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柳(八十四)(1 / 1)
离盏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沉郁。
“当时我以为那不过是偶然,可后来我不断的梦到,那咒语的片段就成了一种梦魇……”岸的语气越来越沉,“再后来。我遇见了鬼王,他有一种铜锥,上面有这种花纹……”说着,她指了指离盏手里的家伙,“当时我只以为这种东西是鬼宗的,而自己又有鬼宗血统。所以会梦到。于是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离盏将铜锥反复擦摩着,缓缓眯起眼睛,“或许。这本来就不是鬼宗的东西,只是暂时落到鬼王的手里罢了。”
“你的意思,是……这是鬼王偷来的?”
“否则。他要如何才能锁住力量骇人的鲛人。”他冷哼一声,淡淡的答道。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看住岸沉声问道。“当初你说火山口里藏着的是天书,可我们追到那里。发现的竟然是罗盘,这是怎么回事?”
见我问起这个,岸也摇了摇头,“鬼王明明将罗盘藏在了六角火蝾的肚子里,可为什么会忽然间变成了罗盘呢?”
“你看到的?”离盏的眸子一抖。
“我当时就站在火山口。”岸皱着眉头,“但里面的情形我倒是真不知道。”
“也就是说,是鬼王告诉你他准备将天书放进去。”我进一步说道。
岸想了想。然后点头。我们相视片刻,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都被骗了。”
“可他为什么要骗我们?”我忽然间觉得头疼。那湖水一般潋滟的男子怎么就那么喜欢纠缠在我们周围,他到底怀着什么居心。
“看来,岸对他的背弃已经在他意料之中。”离盏缓缓叹了口气。他已经无法分辨,那男人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裘兰了。
“也许,他希望我们去西荒!”岸猛然间说道,我和离盏顿时一个激灵。
去西荒?我的心猛然间颤动了一下,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不可能啊,鬼王不想让炀姐姐离开这个时空,他要把你留下,可去了西荒不就等于逆转即将结束嘛。”岸被自己的推测吓到,摇着头开始否定它。
我忽然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他为什么不让我离开?把我留在五百年前对他有什么好处?”这让我想起那次在镜子里和裘兰的对话,他承认是自己把我们引到五百年前的,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选择。”岸的眸子忽然间一闪,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镇静的怕人。
我无奈的垂下头。选择,又是选择。他的确说要让我重新再选一次,可那选择到底指什么,而我又到底在什么时候做错了什么选择。
“可这事情和离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被我连累。”我有气无力的抬头看着岸。
“不是连累,是一体。”岸忽然间说道,“你们两个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你来到这里,他就不可能留在五百年后。”
听到这话,离盏自嘲的笑了笑,“裘兰有没有告诉你,这种被融在一起的轨迹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默默的转过头去,我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中毒的事情,或许他开始丧失斗志,认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可他的眼中并没有卑懦。
“我不知道。我是巫医不是巫师,而鬼王并没有告诉我他所有的计划和所知道的事情。”岸摇了摇头,“况且,你刚才也说了,他一定料到我最后会重新找到自己,所以对我说的可能都只是皮毛。”
“他利用了所有人,可目的只是让你选择?”离盏有些惊讶。
“炀姐姐,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岸有些不安。
我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将面对什么,但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眼前的每一步。我时刻都在选择,既然是选定的,就无怨无悔。”
离盏望着我,渐渐眯起星子般的眸子,再也没有说话。沉默让我们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我转过身去,用眼睛盯住那扇木门,暗自调息。离盏则用一双细长的眼默默的注视着那缕炊烟。渐渐的,又有几家的烟囱开始冒烟了,接着,传来一阵肉香。岸的肚子忽然间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寒风打着旋从耳畔掠过,我转过头去看那冻在冰凌里的棠梨。灰灰的黄,在寒风里显得异常的真实,我的舌尖似乎碰触到那酸涩的汁水,就像那飘渺的炊烟,就在一瞬间溶散开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采柳八十四
“那里还有农田。”我指着远处枯黄的一大片田地苦笑道。
放眼望去,那是一片枯败的地,土地已经开始上冻,收割后的麦秆被遗落在地头,似乎还留有秋收人背影的温度。
岸摇了摇头,“难道我们真要从这里杀出去?”
离盏忽然间回头来看她,似乎被她的话问住了,我们都默默的垂下握住武器的双手。风,还是风。那样漫不经心的刮过我的肩膀。我叹了口气,猛然间觉得心里有些疲惫,反手将无功收入背后。
正在我们发愣的瞬间,那栋房子开了门,吱扭扭的声音好像贴着耳膜刮过的生铁,岸打了个寒战。门里走出一个蹒跚的身影,苍老的鬓角如霜雪一般的白,那佝偻成一团的身体被一把苍黄色的拐杖支撑着,艰难的抬起头来。接着,我看见了一双白色的眼珠。
“什么人?”干瘪的唇似乎没有开启,沙哑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
“过路人。”我淡淡的说着,目光碰触到那白森森的眼珠上时,渀佛被弹回来一样无助。
老人好像在琢磨我话里的意思,两片嘴唇不断的嚅动,我能感觉到那松动的牙齿在互相摩擦,好像在用牙齿来咀嚼我刚刚的答话。片刻后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今天,过路人还真多。”
离盏走上去,用冰锥一般的眼神盯住他,“那个人呢?”那不是问话,而是一种带有威逼的压迫。当我抬头去看他时,老人也对他扬起脸来,惨白的眼珠猛的转了转,然后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今天的客人有点特殊。”说罢。他转身朝屋子走去,然后朝我们歪了歪头。
“什么意思?”岸的手握住了钢鞭,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的白眼珠。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说明她对此人心有余悸。
老人停在门口,扭过惨白的头颅,“怎么?不敢?那就退回去,不要再进来。”
我默默的立在风里。离盏俯身来看我。我朝他点了点头,他微笑着转头说道:“这风让我不舒服。”
老人转向他,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屋去了。那扇木门在风里发出吱扭扭的声音。屋内竟是一片浓稠的黑。
我仰起头,夕阳已经下山,远处的人家纷纷点亮灯火。那温暖的光就像亲人的眸子。停在那里不住的遥望着我们。唯独眼前这个房子,不但不点灯,还没有炊烟。岸的手心渗出汗来。清澈的眸子闪烁着犹疑。这时,离盏开始沉重的咳嗽,我要去扶他却被推开。他俯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然后躬身钻进门里。岸要阻止却已经晚了。我不能任他一个人去,于是想都没想便也跟了进去。
那屋里是骇人的黑,我的眼不能一下子适应,于是停在那里没有前进。这时一只有力的手从黑暗里伸过来。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他掌心里的温度让我一下子平静下来。
“离盏。”我轻声呼唤着。
“嗯。”他沉声呼吸,“别怕。”
我忽然间感到辛酸。他总是担心我会怕,会无助,会受到伤害。可我是人王,我的职责和使命就是保护人族,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怕,怎么能怕呢。我悄悄的闭上眼睛,此时此刻,黑并不是我怕的。
“为什么苦笑。”离盏忽然间问道。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边,近的能听见他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如泉水一般清冽的味道。接着,我听见他淡淡的叹气声,“你在想芒吗?”我的心越发的难过。芒虽然在受苦,却没有生命之危。而他却随时都可能死掉。我强忍着辛酸,屏住呼吸。见我没有回答,他握住我的手有些迟疑,却终究没有松开。“会好的,你想要的都会得到。”他渀佛鼓足勇气,声音哀怨的说道。
忽然,一道光划开黑暗,虽然闭着眼,我仍能感觉到那光的刺眼。离盏就在这时松开了手,当我抬眼看他时,他已和陆吾并肩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神色。
光线是从一盏油灯散落出来的,掌灯的人用粗糙的手托着那团光,白而空洞的眼珠咕噜噜的乱转。
“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里?”离盏问道。
我张开所有的感官朝四面八方伸展而去,除了油灯照出的光线外,目光所能触及的是望不到尽头的黑,空气里有丝丝的霉味,好像陈旧的枯木散发出的气息。
“这么多年了,你们是青丘国第一批客人。”老人的声音潮湿阴冷,就像这老房子一般陈腐不堪。
“你就是这样接待客人的?”离盏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吾。陆吾的眼深深的望向对面的老人,没有说话。老人忽然间笑了,那笑声呼啦啦的,好像是有什么破碎在他的胸膛里,撕裂成一片一片,拉风箱一般沉重的响着。
离盏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僵了僵,转而又裂开嘴去,“我是个病人,你总该给我个坐的地方,最好……”说着,他将手轻轻搭在陆吾的肩膀上,“能给我一杯陈年的黄膏子。”
他话音未落,我的心已经先是一惊。黄膏子是织梦者的秘药,不论是谁,只要喝下一口便会立时进入梦境,除非被人唤醒,否则自己根本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