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1 / 1）
虽然天西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她没有料到与莫衍的见面发生得如此之快。
杜子仲归国第三天，他拉她去参加了一个晚宴，因为他缺少一名女伴，而天西对这一任务早已得心应手，在英国这两年她没少充当他的宴会花瓶。
灯光华美，名流佳人，觥筹交错，天西静静跟在杜子仲身边，轻颦浅笑，言笑宴宴，然后，随着庄曼华挽着莫衍入场而渐渐僵直身子。
他的模样更加清雅俊逸，周围的人跟他比起来似乎都显得黯淡，他温润的目光看过来，停在她身上，不惊奇，不讶然，仿佛寻常一般，携着庄曼华朝她走来，神色平静得一如往昔。
“子仲。”在他们一步距离处站定，莫衍看向杜子仲，然后视线一转，眼中浮现温暖的笑意，“天西，好久不见。”
他说，好久不见……
天西将这个词细细在心中回味。
好久不见，是的，多久了？
九百多个日夜……思念会繁衍出什么样的花？
两年多的刻意遗忘，抵不过轻轻的一句“好久不见”，而记忆如此脆弱，一幕幕画面在眼前翻飞，前尘如梦，似真实又似假象，仿佛只是一个读过的故事，情节深入脑海，抹不去而已。
回忆，在时间中沧海桑田，不再鲜活。
天西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视线稍纵即逝，移向一旁，“庄小姐，你好。”
庄曼华轻声问好。
莫衍静静看着她。没有名字，没有称呼，天西连开口都不愿，只对他点了一下头，当作回应，便不再看他，偏偏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盈盈的明亮色彩，伪装得无懈可击，他不由笑了，“子仲，介意我们交换一下身边美丽的小姐吗？我有一些话想与天西说。”
杜子仲瞟了他一眼，道，“非常介意。”一字一语，缓慢清晰。
两位小姐对于杜子仲的回答明显一怔，唯有莫衍神色语气毫无变化，仍然悠然温和，“子仲，我们应该先尊重一下小姐们的意见。天西，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单独与你谈谈。”
天西见问题扔给了她，抓着杜子仲手臂的手指一缩，求救的视线看向杜子仲。
哪知杜子仲连余光都没有给她，居然径自拿过侍者盘中的一杯酒，走开了。
莫衍转过身，“曼华，非常抱歉，我答应要在宴会上为你找一名男伴，看来失败了。”
庄曼华笑了笑，“没关系，衍，我看到了几名熟悉的朋友，先过去了。”
“好。”
庄曼华优雅离去，天西与莫衍一时相顾无言。
将她收入眼中，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再与记忆中那个深入脑海的影像对比，莫衍发现，他的天西一点儿也没有变，神色淡然，眼神无辜，所有情绪都隐藏在不动声色之下，唯有身子骨没有两年前那么单薄了，看来杜子仲将她照顾得很好，想到这里，他的眸光不由暗了暗。
“天西，这两年过得好吗？”他端详着她，目光灼灼。
“好。”
“那天西这两年有没有想我？”他笑问。
天西微窘。
哪有人一见面就问这样的问题？这让她怎么回答！
两年不见，莫少爷的脸皮已然刀枪不入。
见她恬淡的神情终于有一丝破裂，莫衍笑如春花般轻逸，“我每天都在想念天西。”
她脸色依然，却说不出话来。
“每天睁开眼睛，我的脑海里是天西的模样。闭上眼睛，我在心里想天西。”
……
“天西，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你的时候才孤单。”
……
“我学会了天西的习惯，每天抬头看看天空。”
……
“我知道天西看到的和我是同一片天空，我就觉得天西仍然跟我在一起，天西只是暂时离开。”
……
“我相信，只要跟我在一起，沧海桑田天西都会回来。”
……
“天西，我等了这么久，你终于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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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经有云：解一即千从，迷一即万惑。
有些事，注定会纠缠。
纠缠的结果，或好或坏。
但是，当走过这一个阶段，回首一看，不论是好结果或坏结果，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一笔重要的财富。
天西偏着头，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物，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曾以为，有一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么多年了，她还在和这名以为的“过客”纠缠。
她始终逃不开。
他只需要一席话，就轻易地击中了她的心房。言语道断，心处神灭。他拈花微笑，有神无迹，她泪光盈盈，欲辩无辞。
身旁的某个人似乎心情很好，拿着手机在跟莫母通电话，天西没有心思听他讲什么，淡淡呵出一口气吹在玻璃上，然后用手在上面划着。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她的手握住，他的掌心带着阵阵暖意，包裹着她因触碰玻璃而冰冷的手指。
莫衍挂了电话，注视着她，脸上带着轻和的笑容，“天西的姥姥和姥爷有什么喜好？初次拜访，我希望能让两老同意我尽快把他们的掌上明珠娶回家。”
天西一时无语。
昨晚在宴会上她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哭得一塌糊涂，被他连抱带哄地送回了家，她在下车时只说今天带他去姥姥家，有一个人需要让他见见……他到底是如何将自己迅速进行角色代入的？
“……下车后我让你买什么你就买什么。”天西脸色微红，扔给他一句，扭过头不再看他。
莫衍点头说“好”，不急也不恼，就这样欣赏着她粉红的侧脸。
“天西，曼华的父亲在天西去英国后向我家提了联姻，我把CIM公司送给庄氏，拒绝了联姻，我爸爸也为曾经的随口之语亲自去向庄伯父道歉了。”莫衍用指腹慢慢摩娑着天西的五个嫩白的手指头，慢慢道，“曼华告诉我在你离开的前一天她与你说过一些话，我告诉曼华我想娶的只有天西，她为此感到非常后悔，想找个机会单独向天西道歉。”
天西转过头，抿了抿唇，“没关系，我能理解庄小姐。”
莫衍慢慢倾身，将她搂住，“我知道真正让天西生气的是去美国那件事，但是天西一定不知道，当年Z大准备送去耶鲁的交换生有两名，可惜其中一位没有去成，最后换成了剑桥。”
天西抬头，满眼不可置信，“我？”
“对，”亲密地抵着她的额，莫衍低笑，“这是我打算回国后送给天西的一份惊喜，哪知惊喜变成惊讶，人居然跑了。”
天西脸色一下谄谄的。
他瞒着她，她打电话让爸爸查一下Z大去耶鲁的交换生是不是叫莫衍，她爸爸回复她是的，她才决定去英国。
莫衍对她的表情十分受用，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粉腮，“曼华要去美国学设计，我没有理由让她不去，而且又不在同一个城市。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与天西同去，是因为我想让天西第一个知晓。本来天西交换生的文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最后却被江叔叔拿了个现成，换成另一所学校。”
“我爸爸知道？”天西又是一惊，爸爸从没跟她说过。
“否则天西怎么可能马上在英国入学？”莫衍笑道，“我去Y市找江叔叔，言辞恳切，态度诚恳，江叔叔却说要考查我几年，让我不能打扰你。”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她前脚走，他后脚就会追过去。
原来实情是这样……天西看着他，觉得脸上的热气越来越重。
四周的空气渐渐变得旖旎，他的眼睛深深的，似乎有春意在流转，天西见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两人相触的身子也越来越烫，眼光忽然瞄到眼车外的景物，连忙推开他，“到了，下车。”
注视着她仓惶跳下车的身影，莫衍抚了抚额，微微笑了。
超市里，莫衍一只手推着车，另一只手接过天西递来的商品，迟疑道，“就这个？”
天西坚定的点了点头，“就这个。”
莫衍望了望手中的一盒糖果，再次询问，“姥姥姥爷喜欢吃……这个？”
天西毫不犹豫地走向前，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去结账。”
再看一眼手中的物品，一盒粉红图案的不二家棒棒糖，莫衍轻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跟上。
到达姥姥姥爷家的时候，莫衍仍然处在不确定中，“天西，就这么一盒，会不会少？”
“一盒就够了，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天西站在门前，突然转头一笑，“拿稳些。”
说罢，按响了门铃。
厚重的雕花大门打开，一名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后，见到门外的人，连忙道，“天西小姐，我估计着从Y市到这里差不多也该到了，你立马就出现了。快进来，快进来，老爷和太太早晨就去了军区医院，千叮万嘱让我上午不能出门，必须等到天西小姐。”
天西笑着踏进大门，“王妈你算得真准。”
走到玄关处，便听屋内传来一阵细细的跑步声，顷刻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口。
小人儿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短短的腿，毛绒绒的小手套挂着胸前，随着跑动轻盈晃动，白净明皙的小脸儿带着甜甜的笑，整个人就像一朵可爱的小蘑菇，可爱得令人心头发暖。
小女孩扑向天西，软软地唤道，“妈妈——”
莫衍整个人都震住了。
天西将她抱满怀，深深地闻着小女孩干净奶香的气息。
抱着她转个身，拉着她小小的手，天西指着傻住的莫衍，柔声道，“小蘑菇，这是爸爸。”
“哐当”一声，不二家精致的小铁盒掉在地上。
从来都温文尔雅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莫少爷，生平第一次失态了。
小女孩羞涩地躲到妈妈身后，抱着妈妈的腿，不一会儿，露出半个小脑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莫衍。
天西摸了摸小蘑菇的头，对他平静地道，“莫衍，你吓到你女儿了。”
努力压下胸中惊天覆地的骇浪，莫衍慢慢弯下腰，捡起糖果盒，望向小女孩，用一种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说，“宝宝，来……到爸爸这里来，爸爸买了小蘑菇最喜欢的糖。”
小女孩想了想，又看看妈妈，见妈妈对她微笑，于是慢慢走上前，在离他一小步前站住，抬起头，对他一笑。
莫衍心肝都在震颤。
他和天西的女儿，抬起头对着他笑，可爱到萌……
双手一收，将小人儿拥入怀中，莫衍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天西，”将小蘑菇抱起，莫衍一手将天西揽入怀中，声音中有着不同寻常的起伏，“我们必须马上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