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柳(十四)(1 / 1)
这时,一直都没说话的阿其却忽然间站起身来,“郁非星的出现已经证明金乌会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我们还不确定,很可能这会关系到五百年后的八荒世界。芒哥哥,你必须帮助他们找到金乌。”
芒的目光复杂的让我吃惊,或许他也很迷惑。我们所掌握的不过是时间的某些断点里的片段,即便是神族也不是全知全能。促成历史的因素太多,我担心某一个改变都会引发不可预测的争端。
“不是我不追……”芒忽然间叹了口气。陆吾也叹道:“是根本就追不上。”
灵照默默的拉起我的手臂。
“跟我走……”
“去哪?”我不解的望着她,忽然间想问,她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
她的眼清灵的一闪,然后飞身朝老妪消失的方向而去。我忙跟上。却发觉,那些人好似没发现我们一般。
只有陆吾,忽然间抬起头,“好凉的风。”
我惊讶的发现自己速度快了一倍。灵照的身影在我前面,犹如一道雪青色的疾风,一瞬间便融入漂浮的云端。我奋力朝她的方向追了过去,竟然拔地而起,冲入云层。隔着水汽,我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灵照,我怎么会飞?”我大声疾呼。
她回过头来,“炀,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我惊讶的望着穿梭而去的水雾,还有头顶那凝结成棉絮一般团团围绕的云朵。“好美啊!”
她笑着拉起我的手,“我们去追那个老妇人。”
“连芒和陆吾都追不上的人,你我怎能追踪呢?”我有些疑惑,越发觉得灵照好像超越了物质生命的一种存在,让我仰视。
“神极为敏感,但就因为敏感才导致了他们的自暴自弃。”灵照微笑着看我,声音显得很飘渺。
“怎么讲?”我更加讶异。
“他们享受了太多的供奉和礼遇,因而变的脆弱和多疑。他们不会去做不确定或没有把握的事情,因此当感受到强大的迷幻力后,他们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在我的印象里,灵照从没说过如此深奥的话。但就在那一天,我忽然间发觉,她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八荒。
“你说的没错……”我叹了口气。
“芒的吻虽然热切,可与离盏比起来,他缺乏耐性和持久力,他不会用全部的身心去等候和热爱一个人,神最爱的始终都是他们自己。”灵照忽然间说道。这话让我的心顿时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他吻了我?”我忽然间停了下来,如一道疾风,冲散了眼前的云雾。灵照回过脸来,眸子里的蓝光愈发浓重。
“他的吻让人觉得不安……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忽然间惊悟,那日山谷中,芒热烈的吻我,我的心里仿佛充斥着两种力量,一种是渴望,另一种则是惧怕和排斥。我以为是因为对他的爱的不确定,难道竟不是那么简单。
灵照默默的望着我,眼里有着哀怨。“让我们好好爱一个人好吗。你试过的,离盏几乎是完美的。”
我忽然间感到山崩般的痛,胸口几乎裂开。踉跄了几步,终再也无法维持飞翔的状态,从高空跌落。
我的身体变的很轻,仿佛一片叶子,思绪却变的澄明。我恍然明白,鬼蜮里诡异的月色下,我和离盏在竹席上的偷欢,那一刻竟不只是我,还有灵照。她如深植于我体内的某种植物,随着我的灵魂和记忆活了下来。进而成为了一个可以影响甚至操控我的玄妙存在。
灵照奋力俯冲下来,伸手拉住我的肩膀,再一次,仿佛十三岁在招摇山那般,她的手指冰凉的让人觉得舒服。
“为什么要替我做选择?”我轻声问道,心却在那一刻无声的碎裂纷飞。
“原谅我……”灵照的眼不断的闪烁,“我只想做人,做个可以得到爱的女人。”
我缓缓闭上双眼,她在用这种方式向我追讨命债。我欠了她的命,因而她要我的爱。
忽然间,天地间骤然闪出蓝色的电光,接着滚过一道惊雷。我跌落在一片乱草丛中,灵照拂袖而立。
“哪里走!”当她凌空起身时,我方才缓缓睁开双眼。
天色已经乌黑,怎竟一刹那便风云变色。我起身望去,却见前方一个黑衣老妇正疾行而去,却被追赶而来的雪青色纱衣拦住。那人一回头,我顿时惊了。一把乌黑闪亮的钢鞭从她袖中伸出,夺命一般朝灵照抽来。
灵照身法敏捷,动静间竟连惯性都没有。一飞一跃说停就停,丝毫没有拖沓。我终于明白,此时的她是没有体重的。
那黑衣老妪目光精亮,仿佛两道星光,苍白的面孔一片僵硬,竟连表情都没有。我默默望去,竟觉得那脸生冷的有些虚假。此时,灵照已经卷起纱袖,雨水瓢泼而落,她抖手一翻,那水立时如万道剑光,寒光点点的朝老妪射去。
老妪始料不及,抽身躲闪间已经中招。血光划过水帘,我的眼皮抖了抖。灵照双袖一甩,顿时疾风骤雨纷纷而至,我忙仰头看天,日头已经隐没在乌云下面。
老妪口角流血,怀里的青灰布包滑落出来。
灵照双眸一闪,乍然起身,纱袖卷起包袱便往怀里拖去。我立在风里,仰首望去,忽然觉得心口一紧。
“不要……”
我已看到一团黑雾,如疾行的飓风,片刻便来到近前。灵照有些心急,竟猝不及防。那黑风旋落天际,将她整个人卷起,随着飘落的砂石浮到半空。灵照挥舞着手臂,包袱松脱。她的身体已不受控制,在黑风里颠簸起伏。老妪忙上前夺过包袱,紧紧抱在怀里。
“灵照……”我冲过去,却无从下手。只能焦急的站在黑风跟前,燎天和石斧忽然间同时卷起骇人的光芒,直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那黑衣老妪顿时爬了起来,目光复杂的望着我。黑风似乎渐渐平息,立在对面,犹如与我对视。
我默默的望着它,竟恍惚觉得那是个人,一个与我相视而立的人。