?当异常事物泛滥的时候,人们就把它们当成合理的。猎人世界里有魔兽、幻兽、变种蚂蚁;有能一口气就能治好断手的卡片,有据说是魔王留下的曲子;人的念力可以飞花摘叶伤人、可以读取别人记忆、还可以预示未来……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突然拥有了某种超能力也算是正常的。
但真是这样吗?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胸口。
那里在几个小时前被刺了个对穿,但她现在却仍然诡异地活着,那里的肌肤光洁如初,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这已经不再能用“猎人世界的异常就是正常”这个理由来解释了。
她的视线下滑,滑到自己暴露在皮肤之外的手臂上。
九月四日的早晨并不灿烂。昨夜的乌云一直顽固地不肯散去,把整个天空弄得阴阴地。茫茫然的晨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将她手臂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映得清晰可见……在一瞬间,她甚至有个念头,想把自己的血管划开,看看血液会怎么个流法。
“阿秀娜,你怎么了?”这时,突然有一个微带关切的声音在唤着她,接着眼前一暗,一只足以盖住她脸的大手轻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一回头,她就看到雷欧力在一本正经地盯着她看,“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没发烧呀。是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太困了。”阿秀娜揉了揉眼睛,露出困倦的样子。这倒不是假话,自拍卖会开始以来,她就夜夜忙得通宵达旦,白天没试过安稳地睡上一觉,这般搞法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阿秀娜先回房间休息吧。”酷拉皮卡看着她,“我们商量好也去睡一觉,今晚再行动。”
“不急。我先说完我的最后一点想法。”阿秀娜在心里组织了一下,然后便问道:“酷拉皮卡,你们呆会儿的行动是要直接把那个派克诺坦杀掉吗?”
酷拉皮卡顿了一下,然后答道:“只能如此。按照之前旅团的行事作风来看,她没有作人质的价值。”而且经历过多次无功的严刑拷打,他也已经放弃了要从俘虏那里得到情报的想法。
虽然这层意思他没有说出来,但阿秀娜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出了他微微的无奈。
自昨晚之后,酷拉皮卡的所有情绪就迅速隐藏在那张故作平静的脸皮下,他重新带上黑色的隐形眼镜,眼神竭力显示冷硬。但在观察者的眼里,这层伪装根本不堪一击。阿秀娜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酷拉皮卡的改变。
现在酷拉皮卡讨论起有关旅团的话题时,不再像是提及吃人的恶魔那般,除了憎恨不屑,他时常会表达出一些其它的情绪。虽然这些仇恨之外的东西如同星火般地零散和微弱,但阿秀娜觉得这已经是难得的进展,现在必须继续添薪加火。
“其实我觉得有可能的话,最好先活抓回来。那个女人的能力既是威胁,也是我们的机会。即使不能利用她的能力探知更多旅团的情报,最低限度……酷拉皮卡,你也许可以找到更多关于自己同胞眼睛下落的讯息。”
酷拉皮卡皱了皱眉,说:“我从许多方面打听过,但一来时间太久,二来那些……作为收藏家追捧的珍稀品,早就不知道转了几手,流落到哪些人手上了。”
“但东西到底是从旅团手上流出去的,他们是盗贼,销赃自有专门的渠道。你总能找到一些线索。”阿秀娜微微弯起嘴角。“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毕竟抓人比杀人难得多了,我还是希望以你们的安全为重。”
酷拉皮卡沉默着,显然是在考虑。
阿秀娜也没再继续劝说,干脆地找床被眠去了。酷拉皮卡是一个聪明得可怕的家伙,在他面前她的言行都要特别小心,但是对旅团和族人眼睛的执着是他的盲点,只要抓住这两点,她总有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等她离开房间,良久没有开口的旋律忽然说:“酷拉皮卡,你知道阿秀娜她……到底拥有什么能力吗?她似乎很利害呀。”
这其实是大家普遍感到迷惑的问题。预知?易容?大家都觉得分明还有一些别的。昨晚除了旋律和奇牙两人,其它人虽然没亲眼看到异样,但明明感觉到在那一刻之前阿秀娜应该是在来袭者那边的。
雷欧力搔搔脑袋,说:“那个……难道是瞬间转移吗?”接着小杰也好奇地发问:“这也是念能力能做到的吗?”
眼看大家就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了。酷拉皮卡却忽然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认为这件事并不适合讨论。即使是同伴之间,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何况现在说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她的能力显然并不适合去跟旅团作近身搏斗。”
酷拉皮卡的说法得到了其它人的赞同,只有旋律郁闷着没有作声。
她主动提起关于阿秀娜的事,本来是想仔细探听一下这个小女孩的来历和参与这件事情的目的。但四个少年都对阿秀娜表现出深厚的信赖,她只能又把这些疑问吞回了肚子里。何况她只是觉得不太对劲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能证明阿秀娜在做什么不好的事。
阿秀娜不曾说过任何一句谎言,她只会对不想说的事保持沉默;至今为止她很认真地在帮助酷拉皮卡,那种决心也不是作假的;只是……昨晚也好,刚才也好,阿秀娜的心声中那种让人越来越不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小女孩现在躺在相隔了三十米的房间里,只要凝神静听,她可以听到她已经进入睡眠的呼吸声,听到她无意识地转动身体时身体与衣物的磨擦声。如果距离再近点儿,她甚至可以连阿秀娜身上毛孔扩张、汗毛伸展的“呲啦呲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样的能力并不是万能的,心音——即使听到了却不见得读得懂,这个能力只是为她打开了一道可以窥视人类情感深渊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