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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4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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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我的话,孙正芳噗的一声浅笑,在一旁说道:“又不是你亲哥哥。”

方为正为我解围说:“处长了,可不就是和亲哥哥一样吗?是吧,章总。年少无猜的情谊最是真挚。我现在都还和我小学的同学有来往呢。感情好得好,就象一个人似的。论情份,念了大学之后再结识的人根本就不能够比。”

“你这话可是把自个儿给绕进去了。”章正华慢条斯理的说:“我也是你上大学之后才结论的。难怪你在我面前总是油盐不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现在才看出来啊?”谢谨起身为章正华的茶杯里再续了一些水,媚眼一飞,双唇微抿,笑容潋滟的说:“我早看出来了。为正就从没把你当老总,只当你是他大哥。这心里心外的都崇拜得紧。是不是啊,为正?”

章正华没有吭声,但却含笑凝视着正抓耳挠腮做尴尬状的方为正。

除了沉默震惊的我,这屋里唯一没凑趣的,就是孙正芳女士。换作从前,我心里必定存疑。但现在,在看了孙管家夹在书里的那张照片之后,我心里涌上的,唯有怜悯。这世上最可怜的事物之一,就是情感上放不开搁不下的女人。

在满室的欢声笑语中,孙女士绞紧了双手,将一条帕子揉来揉去。她的脸上有清晰的怨毒。越发衬得谢谨长袖善舞,圆满机智。

“兰兰今天累了吧。来,过来母亲摸摸,这小脸蛋红红的,可是喝了点酒?没有,怎么不开口说话。切,和母亲分开也才半天,怎么就生分了呢?这孩子,正华,你也来摸摸。是不是发烧了。”

我从不知道谢谨这么会说话,我也从不知道谢谨居然也能强拉我坐在她腿上,并且还用自己的纤纤玉指牵引着章正华的手放到我额头。章氏的手,干燥,冰凉,象深冬山洞里酣睡不止的那一条蛇。唬得我咚的一声跳下来,听方为正再次为我的举止配上台词说:“怕真是累了,先上楼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

“兰兰。”方为正截住正在抬腿上楼的我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话?”

他们都在看着我。谢谨与章正华真真似一对儿夫妻,含笑殷殷的望向我。

从前爹爹与娘亲也是这般,非得我猴儿似的腻在他们跟前,撒上仟百个娇,方才在依依惜别声里一步三回头的回房上榻。

“母亲,叔叔,晚安。”我的身子略弓一弓,章正华大有欣慰之色,应道:“明天见,好好休息。”

“母亲一会就来陪你。”谢谨说。

曲线型的楼梯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数盏花枝形壁灯如秋日的落叶,昏黄纷纷。在浓密的阴影里,我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突然间我觉得劳累,为命运的轮转纠结。仟年前如是,仟年后亦如是。哪怕乘的座骑从马车换成了汽车,做饭的锅具从木制的大瓮换成了电饭锅。但勾心斗角,利用与背叛,象山川下湍急的河流,奔腾向海从没停息。

年年岁岁花相似---是花招。岁岁年年人不同。

那一夜我睡得很沉,在梦里,我乘舟远眺,河流,如碧青的缎带抛天一撒,横亘在天地之间。白浪翻滚,我独立在舟头,既无人相扶,亦无人应和。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渔夫,低着头奋力摇动桨橹。漫天都是芬芳,我看见星子熠熠如我掌上的珍珠,在五指之间滚动滑落。淡粉的是我,莹白的是你,用金色的绳结挂在颈间,再印上轻轻的一吻。你唇上的热气,烘在我的耳垂,让我忍不住泪下。

“归娘。”你喊我的名字,当你喊的时候,归娘却已不在这里。

瓦砾,残壁,断墙。烈火焚烧处,是人体的气息。一个婴儿,在谁的怀里,被一双枯黑的手托着,在颠簸的马背上奋力狂奔。身后是金戈铁马,杀声震耳。

尸山血海,断景残垣,是谁横刀立马,剑指膝前。

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哀哀伏地,苟且偷生之意溢于言表。

“归娘,归娘。”马上的道人,长长的叹息。“你还要倔犟么?他已经不要你了,来,跟我走。从此,我就是你的依靠。”

归娘的头始终低垂,直至长剑入怀。她的头颅绝望的被冰冷的剑尖挑起,高高的昂起来。双眼微合,素白的脸,乌黑的睫毛,象振翅欲飞的蝴蝶,惊恐的在弥散着死亡气息的山谷徘徊。

辛归,陇西辛氏第五十九代传人辛愿的嫡女。自幼聪慧多智,尚未及笈,便已名声在外,引来求亲者无数。

但辛归向有夙愿。要为因病往生的母亲在别院中祈福三年方才愿论及婚嫁。彼时,天下以道教为尊,佛院尽毁。更有僧众无德,游戏于花街柳巷。此为奉旨行乐。纯生真人之势,天下无人能及。

陇西辛氏,传说上祖有人曾位列三公之位,权柄显赫,天下尽在掌中。但一朝身败,子孙凋零。辛氏,历尽万劫,逃至陇西。所幸天公庇佑,旧皇被连根拨除,新朝气象,尽赦天下有罪之人。

陇西辛氏方才得以苟活,历百年方才渐渐修复元气。但从此家有庭训,凡辛氏子弟以务家经商为业,再不涉足仕途。

而辛归却在十四这一年被逐出了辛家。

六年后,纯生真人亲自率部在荒原上追杀狼狈逃命的辛归。

“归娘。信我。”

是谁在说这四个字?哄的一声巨浪翻滚,如烈焰覆身,将我整个人灼烧如板上鱼。

在梦里,我闻到了死亡与腐烂的气息。

这一病就是三天。

谢芷兰在离开梦庐前往城里作乐后,高烧不退,百药无效。烧足三日后方才清醒。

黄妈妈,让秦香连拖带抱,从后院耳房勉强走到二楼我的卧室,为的就是我醒来后,第一眼看见她。

黄妈妈的脸,焦黄,干枯。一双手象乌鸦的爪子,在我的脸蛋上摸来摸去。

“可算是醒了。真正是吓坏人。”

“是喝粥还是吃杯牛奶?”

“再不然水果,香蕉,苹果,还是草莓?”

“什么都不吃吗?”黄妈妈抱着我哭起来:“我可怜的儿。”

而谢谨则是另一幅腔调。“明天能起床吗?明天下午给你约了滨城国际学校的入学考试。你一定要过,这样的话,你和沐海哥哥就能做同学了。孩子,多一个靠山总是归好的,都怪母亲没用。”

谢谨十分内疚的说。

这是我持续高烧三天后醒来的下午。我半靠在床上,用迟钝的脑子,得出了以下几个结论:

一.我将被送到滨城国际学校入读。

二.在我昏睡的日子里,有人作了交易。

三.交易目的不明,代价不明。

四.在我脑子里有了原本不属于我的记忆。回家之路,任重而道远,妹妹仍需努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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