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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都把目光定在了那面光洁的山壁顶上,一眼望过去,空中居然漂浮着两颗若隐若现的珠子,一颗好像是淡金色,一颗是深色!都是他们认得的;
正是蛇珠和龙珠双双在空中盘桓旋飞。
这两颗珠子为何会到了这里?疑问在瞬间就被解开,因为一条如木桶一般粗细的灰黑大蛇,正圈在那山壁之顶,仰着头呼呼出着大气,所呼出那股气流让蛇珠和龙珠同时飘在空中,上下翻飞!
都没搞明白这是怎样的一回事,铁传甲已经走出数步,要去叫大巫师来此。喜多和雨化田继续留在原地看事态是如何的发展。
当大巫师和巫童以最快的速度,火急火燎地赶来了龙潭,来到他们身边,还不待他站定喘口气,就见到那颗蛇珠仿佛是被龙珠吞掉了一般,已经进入了龙珠里面?!
而蛇主依旧在呼呼地吐气,吐出的气流让龙珠继续忽上忽下地飘在空中!
大巫师和巫童已经走到了那面山壁前,双双虔诚无比跪着,口中喃喃地在念念有词。
半响才站了起来,招呼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这怎么行?谁知道那条大蛇在此干嘛?”
喜多第一个就要弄清楚,这老家伙的好奇心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大。
大巫师也深知他这特点,急切之中根本是等不及回屋再听解释的,也就边走边说:
“看来在这些日子里,龙珠虽然吸了不少的蛇灵,可是依然如旧,并没有一点起色。蛇主此番莅临龙潭,想必是要亲自炼珠吧!刚才已经把他自己的蛇珠炼进了龙珠,接下来就是炼他自己了!”
“啊!”喜多和铁传甲虽已经听过此言,但还是免不了大为吃惊。
雨化田早他们一步进入了房间,李寻欢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唇色泛灰,就如在熟睡之中!
大巫师见到了喜多和铁传甲眼中的惊疑:“此次若是能够成功,他不但可以以此晋升为龙,还能入仙籍!它也就算修成了正果了,不但省了时间,而且于他整个蛇族而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实属天赐良机啊!蛇主它也是第一个能成为龙,能晋升仙籍的……”
又看到了变得奄奄一息,一动不动的李寻欢,大巫师心中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慨,有数不清喟叹:
‘这个近乎完美男人的一生,总是充满辉煌,但又无可奈何地伴着伤痛!上一刻还在谈笑自如,下一刻就可能彷徨在生死间,这人生中的悲苦于他而言,可谓是通通都尝了个够,经历个遍!’
“唉!”
喜多好像知他所想,于是也趁此机会,就把在龙门客栈发生的一切,悉数都讲于他听……之前都忙着担心李寻欢去了,还没找着机会说这些事呢。
大巫师在听到:‘当初那害了神龙的大白上国国主至今仍在,而他设计杀害神龙抢夺龙珠的最终缘由,只是为救活因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命运多桀的爱人时,也只能唏嘘感叹:这世上曾经还居然有比李寻欢更悲苦的人!只可惜了神龙的无辜受此牵连,遭此无妄之灾。
而那国主所凭持的这样一份爱,不但造成了神龙的死,大白上国的灭亡,还造成了吸血鬼王的消灭【他们此刻更还不知,逃窜出那黑岛的吸血鬼们已经是肆虐了整个欧洲,乃至美洲。成就了一个特别的吸血鬼文化】甚至那些觊觎地宫财宝,而最终丧命于里的人,都得算在那国主李昊麟的头上,作为了他的孽……。
如此的一连数日,那蛇主无时不刻不在在仰头吐气,好似在倾尽全力,力图让龙珠继续翻转在空中!只是身体的颜色由最初的灰黑色,渐渐地变成了灰色,看样子还有继续变浅的趋势!
而在往后的近二十天里,衾裘参汤整日整夜的都备着暖着,每一口都是雨化田嘴对嘴地,辅进李寻欢咽喉里!这样的昏迷不醒只能让他变得越来越衰弱,其实也是伤病恶化的征兆。
由于中了关天翔的寒冰玄掌,他的体温也低得几乎和死人无异!雨化田曾经分外害怕和恐慌过有一天自己会抱着他冰冷僵硬的身体。
而现在已经差不多就是那样的一个情形了,唯一还能安慰的是他仍旧柔软不曾僵硬!可是这样的柔软也让他心绪难平,情绪不稳;
柔弱的得让人害怕,象一掊新雪,一笼雾云,仿佛抱紧了,便会化了;松了,便流逝了!自己的一颗心始终为他揪着恐惧着。
一更夜雨淅沥,窗外的那些苍翠承了一夜的冬日雨雪,沙沙的声响,打扰了雨化田本就轻浅的睡眠。于是他干脆和衣斜倚在床上,伴着雨声低头看着身边始终安静着的李寻欢,将自己和他的所有往事,都翻来覆去一幕幕的回忆。时而苦笑、时而寂寥又不时地神伤几许,不觉间天色已明,他又听见传甲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在窗外窸窸窣窣的,想来是要准备早餐和熬制参汤吧。
那蛇主仍然还圈在山壁顶上,是一连二十天都在仰头吐气,翻滚着龙珠不曾有片刻停歇过!这时看过去,它的身体已经从最初的灰黑色,变成了而今的灰白色!却不知何时才能将那颗龙珠炼成?
而持续了二十多天的阴霾,也似乎正在悄悄退散,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谁都无从知道也无法预料!
又过了数日,当天边的阳光终于照进了此间时,猛然一觉醒来,才发现蛇主和那颗龙珠竟然都已消失,再也找不见踪影!……
喜多为此是急得跳脚啊,龙珠可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呀,这就给整没了算怎么回事?
而且李寻欢这几日的情形也分外不妙啊,身体竟已虚弱得不能承受任何外力了,冰冷的身体唯只有借助温泉的热度来祛除寒意。
不假手他人,雨化田已经把李寻欢从温泉里捞了出来,替他穿上了素净的里衣,此刻的烛光都好像被这样的情形,浸染得凄清冰凉,微微的晃动里是光影浮翩,!
他怀中人的头无力地后仰着,他的手无也力地下垂着。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气若游丝,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两鬓间的长发如水般的,垂落在洁白衣襟,其余则飘拂在半空里恍惚如梦,是一个凄然无比的梦。
岂知李寻欢在雨化田的双臂间,也不过是一怀轻盈、一怀瘦弱,在何时他竟然变得如此孱弱如斯,清瘦如斯?
雨化田在清冷的烛光中轻抚他的脸 ,手指柔和地游走在他的五官间,那如钩优美一惯带笑的唇角,却是轻轻锁起,有种惊心动魄近妖近幻的美,但此刻的安宁淡然,却让人仿佛是不忍惊动!
小心地替他盖好被子,正待转身的雨化田,却突然嘶声呼喊着喜多的名字!
因为他看到了李寻欢毫无知觉的身体,终于微微一震,一抹刺眼的猩红从他的唇角蜿蜒流下,留下一痕亮红的、妩媚的印,艳丽得近妖!让他的眼前都是浮现一片迷蒙氤氲的红,揪心难耐,心疼无边。
李寻欢的唇似乎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之唇边的血迹也静默了,不再流动!手帕再一次的轻碾过他的灰白的唇,将血丝拭去了之后,竟再也没有重新冒出来。灰白的唇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已没有了那代表生命的艳红,再也不会有了,能感到他的心跳已经停止了,鼻尖的气息也已经消失,手下托着的身躯再没有一点声息。
可他的神态在这刻居然是宁谧静怡的,丝毫都看不出一丝垂死的痛苦和恐惧!而现在,房间里、空气中飘荡的似乎都是冷梅香的味道,是专属于他的味道,满满的将他包围。
原来再多的坚执与守护,再深的执念和信心,依然挽留不住他哪怕一缕的馨香!虽然他的衣鬓有些许凌乱,却丝毫不让人感到他有半分狼狈之感,居然是那么宁宁净净、从从容容、清清爽爽!
喜多和铁传甲都是一脸急切地赶了来,在把完脉李寻欢的后就低头再也不语。心里很难受也很难过,数次把他从阎王爷那里将他生生地抢回,然而这次幸运却不再伴随!
终是有无能无力的一天,终究会有彻底地失去他的一天!
空气在这里已经沉重得,仿佛任何一点波动,都会将眼前的一切划破,脆冰般的变成一片片,一块块!
留下的仅仅只有粉碎,美好被粉碎、希望被粉碎!
尘埃最终会被散尽,却带走了雨化田生命中所有的温暖与光亮!但是唯独留在他心中的爱,永远不会被粉碎,情堪隽永。
外面突然起风了,风很大,卷起窗帘,刮得窗子也在摇摇晃晃,在刹那间,这屋内的温度好似降到了冰点。
雨化田眼里含着无尽悲恸,无力的麻木感从指尖,一直漫延到他的骨髓深处。绝望的心空荡荡竟的,竟然不知要所依何处又情归何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控制自己哀伤颤抖的身体,一刹那连思想都静止了!
这一刻蓦然安静得近乎压抑,带着怔仲哀痛之色,忍不住伸出手,摩挲李寻欢已经冰冷了的脸孔;从清秀的眉骨到挺直的鼻梁,闭合的眼睑上长长如扇的睫毛,再到灰白的唇瓣;
阴寒之气隔着柔软的唇瓣,依然透出森森凉意!带着不可抑制的悲戚之心,吻住李寻欢那已经冰冷了的唇,允着他不再灵活调逗的舌头,现在的他就这么地,任由自己的为所欲为,却不再回应霸道而强势的吻让自己迷醉沉溺了!
眼角有晶莹的泪珠黯然滴下,然后变得无可竭制;
“原来生命真的就象是,这世间最精致细美的瓷器,很容易就破碎,却是那么的,那么的难以修复。你的生命如此短暂,如此无辜,来时不由我左右,去时也不由我滞留。
无论我怎样的去努力,只想要留住你,不惜任何代价的去留住你,最终都是徒劳!可是为何你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就这么悄然地离开了?”
怀抱着李寻欢冰冷了的躯体,整个身心都只有不舍,此生是李寻欢让他有了爱,教会了他该怎样去爱,怎样的去珍惜爱!
可是从今以后,这个人不在了,这个人世间不再有他!可他雨化田仍然是全身心地爱这一个人,甚至还会爱这个人存在过的空气、光阴,或者是生命本身,但从此一切是沧海、是浮生,也是万念俱灰!自己生命已然变得如此漫长,没有尽头!可是没有了他相陪的生命还有何意义?不死的生命现在于他而言已经变成了一种负担,一个累赘,一个不能醒来的噩梦……
铁传甲蜷在床边,木讷地看着已没了气息的李寻欢,脑子只剩一片空白……这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此时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见雨化田痴痴地,只是紧紧抱着那已经冰凉了的身子,已是不知日月星辰有几起几落!喜多担心李昊麟的悲剧会重现在雨化田身上,在伤心中又不乏担心。失去了这样的一份感情的确是足以积毁销骨的!
雨化田的内心于这几日都在反复里,不知要麻木还是即将崩溃的时候,仿佛如噩梦被惊醒了一般的,突然抱起李寻欢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跃上蛇主曾经炼珠的那个山壁顶端,四下找寻,但是无果。
喜多和铁传甲亦是步步紧趋,恐他出意外,跟在雨化田的身后随他登上了那孤峰绝顶,也下到了悬崖平台,但是始终没有找到蛇主也没有找到那颗龙珠!
绝望中的雨化田只能抱着李寻欢再度回到龙潭,回到了吊脚楼,大巫师和巫童就等在屋里,因为他已经接到族人纷纷向他报告;
那造成全寨女人都疯狂了的汉族男子,正抱着一个人风一般地上了孤峰绝顶!因忙着准备过年祭祀,而数日没进到龙潭去的大巫师,立即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而喜多和铁传甲都沉浸在悲伤哀恸和对雨化田的担忧中,也忘了在第一时间通知大巫师这个李寻欢已经过世了的噩耗。
时至今日,连大巫师都无法得知蛇主和龙珠究竟是到哪里去了,但李寻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人世,也让他俩的内心感到很有些无法接受,但更担心雨化田目前的状态!
内心里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李寻欢活过来,雨化田根本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只是执着于自缚旧念的疯狂!
连续九日他都保持着怀抱李寻欢的姿势,把耳边不断传来的劝解,和让他要节哀顺变的声音也置若罔闻。
如此这般的他很不妙啊,而今这个状态下的雨化田不是要毁灭世界,就是已打算毁灭他自己!可是谁也不敢去强行分开他们,也因为李寻欢的身体,中了关天翔的寒冰玄掌而能保持不腐,所以才令得雨化田会固执地认为他还活在人世!
这夜,本属于冬日的漆黑夜空上,布着的星光分外璀璨,密集在云层之中,仿佛是推窗就能摘到一般。
这让雨化田回忆起了数月前和李寻欢一起,仰目数星星的那些美好时光,昏沉之中抱着李寻欢就走到了窗前,想像着和他如当初那般的坐在一起望星空。
把李寻欢的头倚在自己的肩膀和胸之间,他不明白喜多他们,怎么都在说李寻欢已经过世了,都在劝自己要节哀顺变呢?
他那清雅的冷梅香依旧沁人心脾,死去了的人会这样吗?他只不过是病重昏迷了而已,以前不是也经常如此啊!
“快看呀!好多的星星,它们今天都离我们好近,还有一颗正向这里飞来呢!”雨化田在李寻欢的耳边,描述着他眼里此刻看到的景致,喜多则站在门前露出一脸的担忧:
‘督主的神智不会失常了吧?’最近喜多也是为此疲惫而神伤不已,李寻欢的棺材和寿衣都准备好了,可又被雨化田怒不可遏地震碎了,真是可惜了上好的楠木金丝料啊!可遇而不可求的……
雨化田目睹一颗闪着光的星星,竟是真的在向他们缓缓飞来,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者是由于悲伤过度而出现了的幻觉?
那颗星光就停在了他的面前,不停旋转着,还未等及雨化田看清楚究竟是什么,却突然在须臾之间释放出万千光华,只看得人目眩神迷!
而依偎他怀中的李寻欢,此刻周身都笼罩在这炫目光晕之中,如神降临一般的光芒万丈!
喜多和铁传甲还有大巫师,俱都被眼前的现象惊讶得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更不知原因如何?只是在脑子里反应出:
“老天爷显灵了!”
等到那光华散去,一切都恢复如初,雨化田倒有些激动地把李寻欢轻柔地放回到了床上,自己则走到桌边,端起饭碗就狼吞虎咽起来。在这段日子里,他都一昧地沉浸在伤心欲绝,处于自我的封闭和麻痹中,当真不曾好好地吃过一顿饭。
而今,在他心里似乎在突然之间,生出了一份莫名的希望,那久违的饥饿感,也随着这份希望而至。
清晨,有雾,雾且浓!这南疆冬日的朝阳仿佛是一块被油炸过玉米饼,金黄而朦胧。
终于是安心睡上了一宿的雨化田在这刻醒来,他仍然是抱着李寻欢的,撑起头看着栩栩如生的,仿若沉睡中的他,竟然有些发痴,无尽爱意倾情于眼里!
蓦然间,阳光不再,炸雷响起,苍莽大地为之动摇!
狂风怒号,一道道闪电在浓云中撕裂翻滚,仿佛条条银蛇一般,吐着血色的信子,似要择人而噬! 怒雷狂吼,黄豆般大小的雨滴带着狂风迎面砸来,冰寒直渗入骨髓之中,如此变化无常的天气,令人感觉非常老天好似不一般的疯狂!
雨化田很不解地看了看窗外景致,没想到在瞬间天气在现在就变得如此恶劣?无奈之下,也只得起身穿鞋去关窗。其实也就两步的距离而已,当他伸手正要关闭窗户之时, 风雨却突然停住了,金黄的阳光又立即探了出来,如初生般!山峦如洗,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不再去费脑子想一大早的,天气如此这般的异常究竟是何原因?只是有些失神地坐回到床边,他在恍然间感到自己不知道今后会怎样、又该怎样了:
‘是就这么地继续守着李寻欢?任悲伤陪伴到天荒地老?还是回到京城去兴风作浪,势必非搅得,全天下都跟他一样的不痛快不可?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人还处在困惑迷惘中,失神的眼睛却看到李寻欢,好像是轻轻地动了一下!映着苍白失血的脸,而漆黑如鸦翅般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然后缓缓地,微微睁开了眼睛,星坠银河,雾湿秋水,雨化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那一刹那都好似窒息停顿了,心里面漫漫涌溢起来的,是脱胎换骨般的喜悦,是得到重生了的希望。
是的,李寻欢的眼里依旧是如大海,但是却没有了那份海的包容和春风拂面的温暖,取而代之的是浮冰碎雪一般清冽的寒意!
而这一刻的雨化田不再是悲喜交加,没想到他居然就在片刻间,会恢复成以往那冷漠如冰霜的表情,一道阴隼的目光向躺在床上的人瞟去,冷冷地质问他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