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死局（下）（1 / 1）
酷拉皮卡见到只有阿秀娜一个人时，微诧地问：“西索呢？他不是说也要过来吗？”
“他改变主意了，说先让我们两人叙叙旧，他已经回旅团基地了。”
“嗯……他在搞什么鬼！”酷拉皮卡皱皱眉，一时间搞不懂西索的想法。不过他原本就是不赞同把阿秀娜再牵扯进这件事情里的，刚才迫于西索的执着和威胁似的说法，才无奈地让他把阿秀娜带过来。现在西索不在了，自然更好。
他看向阿秀娜，目光朝她上下打量着。“昨晚你给抓去后没事吧？！没受到什么伤害吧？”
“嗯嗯，如果有事可不是受伤能了结的。好久不见呀，酷拉皮卡！”阿秀娜上前给了酷拉皮卡一个轻轻的拥抱。她已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以嘻笑调戏的态度来抱他，因为时隔半年不见，酷拉皮卡的变化之大，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和之前比起来，酷拉皮卡的个子长高了一点，那像女孩子般清秀美丽的脸也已经长开了，显得更加雌雄莫辨。但那改变更多是来自在他的神情上的——少年原来脸上仅剩的纯真稚气的神色已经完全收敛起来了，只剩下像成年人那样的沉稳冷峻；过去总是流动光彩的眼睛，如今变得更大、更圆、更深，里面像烧着两团黑火般地深沉。
这让阿秀娜感觉到，她已经不能再像以前对待半大小孩的态度来对他了。
而酷拉皮卡仍然不太适应别人与自己有这般亲近的肢体接触，阿秀娜的这一抱让他僵了一下。他稍嫌生硬地抬手抚着阿秀娜的头发，回应了她的热情，然后便领着阿秀娜往小巷子走去。
“我们先进去再说。”
巷子后面是一个人迹罕至之地。酷拉皮卡一边带着她在一些破败的房子之间穿行着，一边说明着在今天早上以来他所做的事。
“我们保镖团原来的队长已经被旅团的人杀了，我现在是代理队长，在诺拉斯帮帮主未过来之前，我可以拿主意安排那些人的去向。今天早上，我已经让他们换了酒店了，旅团的人即使暂时不用担心。不过我不能把还活着的蜘蛛带回饭店里，也不能放在其它据地，所以我在这里租下了一个小型仓库。”酷拉皮卡说着，拿出钥匙打开那仓库的大门。钥匙和锁都是崭新的，跟那锈迹斑斑的门毫不相配，显然这是酷拉皮卡自己带来的。
“这个地点离地铁站很近，坐上地铁大概二十分钟就可以回到我们保镖团的人所住的新饭店。”
阿秀娜把这一番话听下来，感慨万分，“小酷呀小酷，你已经长大了、成熟了呀！”一边说一边还去拍人家的肩膀。
酷拉皮卡被这种夸法夸得不太自在起来，连忙岔开话题：“阿秀娜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诺斯拉帮工作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和西索的这么多事？还有，你怎么会跟旅团扯上关系？”
“你忘了？我有情报呀。”阿秀娜嘿嘿笑着，“别说是你，小杰他们的动向我也一直在关注着的。至于旅团，我这次来是负责处理着一些跟黑帮有关的事情，昨晚拍卖会时，不小心就跟旅团牵扯上了。不过幸好，我也有不少关于旅团的情报，而西索作为新进团员，又是我们的老朋友，我自然格外关注他。”
酷拉皮卡犹豫了下，终是忍不住问：“跟黑帮有关的事情……阿秀娜到底是什么人？”问完看阿秀娜笑笑没说话，便知趣地转向下一个问题。“处理黑帮的事，为何会连旅团的情报也收集？”
这个问题还是挺难回答的。阿秀娜抓抓头，努努嘴，只能说：“嗯……因为他们两者都与流星街有联系。”
这是她第一次在酷拉皮卡面前提起流星街，酷拉皮卡却露出了然的眼神，因为在之前搜集旅团情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点。不过他也因此更对阿秀娜的身份疑惑起来了，同时跟流星街、黑帮和幻影旅团都有关系，又拥有强大的情报系统，他发现阿秀娜浑的这淌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那你知道昨晚我和西索的约见，知道西索是假入团，这也是因为你的情报？”
阿秀娜正想点头，但念头一转，连忙改口说：“当然不是。什么情报也没办法这么准确地掌握你和西索的行踪的。”酷拉皮卡也是聪明机警的人物，比起库洛洛来可不会好对付多少，阿秀娜不得不打起十万分精神来圆谎。“我想西索可能已经告诉你了……”说到这里，她看到酷拉微微点头，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西索果然把她的预言能力透露了出去，便干脆承认：“没错。我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些与自己相关的人的未来，猎人考试时我也是靠这招走过来的……”
“停。够了。”酷拉皮卡听到这里，突然作出一个制止的手势，“阿秀娜，你这个能力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不多，就你和西索两个人。”尼特罗倒是有过相同的猜测，但他不敢十分肯定。而莫洛斯在意的是她另一项能力，这些预知能力什么的他即使知道也不会理会。
“就我们两个？”酷拉皮卡显得有点惊讶，但他立即就点头道：“越少人知道越好。阿秀娜很聪明，你应该是知道的，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千万别再随便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不然你会有麻烦的。听西索说，这次旅团把你抓走，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嗯啊……”阿秀娜正支唔着，两人已经来到另一个紧锁着的门口前。酷拉皮卡再度打开一把崭新的锁，接着，两人走进一个长方形的大房间。
这个房间的天花板非常高，墙壁上有两扇又高又宽的窗户，接近中午的强烈光线从这窗台间射进来，照得全室亮堂堂的。几张被弄去椅背的残破长椅子被拼凑在一起摆在房间的正中央，大概是权当作休息的床来用。不过这里唯一的看起来很需要躺上去休息的人却没能得到这个代遇——在这个房间的一角，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一动也不动地瘫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昏过去了。
阿秀娜知道侠客被抓之后，对他不会好过的情况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在亲眼见到他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个人是谁？！”虽然身上穿着侠客的衣服，头发也是熟悉的金黄色，但这人的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身上的血和灰土混在一起，简直像给大卡车辗过一样残破不堪。
“没死的那个蜘蛛。”酷拉皮卡那本来还算是平和的脸色，一进这房间后，就像结了霜了一样冻起来。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侠客，答得言简意骇。
阿秀娜无奈地看了酷拉皮卡一眼，便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侠客的伤势。看完后总结：侠客的情况不容乐观，手腕有骨折的现象，肋骨也断了几根，身体烫得惊人，似乎正在发着高烧，虽然没死，但看样子也去了半条命。看来，即使她能打开侠客的禁锢，他也是没法子离开的。
“现在你准备拿他怎么办？要杀了他吗？”阿秀娜不抱希望地问着。如今她已经安然脱险了，侠客就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在她看来，酷拉皮卡要来个斩草除根是很理所当然的。等侠客成了尸体，她再把他弄走反而会容易些。
酷拉皮卡那冷静自制的目光落到侠客身上时，便燃起了怒火，但他张张嘴巴，却始终没说出“是”或者“好”来。
直到阿秀娜等了半晌等不到答案，开始诧异地望向他时，他终于缓缓地说道：“现在——还不行。”
“咦？为什么？！”阿秀娜对这答案大为意外，她想了想，便猜测：“难道你是准备将他交给黑帮吗？对哦，这样可以借刀杀人，一方面可以得到黑道悬赏的奖金，另一方面又可以在帮里立功。”
酷拉皮卡却微露出轻蔑的神情，回答道：“我没想过要把他交给黑帮。这是我和旅团之间的事，我从来没有想借助黑帮的力量，或从中获得其它利益。如果要杀他，我会自己动手。”
“那酷拉皮卡，你留下他到底想干什么？”阿秀娜现在真是给他搞糊涂了。
如果换作是她，把毫无反抗能力的仇人交给上级的同时又能换取大把利益，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根本连考虑都不用。即使想法不这么功利，最低限度也不可能让仇人活着。可是听酷拉皮卡的说法，难不成——
“那不杀也不交出去……酷拉皮卡你、你总不会要把他放走吧？！”阿秀娜一边不确定地问，一边向酷拉皮卡投以高山仰止的目光。站在她的立场上，自然是很庆幸酷拉皮卡不打算把侠客交到黑帮，不然她可能连侠客的尸体都找不回来。但若是要放人……这简直是只有圣人才能做得到的事！
“不是。他已经完全失去反击能力了，与其就这么杀掉他，我更希望从他口中问出其它旅团成员的能力。现在我的身份暴露就等于失却了先机，能多知道对方的讯息，才能够挽回劣势。”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也很像酷拉皮卡会说的话，如果他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不是轻轻撇开了目光的话。现在，阿秀娜注意到酷拉皮卡的这点奇怪的反应，再回头看看地上的侠客，分明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起来。她摸摸鼻子，忽地道：
“酷拉皮卡，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
“我知道的事情这么多，你不认为我会知道旅团的能力情报吗？！”
“……阿秀娜知道？！”
看着酷拉皮卡睁得大大的眼睛，阿秀娜挑挑眉，缓缓抬手指向侠客，缓缓地说：“如果我说是，你会立刻杀了他吗？”
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阿秀娜可以将酷拉皮卡眼中的每一分变化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有一点挣扎的痕迹一闪而逝，然后就立刻恢复了冷静。
“当然会。”他以肯定的语气这么说。但在这一瞬间，阿秀娜就明白了——酷拉皮卡对于要下手杀掉毫无反抗能力的仇敌这件事是心怀抗拒的，即使这抗拒只有那么一点点，即使他说得如此肯定。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这点挣扎，或者发现了却下意识地忽略掉，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在复仇这件事上有半点犹豫。可是阿秀娜却知道，这个美少年身上有种异常高贵的品质，即使是血海深仇也不能将他心中那有棱有角的正直磨灭。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当两者只能选择其一时，她也不用顾虑这么多吧。她抿抿嘴，在心中叹息：这样的人，要怎么去向旅团复仇呢？！旅团对别人的生死毫不在意，他的心却柔软得连死敌的痛苦都能感觉到。
她摇摇头，说：“抱歉，酷拉皮卡，其实我不知道。我的情报没办法查到这些……”看酷拉皮卡显得有点不悦，她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都忘了问你，另一个旅团成员是怎么死的？”阿秀娜是真的疑惑，这样的酷拉皮卡是在什么情况下杀掉窝金的。难道跟原来的情况一样，窝金是为了守秘而自杀的吗？
这一回，酷拉皮卡再次顿了一下才开口：“我只能告诉你，那家伙的死与我的念能力有关。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告诉你详细情形。这会让我们背负上更大的风险。”简短地说完就背转过身去，将地上的侠客拖到墙边的一根铁管上，在身上摸出一把手铐把他铐了上去。在这个过程中，侠客一直像个死人般地任人摆弄。
听酷拉皮卡这样答着，阿秀娜便没再刨根寻底地问下去。她静静地呆在一旁看着酷拉皮卡在做这些事。
此时，静谧的阳光从高高的玻璃窗子里照下来，均匀地铺洒在酷拉皮卡金子般的头发上，折射出一种鎏金似瀑，扑朔迷离的色彩。在这强烈的光线中，他那深蓝色的衣服变鲜亮柔和，白皙的皮肤被泼洗成半透明状。这样看着他，这个少年仿佛随时会幻化出一双洁白的翅膀，溶化在这阳光中。
但等他锁好侠客转过身来，阿秀娜就看到他因为仇恨而变得冷硬沉郁的眼神，因为执念而始终紧绷着的姿态，这种强烈反差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悲凉感。
她不由地走上前去，拉起他的手，问道：“酷拉皮卡，你……是窟卢塔族剩下的唯一一个人了吗？”
酷拉皮卡身影一顿，像是被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像在叹息一般的声音回答：“应该……是的。”
“窟卢塔族是怎么样的民族？跟我说说好吗。”
酷拉皮卡怔怔地看着阿秀娜，眼睛里涌现起一层浓重得让人心酸的悲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别人这样问起关于自己民族的事了。对于窟卢塔族，大家关心的焦点永远都是在火红睛那儿，被灭族的事情对人们来说，只不过是一则曾让人惊叹一声的历史事件。在酷拉皮卡脑海中那些充满阳光、绿树、笑容和温情的记忆，几乎没有人关心过，仿佛这些都不曾存在似的。而他自己——他总是记得最后看到了满地暗红，尸横遍地的景象、所有的族人仰天而卧，脸上只剩两个空空的血洞望着天空的景象，之前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了。
“我们的民族是一个聪明、刚强、和善的民族，因为火红睛的缘故，我们从古时候开始就没有定居点，经常会整族迁移……”
在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在房间里席地而坐，酷拉皮卡的声音向阿秀娜低低地诉说着窟卢塔族的历史，虽然仍是用他特有的理性的叙事方式，但眉宇间却充满着他从不轻易流露的自己思念故乡和亲人的感情。有时，说着说着，他会忽然住了嘴，呆呆地注视着窗外的天空出一会儿神。
他的这种神情让阿秀娜看得眼睛一热，可是即使同情，她也有着自己的算计。她一面小心引导着话题，让酷拉皮卡回忆起更多以前的事，一面寻找着合适的机会。终于，在酷拉皮卡说完他人生中最黑暗悲惨的那段经历后，她得以把这次谈话的主要目的引申出来：
“酷拉皮卡，你有没有想过要忘记仇恨，好好地活下去。不止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同胞。你在进行着这么危险的复仇行动，万一你也死了，那窟卢塔族不就要灭族了吗？让窟卢塔族的血脉和文化继续传承下去，这不是更重要吗？”
在阿秀娜说出这番话后，酷拉皮卡并没有立刻回答，于是周围一下子静寂了下来。屋外风过树梢，叶声簌簌，清晰可闻。
片刻之后，酷拉皮卡用那清亮的声音开口问道：“阿秀娜，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阿秀娜被问得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是：在原著中，团长不是也问过妮翁同样的问题吗？她想了想，然后小心斟酌着字眼说：“我不相信呢。虽然希望真的有灵魂存在，但我觉得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才比较重要。”
但出乎意料地，酷拉皮卡也认同地道：“我也是不相信的。我曾经读过很多书，看过很多资料。希望能找到灵魂存在的证据，但却没有一个是完全可信的。”
“那……”阿秀娜正不确定这是不是认同她的说法的意思。而酷拉皮卡又接着道：
“但是，学会念以后，我却想到了另一种关于灵魂的解释。”他伸出右手，右手的五条链子随之轻轻甩出，在空中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如果阿秀娜会用“凝”，她会看到酷拉皮卡右手的念力正如沸水般汹涌蒸腾。
“人死后念是不会消失的。据说，残留的念会随着主人残留的意识行动，也许会跟随着主人生前最在意的人，或是回到主人最怀念地方。这时就形成了许多有关灵魂的传说。”
“这是……你的想法？”见酷拉皮卡点点头，阿秀娜忍不住问：“酷拉皮卡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在那件事发生后，有好几年时间，我都在做一些相似的梦。这梦现在偶尔还是会做，特别是当我的心变得软弱的时候。梦里，族人都是一张张没有眼睛的脸，他们用那两个空空的血洞看着我，仿佛在叮嘱我不要忘了他们的痛苦和怨恨。刚开始我以为那只是梦，但后来我感觉到身边有一些奇怪的力量，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在找关于灵魂存在的证据。现在我想，那就是族人附在我这里的残念吧，换个意义而言，那不就是他们的灵魂吗？”
这长长的一番话把阿秀娜说得反驳不能。她这才发现，对于复仇，酷拉皮卡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像她以前所想的是完全被恨意所驱使。说完了这段见解，现在酷拉皮卡才开始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我明白阿秀娜的意思。好好活着是很重要，但是——只要旅团一天还在，无论是死去的族人的灵魂，还是活着的我，都不得安生！”后面的话简直像是从肺腑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的，而酷拉皮卡也渐渐激动起来，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种仇恨，怎么可以忘？现在活下来的人只有我，若是连我都忘记了仇恨，那还有谁能来安抚他们的灵魂？！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无辜地无奈地被杀死；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眼睛全部被挖走，流落到各式各样的人的手里，让他们任意赏玩——那并不是普通的两颗红色的珠子，那是曾经关爱地注视着我的人的眼球！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忘了，我都不可能忘记这一点！！”
说到后来，酷拉皮卡整个人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苍白着面孔，嘴唇微微颤抖着，两手痉挛地抓紧自己的衣襟，用像在叫喊般的声音诉说着内心深处迸发的恨意和怒火。
阿秀娜从来没见过酷拉皮卡的这个样子，竟被吓得跟着站起来倒退了一步。她无限惊讶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向冷静聪慧的少年发出的如同野兽的哀嚎。酷拉皮卡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他撇开目光，喘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最后说：
“那一天、当我亲手葬好所有族人的那天，我就已经向自己发过誓，即使丧失生命，我也一定会抓到旅团，让他们尝尝同样的痛苦！我，会用毕生完成这个誓言。”
他笔直地看着阿秀娜，那目光就像他说的话一样崭钉截铁，义无反顾，以至于阿秀娜怔愣半天，完全不知再如何劝解才是。
她本来就是个喜欢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人，刚才貌似真诚地说出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向酷拉皮卡徇徇善诱，只不过在这种两难的时候不得已的做法。而且从这番话中，她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让酷拉皮卡放弃复仇是不可能的，她面临的是一个死局。
她原以为自己的复活能力能在这件事情中帮得上忙，但现在证明了这是天真的想法。因为酷拉皮卡的仇恨，不死不休！不，即使死了，只要能再活过来，他就一定会继续追寻着旅团，直到毁掉旅团为止。如此一来，她的复活能力只会让双方的仇恨持续下去，并不会让情况有什么好转。
除非酷拉皮卡真正地死掉，又或是旅团消失，这个矛盾才能解得开来。但无论是哪一个结局，都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这一回，阿秀娜是真正迷惘起来了。以往，即使再艰难，她也总能找到办法逐步往目标迈进。但在这种局势中，她根本无法可想。现在她做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做也不是。这种把她逼到极致的混乱让她想大声□□，但连这种奇怪的反应也是不被允许的。于是旁边的酷拉皮卡在恢复了冷静后，便看到阿秀娜背靠着墙壁，身体慢慢地滑了下来。
“怎么了，阿秀娜？”他奇怪地问。
“嗯？没有。只是我好累！”阿秀娜把头埋进膝盖里，用梦呓般地声音轻轻地说。她是真的累，连日来的辛劳、一晚的心惊胆战，还有这毫无希望的局势，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疲惫不堪。“我想好好地睡一觉。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现在的她累得一切感官都迟钝起来。
“在这里？！”这时已经是中午了。酷拉皮卡左右看看，不由皱起眉来 “不行。我现在得回去一趟诺斯拉帮那边。而这里什么也没有，不如我带你去附近的旅馆休息吧。”
“不不不，我哪里也不想去，在这里就好。我不会睡太久的，就睡一会儿。因为之后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阿秀娜抬起头来，发了一下子愣，又道：“啊，对了。我这边旅团大多数也会找上门的，在睡之前我得先通知我的保镖们赶快去逃命。”说着，她一边艰难地站起来，摸出自己的手机，一边摇晃着向房间外头走去。
等她打完电话走回来，看见酷拉皮卡正在等她，手上拿一把枪和一根大棒子。他也看出了她的疲惫，所以对她说：
“你既然这么决定的话，就让你在这里休息吧，至少这里是比较安全的。不用担心他，”酷拉皮卡指指地上的侠客，“他伤得很重，又不能再用念。我把他绑在那里，应该是没问题的。为了以防万一，你出去打电话时我还给他灌了催眠瓦斯。你再拿着这个，”说着，他把枪和大棒子交给了她。“若他醒过来我还没回来，你就给他一下。”
阿秀娜虽然没用过枪，但托莫洛斯的福，她对这玩意儿一点儿都不陌生，所以点点头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酷拉皮卡出去后，又把房间和仓库的门全锁了起来。这种做法是为了防止外人进来，也是防止出了事后侠客能轻易逃脱。
而房间内的阿秀娜最后瞟了一眼仍在墙角扮尸体的侠客，便自顾自地爬上那张临时拼凑而成的床，在这极不舒适的坚硬平面蜷缩着躺了下来。
她真的还有许多事情要想。算算时间，在今天之内小杰他们可能就会为了赏金去接近旅团了，她得阻止他们再乱上添乱；莫洛斯那边，可能还要向他解释她不马上去与保镖会合的原因；还有，还有……还有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想不想做，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阿秀娜抛开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把身子蜷成一团，头枕着手臂，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