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正当杨立仁像个孩子似的玩闹着,将尘世中的一切抛在脑后时,突然一个尖叫,打断了他的梦境。
林心也一下子从幻觉回归现实。
接着,响起一阵急促纷乱的嚷叫声;许多人循声涌去。
不多时,老马奔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孩。头部流下的鲜血滴落在翠绿的草丛上,触目惊心。
“长官!”老马大叫,“有个孩子从树上摔下来,磕破了头,一直流血。这可怎么办?”
“还怎么办?”立仁发怒,“赶快救人。快,开我的车,送他到山下的医院去。”
老马领命,急奔离去。
立仁还不放心,又叫来一个老兵:“你,跟着去!警告医院,先别管医药费,救活孩子,我会谢他;救不活,我要他好看。”
因这突发的意外,农户们暂停了采摘;老兵也整队返回。
阮成想要派车来送立仁回别墅。立仁却要自己走。
立仁舍弃平日常走的、老兵返回的路径,绕向另一条羊肠小道,阮成和林心跟从。但是走着,走着,阮成故意和立仁、林心来开一段距离。
今天的林心很兴奋,且经过这一星期的测试,她的体力大有增加;再者她又穿了裤子,正适合爬山路。因此她脚步轻盈,越走兴致越高。
立仁却有点儿体力不支,毕竟也是将近七十的老人。但他不肯服老,头颅始终高昂,大步不停。
行至一个几尺见方的开阔处,林心佯装疲倦不堪,一下子坐在路边草丛上,捶着腿,讨饶道:“我累了,歇会儿,等等阮副官。”
认定这是林心的怜悯,立仁心里非常不悦。他冷哼两声,掏出手绢,铺在路另一侧的一块石头上,然后才坐下。一抬头,正遇上林心注视的目光。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席地而坐过?”林心直接问。
立仁张口要说:没有;猛然脑海里却闪过东北战场上逃跑的那一晚。那是他一生最狼狈的夜晚,斯文扫地、亡命逃窜、饥肠辘辘;而他的亲弟弟却撒下铺天盖地的大网,要将他活捉!
“我妹妹一定要用香皂洗过手,才肯吃饭。”林心笑嘻嘻地说,“她不喜欢鱼腥味,所以也不吃鱼。她也不去海里游泳,因为有很多人在海里游泳,所以海水很脏;她穿裙子一定要穿丝袜;她说:如果不穿丝袜,她会觉得自己是□□。”
明知她有讥讽之意,立仁仍旧忍俊不禁,问:“你还有个妹妹?”
林心点头,回答:“我是老大,得不到父亲赏识、母亲宠爱、不能撒娇、不可以做坏榜样的老大。”
她的形容令他再次发笑,猜度道:“你妹妹经常挑战你的权威?”
“不是经常。”林心说,“她是一直在和我作对。她恨我,我也不喜欢她。”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在立仁听来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他也有一个总是在和他作对的弟弟,且最终那个弟弟将他驱逐到这个孤岛上。
林心轻叹一声,强做笑颜。
一道阳光穿越树叶的缝隙洒下,正照在林心的脸侧,将她眼角的皱纹清楚显现。她的青春也已经到了末尾。
不知怎的,一个怪异的念头突然蹦上立仁的心头:如果我有个女儿,也应该有这般年纪。她一定会非常美丽、可爱、聪明、敏锐,是我青春的女性翻版,是我生命中最完美的女性!我可以无拘无束、全部投入地爱她,不需要调查、考验、猜忌和手段,只是纯粹的爱她!
林心默默地遥望远山,因想到妹妹,她的心头变得沉重起来。无论怎样说恨,终归还是姐妹!
草丛中有一个轻微的声响,立仁警觉。一条眼镜蛇,在距离林心脚边一步远的草丛里探出了头。林心正神思遨游,毫不知晓。
立仁没有惊动她,右手轻轻摸到身后,抓住了□□。
“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打破了山野的宁静,梢头的鸟儿扑扑乱飞,远处传来野猴的惊慌嘶叫。
还在沉思的林心一个弹跳站起,眼珠瞪得巨大,转首看去,就见一条骇人的长蛇卷曲了草丛中,几缕白烟在它周遭飘荡。
立仁收起枪,温柔地安慰说:“别怕,一条蛇,打死了。你看。”他的枪法一直没有生疏,三枪皆中蛇的要害。
听到他的声音,林心猛地转头,直面立仁。
不对劲!立仁下意识地想。这不是一个普通女教师在听到枪响和见到毒蛇之后应该有的反映。
就在他满腹疑虑时,林心突然昏厥倒下;在她倒地的瞬间,立仁及时抱住了她。
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他用力摇晃她的肩头,试着摇醒她;她毫无反映。
“林心!你醒醒。”立仁大呼。
没有她的回答。
凝视着昏迷中的林心,立仁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她像是清晨的一滴露珠,无论怎样的珍惜,都一定会消失地无影无踪。而他竟然在瞬间,曾期望可以将一滴露珠永远保存。
林心觉得她像是爬过黑暗的长长隧道,精疲力竭时,却望到了一丝阳光。她努力地抓住了阳光。垂下头,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牢牢攥住一个人的双臂。
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所有的恐惧、疲惫、紧张不安、仓惶无助都消失了。她一头扑进他的怀抱中,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头用力靠紧他的胸前,像是恨不能将自己融入他的身躯中。
她投入他的怀中,而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双臂紧紧抱住她,给她安慰、给她安全、给她温暖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