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1 / 1）
两天后，林心返回台北；虽然此行并没有将小凡送入医院，但姐妹俩能友好地交谈，早已大大超出了她的期望，使她不禁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到了台北，林心先去了台大医院，和曲涵讨论一下小凡的病情。
离开医院时，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一阵阵秋风扫过枝头，落下片片树叶。秋风秋雨中，翻飞的落叶，更添几分凄凉与清冷。
为了避寒，林心竖起风衣的领子，疾步走向公交车站。
马路对面不远，一面青天白日旗高高耸立在旗杆顶端，迎着风雨招展。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不知为何，遥望这面旗，她忽然升起一阵伤感！
一辆草绿色的军车缓缓驶来。因为是军车，林心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军车稳稳当当停在医院大门口旁边，接着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撑起一把有些褪色的方格子洋伞。
这方格子洋伞？林心的心头莫名地一阵乱跳。它的一边翻卷起，露出铁支架。这是一把很老旧的伞，主人却敝帚自珍，一直保留着，舍不得扔掉！
男子绕过车后，打开另一扇车门，十分小心翼翼地搀扶一个孕妇下车。他几乎将伞全部遮挡在孕妇头顶，而自己却任由雨水淋下。
她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林心暗想，丈夫这般珍惜她！
突然男子转过头，目光随意地向四周扫视一下。
林心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风雨里，何民耕的脸，有些发虚，像是老电影里被损坏地胶片，无法看真切，隔着一层纱，飘渺、混沌。
他愣在原地，像是矗立在死海边上的盐柱！飞溅的雨花迷蒙了视线，冷冷的秋风冻僵了沸腾的思绪。
一辆公交车缓慢驶来。林心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她应该搭乘的车，立即逃命似地跳上去。
他回身，对孕妇嘱咐几句，再转头时，那公交车站下已经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林心的身影。
原来又是一个梦！而且还是一个白日梦！他的心头无限悲怆。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公交车摇摇晃晃，林心的思绪昏昏沉沉。车窗外，秋雨飘飘，如雾，如烟，随风飘洒，天地濛濛。
他结了婚，有了太太，又有了孩子！这真是太好了！林心想，他终于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看那情形，他们夫妻一定十分恩爱。他的孩子一定会得到父亲、母亲双份的、最完整的爱。这一直是他的愿望！
“我们一定要做最公正的父母。”他在信里这样说，“所以我们只要一个孩子，把我们所有的爱只给他一个，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民耕！祝你幸福！你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虽然我们永远地分开了，但是你永远都是我最信赖的朋友，是我生命中最美好时光的见证。看到你的幸福，我也感觉到了幸福！
曾经的一切，真真正正地流逝了！时间的沙漏，将悲苦和快乐，将国破家亡，一切的一切，统统遗漏在过去的时间河流中！
我们不能永远陷在不幸的泥潭中，我们总要前行！
因七海官邸有事召见，立仁早已于两天前返回台北。
午后下雨，一直下到晚间。站在窗前，望着淅淅沥沥的秋雨飘荡，平白无故令人生出一些感伤。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夜色涌来，耳边秋雨滴答芭蕉声声，更觉秋夜漫长难熬！不知不觉，他又喝两口红酒。
“铃铃！”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在这过于安静的空间，这声音十分刺耳。
立仁倏然甩掉感伤，恢复冷硬，缓步上前，稳稳拾起话筒，厉声道：“我是杨立仁！”
“立仁！我迷路了。”那端传来林心可怜兮兮的声音。
立仁先惊异，继而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说：“想不到你林少校也会迷路？这可真是千年的老妖也会现原形！”
“你不帮我，我找费明好了。”林心有气无力地说。
立仁忙道：“当然是我帮你。你大约在哪儿？”
“我不知道。”林心很老实地说，“我坐了一趟公交车，转来转去，最后到了终点站。下了车，觉得很饿，就找了一家饭馆。谁知，我竟忘记了带钱包，身上只有两块钱。而今，老板娘正虎视眈眈盯着我。”
立仁几乎要爆笑。一向冷静而缜密的林心，也会搞出这等乌龙事情来，也不失为一次可爱之极的表现！
经饭馆老板娘在电话中提供方位，立仁开车去接林心。
一见立仁是独身前来，林心不悦，问：“阮副官呢？怎么又是你一个人？”
“阮成约会去了。”立仁嬉笑说，“我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独乐乐，孰与众乐乐？”
林心却板起面孔，责备道：“即便阮成不在，你可以再找一个人来开车嘛！”秋风袭来，一股扑鼻的酒味吹了她满脸。
“你还喝酒？”她愤然。
立仁边笑，边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说：“好了，去付饭钱，咱们快回家。看看你，何必站在风口上等我？冻坏了吧！”越看她的狼狈样，越让立仁觉得有趣。
林心岂能不知他笑从何来？却不再搭理他。她若是和他较真，他只会更加得意！
“太太，你先生……”老板娘跑出来，在看到苍老的立仁时，一下子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心拿过立仁的钱包，将饭钱交给老板娘。
老板娘一边接过钱，一边诧异地问林心：“他就是你先生？”
“是啊！”林心答。
老板娘目光从林心扫向立仁，又转回林心，露出惊诧与好奇地神情。
立仁冷哼一声，大步转身回到车里。林心却不以为意地微笑两下。
车子一路疾驰，返回中山北路老公馆。
林心飞快跑进楼上卧室。她不但浑身湿漉漉，而且四肢冰冷。“阿嚏！”她连连打喷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去洗个热水澡。”立仁说，“我去楼下给你拿药。”
“不必吃药，给我一杯威士忌！”林心呼叫。
“你这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立仁为自己抱冤。
“我喝酒是为了保暖。”林心振振有词。
“楚材有句名言：不要和女人辩论，因为输的肯定是男人！”立仁笑道。
正在擦拭头发的林心，停下来，瞅着立仁，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有些怕老婆啊！所以才有此感慨？”
立仁轻笑。
“我听过这方面的传言。”林心又说。
“因为爱，所以才怕！”立仁轻叹。
林心点点头。真正的男人是不会将他的威风强加给老婆的；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在家里对老婆耍威风。
立仁端着酒、酒杯和药以及一些面包上来。浴室的房门紧锁，隐约有水声传出。
“浴室的灯就在门口，你还是打开。”立仁敲浴室的门，不放心地叮嘱，“你不开灯，容易滑倒。”
从她入住这儿以来，使用浴室从不开灯。
“好的！”林心虽然立即应答，却照旧在黑暗中摸索。这浴室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她没有勇气去看那镜子里映出来的女人！“她”十分恐怖，像是一个怪物。
“你放心，这玻璃都是特制的。我从外面看不到你。”他故意调侃她。
她没有回应。
立仁无奈地摇摇头。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伤痕不仅仅烙印在她的背部，更烙印在她心中。
无事可做，立仁忍不住也品了两口威士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林心出来，酒劲上头，他躺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砰”一声巨响，将立仁从半梦半醒的醉梦中惊醒。
他倏然睁开眼睛。周遭寂静、昏暗。夜影绰约中，一个人影摇晃着从地毯上爬起来。
立仁抬手打开了床前的台灯。
骤然的光亮，将所有黑暗驱散，房间里的一切清楚、明白地呈现在二人眼前。
林心快速站定身体，双手紧紧攥住浴袍的领口。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惶恐，一头头发随意地披散，面色因热水浸泡而红润。但整个人竟然还在微微打颤。
“摔倒了吧？”立仁一边调侃她，一边坐起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他为她倒一杯酒，说：“过来喝一杯。”
林心一瘸一拐地挨到床沿，接过立仁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喝急了，容易醉。”立仁提醒，同时又瞅瞅她的脚，问，“崴着脚了？楼下有药酒，我……”
“不用。”林心忙阻止立仁，“不碍事。休息一个晚上，明早就好了！”
“让我看看！”立仁用命令的口吻。
林心犹豫一下，就顺从地抬起脚，放到床上。
立仁一本正经地检查一番，说：“看来没什么问题，有一点点肿，只是……”他抬眉瞄她一眼，手指若有似乎地轻轻抚摸她的脚，认真地说，“只是你这天足，不太具有美感……”
他话还没完，林心抬脚就将他踢倒，仰躺在床上。他接着一个反身，坐起；林心想要跑，却被他一把抓住；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他一个转身，像一头下山的猛虎般，将她死死地压在床上。她试图坐起，他却更加蛮横将她压住，更令她动弹不得。
“你……”她惊呼，脚踝一阵痛疼。但他的头颅已伏下来，他的热吻如排山倒海一般，凶猛而热情，似乎要在瞬间将她吞没。她的痛楚飞走了！
她没有也无法抗拒他的热情。这热情，像是酷夏时的一股热风，钻进她的四肢百骸，使她的思维停顿，令她的大脑迷糊。借着酒意，她陶醉于他的柔情中，忘掉了自己。
他们缠绵而忘情地吻着。
“今天，绝不放过你。”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他的声音轻轻扫过她的耳廓，让她痒痒的，她难以抑制地笑起来。
她放肆的笑声，带着不可思议的性感与诱惑，使立仁全身一阵颤抖。他伸手扯下她浴袍的带子，然后沿着浴袍的边缘抚摸进去。
她则轻轻抚摸着他的胡茬。“我喜欢你的胡子！”她的声音慵懒而沙哑，手掌轻轻揉搓他的脸颊，像是在抚摸一个可爱的婴儿。
立仁的手慢慢滑向她的后背。
“不！”她呢喃着，“后背，不要。”她轻声恳求。
立仁撤回手，握紧她的手，安抚道：“好的，好的，我们忘了那儿。”他盯住她的眼睛，再用坚定不移地命令道：“忘记它的存在。”
她凝视着他，在那坚韧的目光中，找到了信赖和依靠。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柔顺似水，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了他。
这一夜，缱绻缠绵，柔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