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天外有天】
宴席开始。
一身玫红色长裙的鲁元公主刘乐坐在正位侧面,坐在正位上的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子。
项婧奇怪的看着这个一身华衣,端坐在正位上的比自己小不少的女子,有些疑问:鲁元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除了太后和圣上,哪里有人还敢与她平起平坐?
项婧一颤,有的!
项婧盯着那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见她挺着个大肚子,举手投足尽是天家风范,心下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推测——皇后张氏。
传闻当今皇后乃是鲁元公主与张敖的女儿——张嫣。
如此说来,倒是合情合理了,对得上号。可是。。。。如此一说,当今的圣上当真娶了自己的外甥女?
眼看着那小人摆出一副皇后母仪天下的姿态,又挺着大肚子,难道是还有了孩子?
真是。。。。不可理喻!
一旁的侍者扶着鲁元公主起身,众人都止住了闲话,一一起身,恭敬的站在地毯上静候。
“陛下身体有恙,本宫既是皇后,便由本宫代陛下敬皇姐母亲鲁元公主一杯酒。”张嫣皇后高举起酒鼎,同时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
这样怪异的称呼!
众人立刻一一躬身去拿酒鼎,身后的丫头侍者一一满上酒,项婧正在大口啃着板栗烧野鸡,突然被洱海月扯了起来,正想说话,才意识到一屋子人都起身了,忙的感激的看了一眼洱海月,擦了擦油乎乎的手。
洱海月却毫不领情,眼翻白,估计心里也是想着为了不连累范靖。
“鲁元叩谢圣恩,陛下皇恩浩荡,皇后娘娘长乐无极。”鲁元公主跪在了地上,双手高举接过了张嫣手中的酒鼎。
张嫣皇后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酒鼎,却没有喝,“本宫怀有身孕,不便饮酒,鲁元公主便饮了就是。”
鲁元公主闻言,举起酒鼎,“谢陛下。”用长袖一遮,一仰脖。
“臣等恭贺鲁元公主生辰,愿大汉兴隆昌盛,陛下皇后恩泽万民,太后公主长乐无极。”
众人举杯同饮。
项婧看着这母跪女、女儿称母亲皇姐的怪异场面,又看看这一板一眼的百官,好好的宴席竟是被毁了!心中烦闷,扭头搜寻着范靖和七公子的身影。
范靖不知去了何处,不见人影。
七公子倒是笑嘻嘻的坐在暗处,身边美人环绕,若不是看见方才见过的美人,还真看不清是否是七公子在那里入座。倒真是个好席位。
这七公子莫不是也是权贵?他姓刘,不会也是个什么侯爷、小官罢?侯爷?
不可能!哪有这般不羁自在的侯爷。。。。
七公子远远的看见项婧正看着自己,抬起酒鼎遥遥朝项婧扬了扬。
项婧也抬起酒鼎扬了扬,用长袖一挡,将酒喝尽。
两人倒是难得默契,都是浅浅一笑。
项婧喝了酒便移开目光四处搜寻范靖。
“你可见到你家三公子了?”项婧找了许久也不见,有些担心,便只好开口问洱海月。
洱海月看也不看席间,淡淡说:“三公子有事要做,自不在席间。”
项婧看她这样安稳,想来范靖应该没什么事。
整个宫殿里面燕歌莺舞,觥筹交错。
这席上坐着的不仅有当今皇后、当今陛下的姐姐,还有不少掌握着大汉天下变化的朝堂上的百官。
人人饮酒作乐,各自快活,倒是看着很舒心。
项婧看向那个坐在正位上的小皇后张嫣。她端坐着,一丝不苟、没有笑容,却美得很。
记得在大秦的时候,瞧见那蓝色眼睛的人,三哥说她们是玻璃似的娃娃,禁不起折腾,与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是一样的,都不好。
项婧看着像张嫣这样精致美丽的人,却觉得哪里都好!
三哥定是随口胡说的。
歌舞升平,整个席间,张嫣不说话,也很少进食,好似整个人都沉浸在歌舞中,欣赏着、回味着。
这歌舞便不只是背景,而成了她在席间唯一的乐趣。
这是个顶奇怪的皇后。
项婧也不管,又开始专注于吃喝,奈何自己坐在下首,按照礼仪,自己的食案上的东西可远远不及在此的其他人。心有不甘,项婧想着左右这些人都在这里,自己偷偷去伙房偷些好吃的尝尝,再神不知鬼不觉回来,那才痛快!
想着便要起身,洱海月一把拉住项婧:“你去何处?”
“我。。。。我内急。”项婧扯出个笑。
洱海月翻个白眼:“快去快回。不要给。。。。”
“我绝不给你家三公子惹麻烦!”项婧立刻接话,说罢转身就猫着腰,偷偷摸摸的退出了正殿。
项婧不识路,三弯四绕,沿着大路走,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伙房的身影,索性见路就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
正走着,只听见有窸窸窣窣的人声,项婧吓得忙往一旁的草丛里躲,不料一跳进去,还来不及蹲下,一只手一把捂住项婧的嘴,扯着项婧就躲在了草丛里。
项婧瞪着眼睛看过去,是个男子。
黑暗中看不清打扮和面容,但隐约看得出男子的轮廓,倒是很清秀。
男子比了比“嘘”的手势,项婧会意的点点头,男子这才缓缓松开了项婧,脸上有些歉意。
外面那几个人不一会儿就立即快步走开了。
“你是谁?怎么偷偷摸摸?”项婧先发制人,顿了顿看着男子,坏笑说,“你不会。。。。不会也是偷溜出来想去伙房偷吃的人罢?”
男子一怔,站起身稍显尴尬,却极有风度的说:“呃,我。。。。我迷路了。”
项婧站起来,歪着脑袋说:“迷路?真是太巧了!我也迷路了。。。。”说着就抖了抖身上的衣袍,朝男子傻兮兮一笑。
“你是女子?”男子惊讶的看着项婧。
项婧张开嘴,半晌说不出话,不知道该怎么编个谎话,只好讪讪的说:“你可不许说出去!”
男子笑起来,儒雅的点头说:“放心,朕,呃,我不说出去。你是哪家的小姐?为何要扮作男子进公主府?是今日宴席上的客人吗?”
“我才不是哪家的小姐呢,我就是。。。。来瞧热闹的。你看我像哪家的小姐?”项婧险些把范靖说出来,又想着眼前人家的姓名都不晓得,不能说!
想着就跳出草丛,看了看左右,神秘的说:“我要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被抓到可不许把我说出去!后会有期!”
男子走出来拦住了项婧的路,项婧正要发问,他抬手从项婧发间拿下一根草,在项婧眼前一晃:“这个可不能带走,保不准就说了出去你来过这里。”
项婧瞧见那根草,哈哈一笑,朝男子做了个鬼脸笑说:“多谢你!”说罢就往小路的一头走,才走出去一步两步,一个黑影迎面跑了过来。
项婧吓得忙的一回身就要扯着男子藏回去,不料男子反倒气定神闲的站定了不动。
黑影跑近了,正是元宝。
陛下分明说了不来赴宴,可时辰到了,还是巴巴跑来了,却又不肯露面,硬生生躲在后院里。
元宝虽是安排满了暗卫四处守着,但这身在宫外,恨不得一个人有三头六臂,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到头来却还是给跟丢了。
元宝一见到皇帝刘盈身边站着别人,先是一惊,但看刘盈也是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
瞧了瞧身边那个人,好似是个姑娘,细细看了一眼项婧的神色,再看看刘盈,刘盈没有说话,他却立刻会意的说:“公子,奴才可算找着你了。”
刘盈满意的看了一眼元宝,忙对项婧说:“姑娘无须怕,这是家奴元宝。”
项婧大松口气,回身拍着胸口,“吓死人,吓死人,还以为公主府的人又来了!你是哪家的公子,还有家奴。”
刘盈却只是含着笑看着项婧拉着自己的手,没有理会项婧的问题。
多久了?多久无人敢这般拉着自己了?多久无人敢与自己并肩而站了?多久了。。。。
“你在想什么?”项婧见刘盈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元宝险些吓晕过去,这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不晓得陛下!这样没规没据的下去,指不定会惹怒了陛下,到时候可就。。。。
想着便急得焦头烂额,忽的瞥见陛下看着这姑娘的眼神,那是。。。。那不是。。。。
陛下眼中许久未曾出现这样轻松的畅快了。
“我在想。。。。你叫什么名字。”
项婧傻乎乎笑起来,“这哪想得清楚?我叫项婧,圣人之师的项,女子。。。。”
“可是女子青青衣的婧?”刘盈反问。
项婧张着嘴叫起来:“你晓得!你竟晓得!”说这边拉着刘盈的手臂蹦蹦跳跳,好似遇上了许久不见的知己一般。
刘盈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看着项婧这般拉着自己笑闹着。
“何人!”远处一声呵斥。
项婧心知这下一定不是这公子的家奴了。。。。
刘盈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元宝,元宝正欲先行一步去斥退众人,众人却已经打着羊皮灯笼行来。
项婧吓得要跑,刘盈拉住她,微微摇头说:“无须跑。”
项婧琢磨着兴许这公子是鲁元公主府里的什么贵客,保不准自己跑了被捉住还会被惩罚,跟着他难说就避过去了,所以也站着不动。
人影窸窸窣窣,不大会儿就看见鲁元公主为首,吕禄、吕产、刘章在身后紧跟着,再后面是。。。。范靖!随后是一群丫头奴才。
鲁元公主行到近处,率先认出了刘盈,吓得险些晕过去,后退几步瞪着眼睛,带回过神便匆匆要下跪行礼。
元宝见状,一把扯住公主,恭敬的说道:“奴才元宝,拜见公主,鲁元公主长乐无极。”
鲁元公主也不是蠢笨之人,见状又瞥了一眼刘盈身旁的项婧,虽不认得是哪一家的小姐,但也明白了几分,便敛去情绪,朝刘盈一笑:“贵客怎在此?天色晚了,还是请快快进殿内去休息罢。”
刘盈笑说:“无妨。”
项婧看了看公主,看了看刘盈,此人一定是权贵,要不怎么连见了公主也不行礼?
看鲁元公主的模样,好似还很敬重此人,他是谁?真是奇怪又大胆,可不要得罪了公主才好,想着便扯着刘盈要下跪行礼。
元宝和鲁元公主见此举,吓得险些跪在地上,忙的齐齐伸手要搀扶。
吕产却突然叫起来:“陛下!”说罢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臣等竟不知陛下来此,请陛下恕罪。”
吕产跪下后,范靖这才透过人群看清刘盈身旁站的人是项婧,眼中惊讶至极,她怎么会和。。。。
刘盈见身份已经捅破,便看了一眼已经愣住的项婧,咳嗽了几声朝项婧低声说:“我叫刘盈,有幸结识姑娘。”
项婧早就吓得傻了眼,愣愣站在原地。
鲁元公主忙的跪下:“鲁元拜见陛下,陛下怎会。。。。怎会。。。。”
鲁元公主也不知刘盈竟然会只带了个宦官就来到自己的府邸,还演了这么一场戏,简直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陛下不是不来的么?
刘章立即扬声喊道:“来人,陛下在此,快些前来护驾!”话音刚落,顷刻就跑出了无数侍卫,立马就围住了这块园子。
“阿姊快起来,朕不过是想来瞧瞧你,不想惊扰众人,却不想还是。。。。”刘盈伸手虚扶鲁元公主。
范靖盯着项婧,试图理清其中的联系,项婧却一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鲁元公主缓缓起身,刘章随后也站了起来,垂着头,模样极其恭顺。
范靖昂首立在人群中,眼光直直盯着项婧,刘盈一眼便看见了他,指了指范靖,问道:“不知这位是。。。。朕起先未见过是一家的公子。”
鲁元公主忙的回头看去,一见是范靖,朝范靖使了个眼色,又朝刘盈脸上淡淡一笑,忙说:“陛下不知,此人是个西域来的商人,近来结交了章儿,这不才引荐给本宫。本宫甚是喜欢他,这才叫来了热闹热闹。他未见过陛下,想来定是吓着了。”
范靖不卑不亢,淡淡的一撩长袍,跪下说:“草民范靖,拜见陛下。请陛下恕草民无礼之罪。”
刘盈正想着问范靖些话,“你在长安有多少时。。。。”身旁的项婧突然扑通瘫软在地上,颤颤巍巍说:“民女,民女。。。。拜见陛下。。。。。”
刘盈停住了话,刚想伸手扶项婧,又止住了,只是负手看着项婧说:“恕你无罪,起来回话。”
项婧低着头,不知刘盈在和自己说话,还跪在地上不动。
元宝极快的看了一眼刘盈,忙的上前去扶住项婧,笑说:“姑娘莫怕,陛下一向仁慈宽厚,这便让姑娘起来回话了。”
项婧站起来,扫了一眼范靖,忙的又垂着眼睑。
想来方才的失神,并不是被皇帝吓得,而是担心自己给范靖惹了麻烦。毕竟项婧在西域时,见过不少西域各国的皇家,对这些天家的事,倒也不怕。
“你是哪一家的小姐?”刘盈问道。
项婧支支吾吾,想看范靖,却又不敢,刘盈也不催促,众人也不好开口,只能都傻站着。
“民女只是个老百姓,肚子饿了便偷偷来了公主府,想找些吃的。你,陛下怎的也。。。。也会在这后院。。。。”项婧本想说自己是随着范靖前来,但转念一想,范靖一介草民,拉拢公主朝臣说不定已是死罪,眼下陛下不过问了,自己绝不能把话锋再转回去害了范靖!
思来想去,只能找了借口说自己是老百姓一个了。。。。
鲁元公主和刘章极快的相视一眼,琢磨着陛下的意思,自己该不该命人将这个丫头关起来。
刘盈突然笑起来,低声问:“结果却迷了路,撞见了朕?”
项婧讪讪点头。
鲁元公主见状,当然晓得陛下的心思,忙吩咐:“来人,将正殿的宾客都轰走,换了吃喝恭请陛下前去。”说罢看着刘盈说,“陛下,既然今日来了,这姑娘也饿了,不如去正殿吃些东西?本宫也是许久未见陛下了,也好叙旧。”
刘盈一挥手道:“多谢阿姊美意,今日不多留了,朕还有事。”说罢侧头看着项婧,“你可愿意随朕回宫,朕请你吃山珍海味。”
此话一出,众人各怀心思。
鲁元公主暗喜,这姑娘被陛下瞧上了,虽不明来历,但毕竟是从自己的府里出去的,看来自己的圣宠也贵极一时了。
吕产微微担忧,这陛下自李美人死后,倒是一贯雨露均沾,但还从未将宫外的女子带回,此举如此明目张胆,此事该不该向吕太后禀明?
刘章微微眯着眼看着项婧,这女人会不会也是吕氏送上龙榻的细作?
元宝则是乐呵呵的,想着陛下总算是又能重展笑颜了。
范靖则是一脸的惊讶,再也掩不住心思,抿着唇看着项婧。
进退两难。
眼下看似是询问,可哪里有人敢拒绝了陛下的意思?可。。。。可那是自己许下过诺言的女子。
范靖打算拼一拼,看看鲁元公主和刘章有多看重自己,正欲开口,身旁的洱海月一把拉住范靖,摇头,口语“二公子”,往另一边瞧了瞧。
范靖立即明白过来,七公子还在府内,若是自己惹祸上身,他便更加没有照应了。紧紧握拳,看了看项婧,狠着心将话吞了回去。
项婧傻傻看着刘盈,半晌,立即摇头:“不愿意。”
众人大惊。
鲁元公主厉声训斥:“大胆!”
刘盈打断:“无妨。”接着看着项婧问,“为何不愿意?不信朕么?”
项婧道:“我。。。。”说着眼角看向范靖,一脸的征询和求助。
以项婧的聪慧,怎么会不明白,此一去,可远不止吃一顿饭这样简单了。。。。
范靖在两边挣扎了片刻,没有说话,微微侧过身。
范靖的举动虽小,却一下子刺进了项婧的眼,项婧立即心灰意冷,我懂了。。。。接着朝刘盈扯出个笑说:“陛下若是以陛下的身份命民女进宫,民女自不敢不从。可民女相识的是刘盈公子,并非陛下,若是刘公子邀请,民女或许愿意去的。不知你是陛下还是刘盈?”
“大胆!陛下的名号也能叫得!”刘章指着项婧呵斥道。
刘盈看了一眼刘章,刘章讪讪的闭了嘴,刘盈回过头负手而立。
想了想,伸出手看着项婧,悠悠道:“我有意请姑娘到家中一叙,不知项姑娘可愿赏光?”
项婧自然听得出刘盈的意思,用了“我”而非“朕”,余光又瞥了一下范靖,范靖依旧侧着身子,于是项婧笑嘻嘻点了点头,却没有牵刘盈的手,说:“愿往之。”
刘盈坚持不肯去前殿,只是在后院里走了走赏景。
一众人稀稀拉拉的跟了一排,个个都是低眉顺眼,想劝不敢劝,都只能跟着。
好在刘盈也没有多逗留。
鲁元公主和刘章因为刘盈有令不许声张,只好安安静静的送着刘盈出了门,又恭恭敬敬的看着刘盈来到车驾前。
“陛下,天暗了,本宫命家奴侍卫护送您回宫。”鲁元公主披上了一件貂皮披风,虽上了些年纪,看着倒是雍容华贵极了。
刘盈挥挥手道:“多谢阿姊,不费事,元宝和这些小黄门伺候就足矣。”说罢伸手示意项婧上车,项婧正要走过去,冷风一吹,禁不住浑身打了个颤。
刘盈看在眼中,还未开口,鲁元公主倒是很懂弟弟的心思,立即吩咐:“拿本宫的貂皮大氅来。”
洱海月一个箭步上前,低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说:“民女斗胆,恰巧带了公子的披风,若不嫌弃,可以先让姑娘披上。”说着双手将一件青色的水獭披风送上来。
项婧看向范靖,范靖眼神坚定回视,项婧立即说:“多谢范公子。”说罢伸手去接,洱海月就着披风遮挡,手掌紧紧握住项婧的手心,少许才松开,点点头退开了。
项婧披上披风,握着拳往马车那边走,上马车的一刻快速的打开手心扫了一眼,手心里是女子用的胭脂,红色的胭脂印在手心——等。
项婧忙的四手四脚爬进了马车,刘盈端坐在马车内,见到项婧跪在地上,正趴在马车里,脸上微微一笑。
项婧很自然的将手心里的胭脂胡乱抹在了裙摆上,干笑几声继续跪着。
刘盈看了一眼项婧,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你怕朕?”
项婧抬头看着刘盈,摇头说:“民女不怕陛下。自古以来,暴君才令人惧怕,民女觉得陛下是个温柔的男子,不令人惧怕。可陛下是天子,天子之尊,不怒自威。”
说罢项婧微低着头,只看得见黑色的睫毛轻轻发颤,白皙的脸颊透红,双唇水润,身姿玲珑。
刘盈心一颤,凝视着项婧。
项婧等了片刻却不见刘盈说话,也不再不闪躲,抬起头,只是这样淡淡的平静回视。
足可见,她并没有说违心的恭维之语,是当真不怕。
刘盈心一松,“既不怕朕,便坐过来。。。。朕,许久未与人亲近了。这也是朕想带你回宫的原意。”
刘盈稍稍移了移身子,在身边给项婧让出个空隙。
项婧也不含糊,爬到刘盈身边坐下。
元宝瞥了一眼项婧,柔声朝刘盈说:“陛下,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这便回宫歇息罢。”
刘盈颔首。
元宝伸手敲了三下马车壁,马车缓缓动起来,元宝便跪在门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项婧转了转眼珠,半低着头开始四处打量。。。。这是塌,这是毯子,这是桌案。。。。
看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和汉朝的皇帝同车而坐!
皇帝!
九五之尊!
别人几辈子都见不到的人,我今日一日便都见齐了!
“陛下。。。。你。。。。你当真是刘。。。。盈?”
刘盈勾起个笑:“朕就是刘盈。如今天下,除去朕,只怕也无人敢自称‘朕’了罢。”
项婧干巴巴的笑几声,点点头不再说话。
“你当真愿意随朕回宫?”
项婧点点头,“陛下不是说希望与人亲近?民女若能让陛下高兴,便也值得。”
“难道你未听过,朕心爱的李美人因朕的爱而殁了?你不怕朕,难道也不怕死?”刘盈见项婧探头探脑,心中几分好笑,随意的开口问着。
“民女听过。还请。。。。陛下节哀。”项婧一听刘盈又开口,忙的又恭敬的坐好,罢了又觉得两人的话有歧义,急急说,“民女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
“朕懂你的意思。”
项婧吐了吐舌头,低下头。
皇帝难道当真会册封自己?
听三哥说,汉朝的皇帝有很多美人、夫人,后宫佳丽数不胜数。可皇帝还是不满足,见到喜欢的女子都要带回去,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
难道是真的?
“你不怕死?”
项婧侧着头看着刘盈,忽闪忽闪眼睛,“陛下的爱如何会害死了李美人?娘给我讲的故事里面可没有因为爱被害死的人。。。。陛下是大汉的陛下,难道还有人能不顺着陛下的意思?”
刘盈自嘲一笑,没有回答。
“陛下,你会护着我罢?民女有个。。。。”项婧也不笨,想着快些给自己要个护身符才好。
谁知话才出口,马车一个急停,项婧猛地就往前面飞出去,刘盈也是猝不及防,身子往前倾,元宝倒是反应迅速,猛地扑过来,以自己的身子垫在了刘盈身下,稳稳扶住了刘盈。
刘盈顺势一把拉住项婧的手臂,项婧这才没有飞出马车,却不想怀里的玉佩嗖的就飞了出去。
“玉佩!”项婧脱口而出。
刘盈看了一眼元宝,元宝待刘盈坐稳后拉开帘子的一角看向外面呵斥道:“什么人!都活得不耐烦了?如何驾车的!”
话一完,元宝脸色铁青,立即回头朝刘盈说:“陛下,有刺客。”
刘盈闻言,脸色立变,却没有行动。
“陛下,奴才护着您先行,只是。。。。需步行一里路,前面便是上林苑外墙。”元宝当机立断开口献计。
项婧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竟然遇上了行刺!
外面传来打斗声,往外看了看,外面十几个黑衣人正和小黄门打的如火如荼,难解难分。
刘盈本就是偷偷出来的,带的人不多,加之有所顾忌,看来是撑不了多久的。
“陛下,还请快离开马车。”项婧也晓得这马车这时候就像牢笼,在里面多一刻,危险多一分,也劝道。
元宝感激的看一眼项婧。
“元宝,命离朱将项姑娘的玉佩找回来,你护着朕与项姑娘先行。”刘盈说着便抓起项婧的手腕,坚定地说,“随朕一同出去,当心。”
项婧点点头,紧紧握住刘盈的手。
元宝一脚踹开了马车的后壁,先跳下去,一吹口哨,立即有两个丫头围过来,挡开了刺客的拼杀,元宝眼观六路,急急说:“陛下,快走。”
刘盈立即跳下车,伸手欲扶项婧,项婧竟然也毫不含糊的跳了下去,好在是穿着男装。
项婧立即跟着元宝,扶着刘盈在两个丫头的掩护下往外突围。
刘盈紧紧拽着项婧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元宝送来的长剑,尽管是夜里,但项婧看得清他眼中透出的戾气。
此时,眼前这个千金贵体的陛下,不像是受百官朝拜的圣上,反倒像个茹毛饮血、漂泊浪荡的剑客。
一个皇帝,气质太复杂。
“杀了狗皇帝!”一个刺客大喊。
几个刺客立即追上来,元宝搀住刘盈,加快脚步往上林苑赶去。
项婧跌跌撞撞走着,回头看去心知这样下去根本逃不到上林苑!
项婧看了一眼刘盈,一把拿过刘盈手里的剑,匆匆低声说:“你是陛下,绝不能死!”说罢松开刘盈,忙的跑向另一边,一边跑一边有意的挥舞着长剑,喊道,“都给朕闪开!闪开!统统闪开!”
刘盈大惊失色,看着项婧一身男装,手里握着自己的御剑,这才明白了项婧要做什么。
正要开口喊,元宝低声劝,声音里面透出了深深的恐惧:“陛下,万不可坏了姑娘的心思!奴才求求您了,陛下!”元宝的声音越发发颤,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刘盈来不及多看项婧一眼,被几个丫头护着就逃。
项婧扬着剑,只晓得拼命跑,也不知道该跑向何处。
忽然身前黑影一闪,忙的顿住脚,又折头往回跑,不料身后也堵了人。
项婧想着自己该不该说自己是个假皇帝?会不会反倒惹恼了这些刺客?
项婧正想着,一个刺客扬起剑就朝项婧刺,项婧猛地一闪身,剑直直刺进了项婧的右肩!
“你。。。。”项婧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迅速晕开一片猩红,怔住了。
血!
项婧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给朕拿下!”远处传来喊声。
项婧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去,模模糊糊看到刘盈正看着自己,一脸的难以置信,正不顾元宝劝阻,快步跑来。。。。
看着看着眼皮渐重,右肩越发的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