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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旅途
南疆远离京城,山高路险,完全可谓是‘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
一贯都是是蛮夷荒芜之地,不但是穷山恶水,而且人也不曾教化,据说还是与野兽无异,过的是茹毛饮血的生活,且民风相当的彪悍、易守难攻,一到春夏季节便毒瘴弥补、毒虫肆虐!
现在当属秋末之季,那些毒虫毒瘴也应该相对的较弱,想必对李寻欢心肺的刺激也会小一些。 只是前路漫漫,现在走的是官道,道路算是平坦,路况还算是比较好,可是一旦是驶离出了官道,那路况可就糟糕透顶、不可预测了啊!
京城是越来越远,而后大明朝的那些繁华之地也在逐渐地离他们越来越远,自然那每每打尖住宿的地方也是变得越来越简陋、越来越窄小。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更令人担心忧烦的却是这前往南疆的路程才刚刚过半,李寻欢的身体在路途的颠簸中已经是开始在勉力强撑,终于不堪重负的了!
然而他依旧带着和煦淡雅的笑,仿若没事一般的同雨化田相偎于车厢之中,也并不曾忘记在颠沛之中赏沿途优美的风光,品路边不时出现的山河美景,并肩同看云卷云舒。
一路行来,虽吃住皆属简陋粗鄙,虽又还忧心身边人每况愈下的病体,但能和他一起夜观星月,昼看山水,看他时不时的还会吟诗作对来抒发当即的心情和感想!
这样单纯的日子,这种没有后宫琐事纷扰,没有政事耽误,没有尔虞我诈,不用再算计和谋略的时光确实在是雨化田记忆中不曾有过!
平淡中却又有着无限的回味和遐思,此生只一人足矣,有他足矣!
脚下的这条路终究是越来越难走,这根本就是逃不开的,也没得选择。
马车已经是行驶在崇山峻岭之中了,大部分时间都是伴着日月星辰、餐风露宿!偶有投宿在村民猎户之家,可条件也是相当的简陋。
严格说来这还是在中原地界都已经是如此,那完全可以想象真要是进入到了南疆地域,那些不开化地区的生存环境只能是更加的恶劣和糟糕。
想那李寻欢本就是个极其讲究,能坐车绝不走路的主儿,从来都是行必宝马雕车,饮必陈年佳酿,食必精肴细馔,交必佳人义士!
可自从十年前带着悲情的伤心哀绝远赴到关外之后,一改那纨绔公子哥儿的习性,也照样是捱得下风餐受得了露宿了,这讲究与不讲究于他而言,其实也只是在一念之间而已!
但雨化田自进了紫禁城里随了喜多之后,就一直都可算是锦衣玉食的了。
更别说他得势控权之后,所有的出行皆是前呼后拥,食住无忧,讲究的可是排场,要的必定是档次、注重的是皇家脸面,展示的是无上尊贵的身份…一切的一切都是顶级堪比天家 。
今次的此番待遇于他而言也可谓是此生首次的遭遇到;
道路的颠簸且不说,吃住的简陋也可忽视,实在是令他不会想到这去往南疆的路途上居然还要餐风露宿,吃住于山间野外?
而且有些道路根本就不能够行车,以至于时不时的人还得下了车步行上一段才行。
李寻欢有些担心雨化田在皇宫里一贯安逸惯了,可能会受不了这一路的艰难行程;
而雨化田则更忧心的是李寻欢的身体,这一路如此颠簸地行来,就是一个健康的人都会受不住,何况是他那个病弱无比的破身子!
近来这几日已经是又在开始频频地咳血了,昏睡无知觉的时候也多了起来,雨化田已经有点后悔特意安排的这趟南疆之行。
但他也是被逼无奈下才选择抛下一切荣华富贵,奔赴那不毛之地,的确真的是怀着了一颗希望之心而来啊;
因为此前所有的大夫们都众口一词地给他下了毋庸置疑的断言;
‘李寻欢如果不去南疆的话那时绝对活不过今年的!而离今年的结束却只还剩不到三个月了,去到南疆或许就会有一线生机,可问题是他能坚持得到吗?
雨化田完全就不敢再去想这个问题,目前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唯只有一心盼着愿能尽快到达苗疆大巫师处。
可以说他已是把此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上面!
风里刀居然会主动辞官的这个行为和因此而带来的后果,不但是没有让赵怀安为此而感到有一种达到了目的、得偿所愿的那种满意和得意!
很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倒还为此而萌发出了一份挥之不去的失落感,他完全没有意料到风里刀会走得如此的潇洒,如此的干净利落,可谓是对好不容易才拥有了的权利,居然没有一丁点的留恋和不舍,说丢下就丢下,说走就走!
他怎会如此这般的做?怎么能轻易地抛弃了已经得到和掌控了的所有权势?
却选择了独自的远去,远离了他一直都垂涎的朝堂权欲之地,也远离了京城这个物欲横流之地,就这么轻飘飘地远离了所有人的视野,然后竟然是不知所终了。
而他赵怀安,其实才应该是那自由如闲云野鹤,以潇洒之姿快意江湖,一贯是嫉恶如仇的人,竟然会变得现而今如此的一个令人不耻之身份,不得不尴尬地滞留于东厂,看尽太监们的冷眼耻笑!
万般无奈,唯只有徒叹这天下之大,但却已没有了他赵怀安的一个容身之地!
他之所以会如此的感慨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试想当他被东厂捉拿投入地牢之后,可说是受尽了各种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刑罚处置。东厂的那些大小太监们皆是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生嚼活吞了,赵怀安能熬下来没有死也算是他命大。
在经受了残酷宫刑后的养伤期间,且不说肉体上的伤势有多严重,就那些乘虚而入的东厂大小太监们也依然没打算要放过他。
竟然是用各种想都想不到的物件赛入了他的后..庭之中,亵..玩着他!可怜的赵怀安哪里会想得到自己还会遭遇如此的不堪,恨不得当时就能立即的死过去,以他堂堂大侠身份怎能忍受这种耻辱?
而当他得知叔公赵淳亮一家老小最终被行刑处决了之后,那种想一死了之的心更是前所未有的猛烈!
然而,并没有被曹翔真废去武功的赵怀安始终都没有勇气走那出自我裁决的那一步,他不禁开始鄙视他自己起来;
‘难道这没了那玩意儿,果然就没有骨气了,已经不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
不仅不再是个完整之人了,不再是个男人了,居然还会贪生怕死,苟且偷生起来?
老天真的是会玩弄人啊!
当初只为着报复风里刀才向曹翔真吐露了实情,向他爆出了这个再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雨化田其实是风里刀所替代的!
而今风里刀被逼辞官远走他乡已经消失无踪,可自己的心里为何还会有些患得患失呢?
现在的赵怀安也作为一个不再完整的阉.人,不得不栖身在东厂里,忍受那曹翔真得意跋扈,志得意满的样子,内心却又忍不住地唾弃着此人;
‘实在是不知有什么可得意的,风里刀虽然是辞官了,让出位子了。
可曹翔真他依旧还只是那个东厂厂公,并未能如愿以偿地地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啊!而且现在的西厂严格说来可是被皇帝直接管辖的,只听命于皇上的!
这级别其实已经比东厂高出好长的一截来了,也不知东厂的这些人究竟在得瑟啥,又有啥可让他们得瑟的?
赵怀安现在伤势也已经好得算是差不多了,万幸他的武功还在,曹翔真想必对他还另有安排,所以也没有废了他的武功!
但是自从中了小李飞刀后,别人不知,但是赵怀安自己当然是心知肚明;
自己武功与原来相比已经是大大地打了折扣,但让他不得不佩服这小李飞刀的功力和准头还有的就是神奇!
赵怀安也没有仗着自己武功的恢复去找那些曾经乘虚而入伤害过他的太监们报复,因为他非常明白;
‘自己现在已经是没有任何面目去行走于江湖了,只能暂时的呆在东厂里苟延残喘,所以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和太监们继续交恶,那相当于他自己要和自己过不去。’
其实既然事已至此,自己最理想的所待之处应该是在西里厂,待在有风里刀做主的西厂,至少
在理论上他应该是不会为难自己的,再怎么的自己当初和他在龙门客栈里也曾同仇敌忾过,这份同盟的情义应该不可忽略!
可惜的是,如今风里刀辞官了,而自己竟然就是逼走他的始作俑者,“哈.哈”,所有一切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这才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
终于是进入了南疆境内,崇山峻岭连绵起伏,一眼望过去皆是一个个的叠叠山峦,延伸至天边。
同样是号称为山,可这南疆的群山起伏,山头也较为圆润连绵,明显的不同于关外的那山势险峻,雄肃苍沉,斧劈刀凿一般,给人一种茫茫出尘天地郁发之感慨,令人在为之血脉喷张之余但觉众生何缈而此生又何幻!
但同样能令人深感天地之大,宇宙之深,辽阔不可思!
一样是山,一南一北,但却分明是不同的风格,相同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环境都同样的恶劣!关外是铺天盖地的风沙碎石、南疆是整年弥漫的毒虫瘴气。
道路依旧难行,可既然已经是咬牙坚持到了这里,那就更不能轻言放弃了,路依旧还在脚下,方向就在前方,哪怕是前方不再有路了,那就是飞也要飞过去,必须达到此行目的不可!
李寻欢至昨夜睡了之后就不曾醒来过,雨化田紧紧地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看着他苍白而瘦削的脸,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和心痛情绪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
车厢里则一如既往的是因着道路的原因而左.倾右斜着,但雨化田犹自依偎着怀里的李寻欢,好似并没有受到影响般地仍是巍然不动着。
他已经是对行在自己脚下的这条路早就怨念极深了,好好的人都会被颠簸散架的,何况李寻欢这个重症在身的虚弱病人!
不想再忍耐这该死的路况了,雨化田极其小心地抱着李寻欢就掠出了车厢,人亦是如离鞘的剑一般在前方几个纵身,然后就消失在了铁传甲的目光中,连个背影都不曾留下。
铁传甲当然能体会和知晓他现在急躁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同他一样地在心疼着,也只得叹息地继续驾驭马车强行前方。
当铁传甲费了老鼻子的劲又是拉、又是拽,又是推就差点是抬着的把马车终于是弄到了稍微好一点的道路上来,看着身后吁了一口气;总算是脱离出了那一大段根本就无法行驶的烂路。
独自站在车上举目四下望去,一些瓦舍房顶就掩映在前方山腰那葱郁繁茂的树木之中,若隐若现的。
根本不用再猜,雨化田肯定是带着少爷奔那几栋房子的方向去了。
铁传甲猜得没有错,雨化田抱着李寻欢的确是去到了那掩映在茂密树林中的房子处。
当他抱着李寻欢运用轻功终于脱离了那不能称其为路的道路后,远远的于半空中就看到了灰瓦和形状怪异的屋檐掩映在山腰之中。
但当雨化田止步在院门之外,显得有些踌躇而不再上前之时,李寻欢已是悠悠地自昏睡中苏醒了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他的怀里,呈一种怀抱之势,随即就略有些猜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
当他明白到雨化田在此流露出来的犹疑不决之后,也知晓了是他骨子里的那份多疑而导致的小心谨慎。
于是就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只是稍微的自己定了定神,然后就一手牵着雨化田,迈开还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到那看上去是最大的一处宅院大门前,毫不迟疑地扣起门环敲起门来,但任他敲了许久却并未见到门开!
李寻欢这才仔细地观察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和这所宅院的修建风格,突然发现这些宅院竟然并非是苗家传统意义上的吊脚楼格局!
而是融合了中原以及关外的建筑风格,有砖瓦,也有泥墙,有吊脚也有拱顶,而且是呈负阴抱阳盘龙在卧的一个风水方位。
心中突然生出一份不可抑制的好奇,忍不住的就去推开了那所大门,嘴里也在作出必要的解释,意图安抚雨化田让他宽心;
“放心就是吧,这地方如此的偏远荒寂,大不了是因为没有开化而造成的民风彪悍而已,还不至于会起害人之心的,我们其实也完全没必要去为此做过多的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